王慧清中校躺在一張帆布行軍**,眼睛盯著帳篷頂上的一群蒼蠅。黑色的蠅群時而擴大,時而縮小。


    他的腸肚一陣陣絞痛。他害痢疾一個多月了,人瘦得皮包骨,眼窩周圍留下深深的黑圈。可伯的瘧疾也襲擊了他,他幾次在死亡的邊緣上踟躕。


    醫治瘧疾的特效藥奎寧來自印度尼西亞的金納樹,很早時候日本完全壟斷了金納霜。


    據“東京玫瑰”拉基諾夫人稱,日本兵隻要帶著奎寧登上瓜達爾卡納爾,不用打仗,敵人就會全得患瘧疾病死,真是一篇科學幻想小說的絕妙構思。


    可惜,他們太不了解中華科學技術的巨大潛力了。一種特效藥(阿托品)出現了。它是在研究了奎寧晶體的分子結構以後試製出來的,它比天然的奎寧更有效。


    第一批阿托品運到瓜達爾卡納爾,就拯救了千百名官兵的生命,其中包括王慧清中校。


    日本人憑狂熱打仗,中華人憑技術打仗。


    王慧清很痛苦,卻並不緊張,他懶懶散散,時而曬曬太陽,病輕點兒就看看書、或和野戰醫院中的病友一起下下棋,聊聊天。


    剛登陸那一個多月的艱苦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自從五月中旬那三天三夜的瓜達爾卡納爾海戰之後,中華海軍主力到達,日本人再也不敢大規模增援卡納爾了。


    劉青少將已經向錢四海發了“勝利”電報。日本人有時也派來幾架轟炸機,或者用潛水艇打上幾炮,或者也用他們的150毫米榴彈炮轟一陣機場。這些純屬騷擾性質,無妨大局。中華軍隊的飛機、大炮和軍艦往往以十倍百倍的火力回敬日本人。


    平靜的生活很難熬,它缺乏軍人渴望的刺激。


    軍醫多次勸他乘鯤鵬運輸機到後方休養。因為卡納爾的中華軍隊部隊越來越多,叢林集團軍其餘的兩個團:六團和八團都登陸了,步兵二十五師、陸戰隊二師也同疲兵久戰、聲名顯赫的陸戰一師換防。


    陸戰一師的一部分部隊已經登船離開了瓜達爾卡納爾島。


    王慧清所以不願意離開卡納爾,是因為他想參加消滅日軍第十七軍的最後戰鬥。


    陸戰一師的老朋友,林思宇、吳兵和其他一些熟人離去,使王慧清非常感傷。


    他同他們命運相關、休戚與共,象一條船上的水手。


    他習慣於和他們談論戰爭,談論反攻,談論藝術和女人。


    現在,來了一大幫陸軍,連卡納爾的司令官也由海軍陸戰隊劉青少將換成了叢林集團軍的孫琦少將。盡管陸戰隊一師還有一些部隊在瓜島,可戰爭已經變成了陸軍的事情。


    現在,陸軍也用不著像之前的陸戰隊一樣背水作困獸之鬥了。


    戰線已經向外延伸了許多公裏,日軍處於防守的位置。當叢林集團軍的士兵熟悉的用刺刀把日軍從戰壕中挖出來的時候,他們個個瘦得落形。


    看到許多戰報,王慧清這才知道,日軍前線部隊已經斷糧日久,不得不以樹皮、野草充饑,幾乎每個人都患了疾病和皮膚病,得不到醫治,隻能眼巴巴地等死。


    可是,即便到了這種地步,日軍的抵抗仍然很頑強。在爭奪奧斯騰山的戰鬥中,叢林集團軍遇到了極堅決的阻擊。營長被刺傷,營部遭摧毀,整個一營人被釘在山脊上撤不下來。


    那些已經熬成了人幹的日本兵居然還發動了六次敢死性衝鋒,真叫人難以思議,好象他們憑著空氣、水和樹葉子就能活下來,並且能開槍射擊似的。


    王慧清不顧虛弱的身體,砍了根拐杖,回到他的營部。他還準備打一場惡仗。他了解日本兵,那些人從小就接受了武士道教育,滿腦子為天皇盡忠的思想。


    他們篤信人戰死之後會成為軍神,靈魂會超脫塵世的軀殼,飛到東京千代田區九段一個叫做靖國神社的地方去享受後代人的香火。


    在很多西方人眼中,這些日軍士兵生前窮困,因而蔑視死亡,任何白人無法忍受的痛苦和境遇他們都視若自然,慨然相赴。


    而在中華士兵看來,他們不知投降,一心隻想多殺幾個敵人,因此隻有把他們殺光,戰鬥方能終了。


    有時候也有例外:某些傷兵,某些極其虛弱的士兵無力自殺,活著落到了中華軍隊手中。日軍統帥部根本不考慮這種可能性,他們以為皇軍除了勝利就是戰死。


    他們一方麵對士兵竭盡恫嚇之能事,宣傳敵人對戰俘一律處死,被俘是軍人最大的恥辱。另一方麵,他們從未對士兵們進行過反審訊訓練,因此俘虜們很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好比竹筒倒豆子一樣痛快。


    日軍對文字的保密也絲毫未予注意,根源是他們認為自己絕對不會失敗。


    王慧清的部隊繳獲了大量敵兵日記,日本兵幾乎每人都有記日記的習慣,東方人的感情總喜歡用含蓄的形式表達。


    同時,地圖、文件、命令、手冊,應有盡有地被中華軍隊收集起來,隻缺少密碼,這方麵日本人格外保密,但早被中華情報機構掌握了。


    一切情報和俘虜口供都表明:日軍第十七軍的最後抵抗堡壘是埃斯帕恩斯角。


    王慧清早就知道這些情況了。他留下來,就是為了參加攻打埃斯帕恩斯角的最後戰鬥。


    “那麽苦的日子都熬過來了,輪到了一出好戲的落幕,我可不打算錯過。它是太平洋上的凡爾登,它是日本人的卡納爾機場。”


    王慧清拖著有些疲憊的身體去前沿。


    中華軍隊連續不斷地向西發動進攻,已經克服了馬塔尼考河西岸的日軍陣地、克魯茲岬、奧斯騰山和科卡姆波納灣。


    到了六月,前鋒抵達塔薩法隆加海角,再也無法推進了。整條戰線陷入苦戰之中。


    在叢林道路上,在腐朽的倒木和苔蘚上,在海岸的岩穴裏,到處都遺留下日軍的破爛武器、物資、器材,就是沒有一粒糧食。


    道路附近的大樹被剝了皮,露出白碴。海岸邊礁石上的海蠣子全都被刺刀撬開了。


    作為海軍陸戰隊的老兵,不管是當年的軍校教育還是經驗,都在告訴王慧清:魚蝦和海蠣子,無論生吃熟吃,都需要消化力極強的腸胃,人一虛弱,食用這類東西,隻能把腸胃吃壞。


    “日本人是沒有指望了,我們的空中封鎖卡住了他們的咽喉。營長,我應該帶一本朱裏奧.杜黑將軍的書,這個意大利人在飛機剛問世的時候,就預言它將成為戰爭的主宰。”身邊的連長對王慧清說道。


    “如果沒有我們死守卡納爾機場,沒有海軍打退‘東京特快’,‘仙人掌’(瓜島中華空軍飛行隊的外號)飛行員也不能幹得這麽漂亮。”王慧清從沙灘上揀起一隻隨潮水衝來的寄居蟹,對他的書生連長說:


    “空軍就像這隻蟹,陸戰隊和海軍就是它的螺絲殼,沒有殼,蟹就會死亡。有了殼,蟹就能在汪洋大海中自由遊動。二戰的這場太平洋戰爭是人類曆史上從未有過的一場奇特的戰爭。海軍利用製海權把步兵送上敵占海島,步兵為空軍奪占一個機場,飛機從機場上起飛,掩護海軍奪取下一個海島。。”


    密林中沒有大道,全是蜘蛛網一樣的林間小徑。奇形怪狀的熱帶藤本植物懸纏在美培樹帶凹槽的樹幹上,各個層次的樹冠已經封頂,陽光被擋在綠色大廈的外麵,雨林中昏暗模糊。


    王慧清踩到一具日本兵的屍體,幾乎滑倒,嚇了一跳。


    黑壓壓的蠅群已經爬滿了屍體暴露的皮膚,根本看不出還有一個人躺在那裏。蠅群飛走以後,死屍露出來,大部分的肉已經被蛆蟲吃光,麵口非常醜陋,眼睛、鼻子、嘴巴的地方露出了白骨。


    王慧清用靴子翻過屍體,軍服早已經爛成破片,一塊塊紫色的爛肉貼在骨頭上,肉上凝著黑色的血痂。一股惡臭使王慧清嘔吐起來,而丁恩上尉早已司空見饋,忙著給營長探路,滿不在乎地說:“多著呢,從馬塔尼考河畔到塔薩法隆加,一路都是死屍。我們顧不上埋,隻埋自己人的,死人比活人還可怕。”


    一會兒,王慧清遇到第二具屍體,不久,又碰上第三具。不到一裏路就有四十多具,他也見怪不怪了。


    “啪”一聲槍響,打破了沉寂的樹林,子彈打在王慧清身邊的藤條上,藤條被打斷了。


    “日本狙擊手!”書生連長鄭桂東邊喊邊把王慧清拉到一棵樹後麵,接著又響了一槍。


    鄭桂東取下肩上的步槍,仔細在雨林中尋找目標。好一會兒,他讓王慧清用拐杖把軍帽挑出去試試,結果又招來一槍。


    丁恩狠狠地回了一槍,一個沉重的東西從大樹上掉下來,“噗”地摔在灌木叢裏,像一頭死豬。


    “營長,接下來要小心了,日本兵還不斷滲透過來,襲擊我們的人員呢。”


    為了躲日軍狙擊手,王慧清和鄭桂東在雨林中迷了路。


    他們找不到道路,也不敢聲張,不敢呼喊或鳴槍,那樣隻會引來日本人的槍彈。


    王慧清剛踏入軍營的時候,就得到教官的一再告誡:叢林行軍絕對不能喧嘩,我們就是利用敵軍部隊在行軍中的喊聲來伏擊他們的。他們當然也一樣。


    雨林密不透風,也不透光,按基本的原則,他們應往回走。可是林中沒有任何標誌,加上之前的意外,除了看不透的大樹、絞殺植物、一百英尺高的竹子、蘋果樹一樣大得畸形的地丁類植物,還有無數的昆蟲之外,什麽人也看不到,什麽路也沒有。


    兩人無奈,找了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坐下來,喘口氣,吃點兒東西,從一棵樹幹上的鳳梨類植物中喝了點兒水。他們需要讓自己的器官平衡過來,然後再找路。


    “嘭!嘭!”


    兩聲轟響,引起了兩人的注意。王慧清甚至辨出是中華軍隊的手榴彈聲。他們站起來,互相望了一下,王慧清對鄭桂東說:“走那裏吧,有響聲的地方就有人。”


    經過一番掙紮,雨林豁然開朗,出現一條小溪。卡納爾島上的小溪太多了,尤其在雨季,誰也弄不清它們的名字。鄭桂東拿出作戰地圖。也找不到它的位置。


    “沿著它走吧,反正它總要流到鐵底灣去的”。


    他們剛走兩步,就聽到雨林中傳來尖厲的鳥叫,仿佛是鳥群在空中廝打。


    王慧清聽出來是偵察兵的一種聯絡信號,他向鄭桂東招招手,迅速隱蔽在一塊大石頭後麵。


    他們周圍傳來異樣的笑聲,仿佛一群精靈似的,出現了幾十個士兵。他們全穿著花花綠綠的叢林偽裝服,提著突擊步槍,臉上塗著黑油彩,個個凶神惡煞一般,活象一群妖魔鬼怪。幾十個人瞬間就包圍了王慧清和鄭桂東。


    為首的一個走上前來,對王慧清中校敬了一個軍禮,輕聲用華語道:“王慧清中校,我是安格中校,叢林集團軍二十五師突擊營營長。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裏相遇。”


    “是你小子,很意外的見麵。”眼前花花綠綠的臉龐根本看不出對方張啥樣,不過當聽到對方自報家門。一臉激動王慧清衝上前夫,同安格擁抱起來,他們在第二突擊營剛登上瓜島的時候就認識了。


    鄭桂東也同其餘的士兵握手。


    安格有一張聰明而自信的臉,叢林集團軍裏麵的基層軍官,絕大部分都是東南亞少數民族,安格也不例外。每天都在和雨林打交道,三十歲臉上留下了樹皮狀的皺紋。


    王慧清問安格:“是你們丟的手榴彈嗎?”


    “當然是。”安格哈哈大笑。“親愛的朋友,難道你沒看出我們餓得人鬼難分了嗎?我們的幹糧早就吃完了。如今隻能是用手榴彈在水潭裏炸魚吃。天,日本人後方什麽都有,就是缺兩樣東西,糧食和女人。他們已經快把樹皮啃光了,什麽也沒有給我們留下。”


    陸戰隊軍官這才注意到,突擊營士兵塗滿油彩的臉,已經削瘦得走了形,然而,他們的眼睛閃閃發光,洋溢著勝利的喜悅。


    王慧清讓鄭桂東把背包打開,從裏麵取出k級口糧、巧克力糖塊、火腿、還有滿滿一軍用水壺啤酒——那是他半個月的軍官配給,全攤在溪邊一塊光滑的大石頭上,招待安格一夥人。他們吃得像過節一樣高興,甚至把兩個陸戰隊軍官舉了起來。


    安格興高采烈地講他們的傳奇經曆,講他們同日軍作戰,講密林中的魯濱遜生活。兩個陸戰隊軍官聽得目瞪口呆。


    “我把第二突擊營分成兩部分。一半隨我進入叢林,另一半隨陸戰隊二師沿海岸往西打。叢林部隊是兩個連,每連一百五十人,人再多也沒用。我們的原則是:殺死每一個遇見的日本兵。決不寬恕,決不憐憫。”


    “叢林戰是一個新課題。日本兵總吹噓他們是這方麵的行家裏手,在馬來亞和緬甸把英國人打得一敗塗地。這次也讓他們領教領教中華軍隊叢林集團軍的厲害。我們才是專業人士。”


    “叢林戰要求士兵受過特殊的訓練,心理穩定,反應準確迅速,既善於孤膽作戰,又能密切配合聯係。良好的訓練讓我們很能適應新環境,我們成了綠色的魔鬼。我們隱蔽起來,襲擊敵人的後勤倉庫,焚毀物資,射殺零星人員,伏擊日軍巡邏隊,埋設地雷,搗毀敵人的指揮機構,炸掉他們的火力點和電台,搜繳敵軍的各種文件。我們用步槍和迫擊炮殺人,用匕首和刺刀殺人,用繩子和工兵鏟殺人,一個也不留。


    “很遺憾,日軍死在我們手裏的遠不及餓死病死的人多。王慧清,你飽讀萬卷書,知道的比我這老粗多。過去中世紀圍城戰中,軍人們廣泛使用饑餓作為武器。在卡納爾,饑餓比什麽都厲害!朋友們,如果日本人攻占了卡納爾機場,我們的下場不也是同樣嗎!”


    王慧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日本和中華在很多方麵都不一樣,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


    突擊營的士兵們狼吞虎咽地把王慧清的食物吃完了。他們抹抹嘴,又吹了一聲口哨。“呆在這裏幹什麽?中校,跟我們回家去吧。”


    王慧清不好意思地說:“我們迷路了。”


    “嘿,我們是叢林的精靈,跟著走吧,錯不了。”安格中校看看表:“還趕得上吃晚飯。”


    天黑下來,密林中更黑了。有時候從樹梢間偶而可以看到一顆星星,但大部分時間都是伸手不見五指。安格營的每個人臂上紮著白布,靜悄悄地走著。他們在叢林中走夜路如同白天走平路一般。王慧清始終沒弄清他們是怎麽識別方向的。


    在一處林邊空地上,安格命令宿營。他的部下一瞬間就支起了吊床,也不管蚊蟲的叮咬,酣然入夢,隻有哨兵在警惕地巡邏。


    萬筋俱寂,他們如同猿猴一樣熟悉叢林,與叢林融為一體。盡管過去王慧清聽到過無數對叢林集團軍突擊營的非議:薪水高,打仗少,裝備最好,供應允盡著他們,野外有補貼,敵後也有補貼(敵前反倒沒有補貼),整天遊手好閑,除了女人什麽都不感興趣等等。然而這半天的行軍和宿營,使他真正了解了突擊營。


    “他們是好樣兒的,該花的就讓他們花去吧。”王慧清想。


    安格接過王慧清遞給他的一支煙,抽起來。他小聲地說,“王慧清,我猜日本人準備撤退了。”


    “什麽?他們要撤退?他們不是嚷著要調兵遣將,收複機場嗎?”


    “是的,情報上是這麽講的,組建了第八方麵軍,還要再往瓜島派兩個師。”


    “有什麽撤退的跡象嗎?”


    安格興趣十足,他選了距離合適的兩棵樹,一上一下地紮好了兩張吊床。他睡下麵的,王慧清睡上麵的。他抽光了煙,隨隨便便地捉著虱子,然後才告訴王慧清:


    “開始,我也不信。我們從奧斯騰山西南的那個日本人叫‘歧阜’的據點出發,從南邊繞道海馬山和奔馬山。這一帶叢林中到處都有被擊潰的日本散兵遊勇。我們捕殺了一些,但沒有戀戰。這些無組織的日軍無關大局。我們繼續向西深入,企圖襲擊敵軍的指揮機關。”


    他用指甲把虱子擠得叭叭響,然後吃到嘴裏去,並解釋道:“從前,我曾聽一個囚犯講過,蟑螂是監獄裏唯一的蛋白質源。一點兒也不假,虱子也是。我們什麽都吃。吃蛇,吃螞蟻,它又酸又麻。吃老鼠,卡納爾的老鼠像是一種很大的睡鼠,連毛吃比剝皮吃還頂餓。


    我們從上遊渡過了波納吉河,向北轉。這裏叢林漸稀,日軍也越來越多了。他們忙忙碌碌,正在構築陣地。我注意到有一部分日軍年齡較大,裝備較好。就在多瑪布置了一次夜襲,捉到了一個日軍。


    奇跡出現了。通過我的日語軍官懷特的審訊,終於弄清了日本人的謎底。被俘的日軍二等兵叫橋本正介,屬於第三十八師團的矢野大隊。他供稱:矢野桂二少佐率領著他們部隊,六月七月領受命令,十日檢查軍裝,十二日從拉包爾出發,由井本參謀擔任聯絡,乘五艘驅逐艦於半夜到達肖特蘭島,十四日到達瓜達爾卡納爾的埃斯帕恩斯海角。難怪我看著橋本軍裝整齊幹淨,氣色好,胡於也剃得精光,同其他日本兵不一樣呢。”


    “你是說,橋本所屬的矢野大隊是援兵嗎?”王慧清有些疑惑,問:“這同撤退有什麽聯係?”


    “怪就怪在矢野大隊身上。”安格說。“我反複盤問了橋本,除了矢野大隊還有什麽其他援兵。橋本說沒有。我認為他說的是真話。”


    “如果今村均想攻占卡納爾島,光憑矢野的七百五十名士兵隻能是自殺;如果是換防,更毫無意義。我們在卡納爾的陸地、天空和海洋上的力量與日俱增,換掉兩個疲憊師,派兩個精銳師來,花高昂的代價,結果不會兩樣,今村均這個老鬼子在美國英國都留過學,不是傻瓜。他懂得戰爭。”安格中校自信一笑,繼續地說:“唯一的解釋是:矢野的部隊登陸以後擔任掩護,讓整個第十七軍撤出瓜達爾卡納爾島。”


    王慧清的血一下子衝上了頭頂,他從高處的吊**跳下來,扶住安格的吊床繩子:“可是我們的指揮部什麽也不知道,現在師部還在仔細地準備攻克埃斯帕恩斯角,太平洋上的凡爾登。通過奧斯騰山的戰鬥表明:日本軍隊隻要想打到底,仍然是一支可畏的力量。”


    安格也跳下吊床,鄭重地對王慧清說:“我放棄了殺死更多日本人的機會,勿勿趕回來,不是為了喝你的啤酒,也不是為了回去享受安寧的大後方。我的電台早就壞了,我要親口告訴師長:千方百計阻止日本人的撤退,把他們全部消滅在卡納爾。”


    王慧清搖撼著安格的手,壓抑不住地喊:“安格,你這個大傻瓜,你還在這裏睡什麽大覺!別耽誤工夫了,咱們一起去告訴師長。快點兒!”


    聲音驚動的警衛,警衛連忙出聲道:“出了什麽事?別嚷嚷。”


    在吊**的其他突擊營士兵像螞磺一樣紛紛從吊**跳下來,機警地拿起武器,找棵樹隱蔽起來,並且互相發問。


    看著一臉急色的王慧清,安格無奈一笑,招呼了一遍他的部下,“下達命令:行軍。目的地:卡納爾機場。”


    突擊營消失在陰森悶熱的雨林中。


    陰曹地府的日子馬上就要結束,這裏對雙方來說,就是陰曹地府。


    在其河中航行的卡隆(希臘神話裏冥河的渡船夫)的船就要到達生的彼岸。越接近勝利,接近成功,接近光明,人們就起動搖,懷疑,自我否定,戰戰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


    王慧清捂住隱隱作病的肚腸,摸索著前行。無論如何,瓜達爾卡納爾之戰馬上就要落幕了。中華打贏了太平洋上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島嶼戰役。盡管這裏雨林陰鬱,毒蟲出沒,瘴疫橫行,苦雨霏霏,盡管日本派出了第一流的陸軍、飛行員和艦隊,盡管在那些恐怖的夜晚裏備受“東京特快”的煎熬,盡管日本士兵發動瘋狂的衝擊,陸戰隊全部頂住了,支撐下來了,並且贏得了勝利。他們的功業一定會載入史冊的。


    夜晚在急行軍中悄悄溜過去了。他們接近了海岸,天空變成了暗藍色,東方映出一片嫣紅的早霞。山峰擋住了太陽,隻看見海麵被染成一片金色的波光。


    光雲在葡萄酒紅、寶石綠和乳白色之間變化,越來越燦爛,起來越透明。終於,光華奪目的太陽從海角的攙岩上躍出。王慧清從來也沒有感到太陽會像今天這麽美。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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