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含著淚看完這篇日記心裏像被刀割針刺般疼。往事曆曆在目那些曾經擁有過的快樂與幸福宛如飄蕩在流金歲月裏的一支支動人插曲是彼此生命旅途中不可或缺的強音每當情感遭遇挫折時那美妙的音符總會悄然響起促使她想方設法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聆聽。這樣她便能夠從中得到啟、勇氣和信心。


    但如今往事已不堪回越令人難以忘懷的片段就越使人傷心。


    還有五天。是的隻剩下不到五天時間他們的愛情就要走到終點。分手迫在眉捷該如何讓小樓知道這個不幸的消息呢?要怎樣才能將他的痛苦減輕呢?白靈心裏矛盾極了。倘若這種痛苦可以分擔她真的情願一個人背負下來;雖然她自己也已不勝負荷但畢竟小樓才是整件事情當中最無辜的受害者。


    正在躊躇者門忽然被打開謝小樓從外麵回來了手裏提著兩個飯盒。


    “怎麽了靈……你的眼睛怎麽濕濕的?”謝小樓一進門就看見白靈在揉雙眼便忍不住問道:“靈你剛哭過?”


    “不我沒有哭……”白靈連忙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勉強笑了笑道“我……我隻不過是剛剛看過了這篇日記被感動的要流眼淚而已。小樓想不到你的文筆還挺不錯而且字也寫得端正漂亮是誰教你的?”


    “是我幹爹。”謝小樓立刻答道“我幹爹待我如同自己的親生兒子在我讀書求學期間他手把手地教會了我好多東西寫字就是其中之一。我以前作文寫得差勁錯別字一籮筐語句也不通順。有一回我拿著卷子去身幹爹請教幹爹就要求我常翻字典常寫日記把平日裏的所見所聞和心中所想如實記錄下來這樣一來既可以抒情感又能夠積累寫作經驗和煆煉寫作水平。於是我就照做了每天堅持翻翻字典寫寫日記時間一久果然如幹爹所說我的作文漸漸寫得得心應手了還常被幹爹來念給他的孩子們聽呢。”


    謝小樓一邊說著一邊將飯盒擱在書桌上臉上流露出純真的笑容仿佛他的思緒已回到了童年沉浸在溫馨詳和的家庭氣氛中。


    白靈靜靜地看著他心裏很有些不是滋味。那樣的家庭溫暖她從小到大很少感受到。因為父親是個大忙人成天隻知道做生意賺錢極少顧家;母親學識不高但卻十分講究人情世故這位休養尊處優了多年的貴婦人跟她丈夫一樣是個拜金主義者除了偶爾會親自照顧孩子們的起居飲食外她已幾乎習慣於將日常生活中的瑣事交給傭人們去打理而她自己則長期忙著外麵跟其他所謂上流社會的人物應酬和交際。夫婦二人直到年事漸高才在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放蕩生活裏麵漸漸悟出了一些關於人生的道理便不再隻顧他們的家族生意開始關心起孩子們的育、學習和成長盼望著有朝一日幾個子女全都能在白氏集團中占有舉足輕重的一席之地好把全盤生意放心地托付給他們打理。然而不久這對夫婦就現了一件糟糕的事。


    在幾個子女之中長得最漂亮、最讓人疼愛的小女兒白靈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個異數因為她的人生觀和世界觀總是跟別人不大一樣金錢、名利和權勢在她心目中好像根本不值一提。這可使父親大傷腦筋生氣之餘對她的管教也突然變得更加嚴厲。然而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一件比這更糟糕的事情生了。――白氏家族的所有成員都沒有想到一向被他們視為掌上明珠的三小姐白靈居然會邂逅並愛上了一個在酒吧裏麵賣唱的窮小子!


    這件事情作為一家之主的白禮誠當然更加想不到。在他看來這不僅是一個笑話而且還是一個恥辱一個天大的恥辱;他因此而感到汗顏感到無比失望和憤怒。可想而知這段早就不被外界看好的感情能夠展至今是多麽不簡單不容易!白靈心中正暗自思量假如父親也能像不樓的幹爹那樣通情達理和藹慈祥時常懷著一顆平常的心對誰都一視同仁那樣的話該多好啊。隻可惜……


    她不願再想下去後麵那些回憶到頭來隻能化成一聲長長的歎息。


    謝小樓聽見了這聲歎息覺得很奇怪便又忍不住問道:“靈在想啥呢?”


    白靈稍微抬起頭支吾回答說:“我……我沒想啥。”故意捂了一下肚子借機將話題叉開“我有點餓了飯盒裏邊裝的是什麽?”


    “是兩個快餐一個是你喜歡吃的海南雞飯一個是我喜歡吃的脆皮燒鵝飯。”謝小樓微笑道“另外還有一碗肉丸紫菜蛋花湯和一碗鹹菜魚頭豆腐湯。”


    “肉丸……是什麽肉丸?”


    “當然是你最愛吃的潮州魚肉丸!”


    “想不到你還這麽記得。……”


    “我當然記得了。你喜歡吃什麽菜看什麽書和聽什麽歌還有你喜歡哪種顏色哪個星座哪款飾和哪類運動所有這些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呢。”謝小樓驕傲地說。


    白靈已感動得說不出話了。她忽然緊閉上雙眼但兩顆淚珠還是不聽話地從她眼角裏滲了出來。


    她已經忘記了這是她第幾次在他麵前落淚。她隻知道眼淚跟血液一樣也是有溫度的。


    這兩顆淚珠滾燙得似乎從此就要在她那蒼白憔悴的臉頰上麵留下兩道抹不去的淚痕。因為她所經曆的這一段情感是世上最真摯最純潔的情感。不管別人怎麽看至少她是真的這樣想。


    謝小樓看著她的臉看著她的淚內心的憐惜同樣無法言喻。


    他悄悄走近她身邊將她輕輕擁進懷裏柔聲說道:


    “靈咋又哭了……這兩天你怎麽總是愛哭?”


    “這――”白靈用力咬了一下嘴唇“這全都怪你!”


    “怪我?”謝小樓一怔“怪我什麽?”


    “你有事沒事老喜歡招惹我我還沒來的及反應就讓你稀裏糊塗地弄哭了。(.)”躲在情人懷抱中的白靈語氣半是撒嬌半是掩飾“你說……這不怪你怪誰?”


    謝小樓一聽不禁啞然失笑:“好好好怪我怪我。我承認是我不對這總行了吧?”語聲稍頓伸手替白靈擦幹眼角的淚痕“快去洗洗手。天氣這麽冷飯菜得趕緊趁熱吃。聽話快去。”


    “哦。”白靈隨口應了一聲突然一溜煙似的地跑進浴室關起了門。


    謝小樓見狀心中又有些納悶皺起眉頭問:“靈洗個手而已關起門來幹嘛?”


    白靈側身挨著門板回答得含糊其辭:“沒……沒幹嘛。我隻不過是想……順便把妝卸了很快就出來。”話未說完她已一把擰開了牆角的水龍頭。


    刹那間水嘩嘩地流立刻掩蓋了白靈哽咽的聲音;她潸然淚下立刻用手緊緊地捂住了嘴巴。


    她抬頭望了望左邊牆上掛著的鏡子看見那裏麵有一張蒼白憔悴的臉眼淚汪汪情緒激動仿佛隨時可能大哭一場。隻因她心如刀絞難以自控隻因她隻是一個涉世未深、感情專一、單純脆弱的女孩子但她卻要去忍受和麵對一個痛苦的選擇。――不準確地說那並非選擇而是決定。因為分手已擺在眼前一切已成定局全不由她作主。而她所能做的竟隻有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生!


    水好冷冷得像冰冷得潑在臉上就會立刻使人變得清醒。


    可是在這種時候誰又願清醒?


    過了一會兒白靈卸了妝洗了臉用最大的努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然後打開浴室的門。


    謝小樓早就擺好了飯菜坐在餐桌邊等白靈出來。一看見白靈謝小樓立刻起身上前問道:“靈你剛才差點把我嚇壞了。……你沒事吧?”


    白靈搖了搖頭放作輕鬆地笑了笑:“別胡思亂想行麽!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沒事……真的沒事。”


    謝小樓也跟著笑了笑:“沒事就好。……來咱們吃飯。”


    白靈隻應了聲“好”便再也不一言。她知道小樓多多少少已經對她有點懷疑但她同時也知道他是一個心無城府、不存機心的人很快他就會將這件事情忘掉。因此這點懷疑不會給他對她的感情造成什麽影響。而且她若不肯說他也一定不會老是纏著她追問。


    果然謝小樓真的沒有再追問她什麽了。於是兩人就在沉默中安安靜靜地吃完了這頓飯。


    不久他們便又開始有說有笑了所聊的話題自然而然地繞開了剛才生的這個看似很小的風波。


    飯後謝小樓就鑽進了浴室洗澡。白靈又拿起了他那本心愛的日記簿隨手翻了起來。


    她津津有味地看著那些日記看著看著她的心潮又開始澎湃了她的思緒又開始翻騰了。她仿佛又回到了初戀回到了過去那段歲月的甜蜜幸福中。當中有一篇日記更使她看得入迷――


    二oo年二月十三日多雲


    今晚是情人節前夕明天就是我和靈將要在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情人節。我們的心情都很激動和愉快。可惜靈因為今晚家中有事在零點酒吧裏待了沒多久就不得不回家去了。她父親派人開了車來接她臨上車前她說我手機了一條信息讓我務必在明天照那上麵所說的內容做一件事情我要是辦不到那她今後就會對我不理不睬。


    我看了這條信息禁不住一陣錯愕。原來她明知我腦子笨竟還不知從哪兒弄了一道謎語給我猜而且不準我去問別人。


    那道謎語說的是:


    關公策馬走單騎


    人爾相逢兩不離


    數千數萬從我起


    幾棵樹木不成林


    文字裏麵我最行


    陰曹地府為領


    謎麵是六行詩每行詩得猜出一個字那麽謎底就是六個字而且必須能夠拚湊成一句完整的話。――按照靈的話說我明天務必照著那句話為她“做一件簡單的事情”。


    我心想靈既然說那件事簡單那件事情就一定不會複雜可眼下她要我猜的這道謎語對我來說卻相當有難度。我一時之間搞不懂她究竟要我為她做什麽。


    於是我整晚瞧著這道謎語一個勁地冥思若想起來。我把那幾行詩從字麵上理解一行一行拆來拆去隻盼能夠盡快找到答案今晚好早點休息。


    隻可惜我不但腦筋不好使而且書也讀得不多更加不是什麽猜謎高手。所以我絞盡腦汁地猜了半天也隻望文生意地猜出頭兩行詩生成的兩個字應該分別就是“送”字和“你”字。咦靈要我送她什麽呢?我心中暗忖她說過明天要我做那件事情不會複雜意思想必就是說要我送一個比較稀鬆平常的節日禮物給她。


    那麽男孩子通常會在情人節送什麽給女孩子呢?我用心一想突然茅塞頓開:對了是花一定是花!我再仔細瞧了瞧謎麵上的最後那兩行詩所謂‘文字裏麵我最行陰曹地府為領’說的豈非正好是“玫瑰”兩個字麽!


    我頓時欣喜若狂順著這條思路低頭又想:靈要我送多少玫瑰花給她呢應該不會太多吧?


    夜闌人靜我獨自一人回到宿舍裏一頭倒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謎麵中間剩下的那兩行詩反複推敲了許久才把那兩個字給猜出來赫然竟是“一枝”!於是謎底就出來了順理成章地拚成一句完整的話就是――“送你一枝玫瑰”。


    我此刻的心情真是說不出的興奮。情人節到了靈居然什麽都不要隻要我送她一枝玫瑰花如此而已!靈真是一個既善良可愛、又知足常樂的好女孩子我今後一定對她加倍珍惜與嗬護。而今年的情人節我們倆一定會過得特別開心特別浪漫!


    白靈一口氣讀完了這篇日記會心地笑了。


    是的二ooo年二月十四日――白靈依然記得――她和謝小樓在一起渡過的第一個情人節的確是特別開心特別浪漫的。


    那天白靈很早就醒過來了。她起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小樓問他是否猜出了昨晚那道謎語。小樓回答說猜出來了;白靈又問他準備得怎麽樣小樓笑著回答說早就準備好了。他笑得十分得意隔著電話都聽得見他那自我陶醉的笑聲。白靈的心情也頓時開朗起來隻說了句“那我馬上過來找你!”就用最快的度刷牙換衣服然後坐車離開了白公館。


    “送你一枝玫瑰。”剛一見麵謝小樓就對白靈說同時遞給了白靈一支開得正豔的紅玫瑰。白靈含著羞癡癡地接受了這份節日禮物心裏好似吃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她正要開口道謝誰知小樓手上又忽然多了枝花――一枝鮮豔的白色玫瑰花。白靈不禁愕然一怔謝小樓便連忙解釋說:“靈剛才和那枝紅玫瑰是你要我送你的現在這枝白玫瑰是我自己要送你的。因為紅色代表浪漫與漏*點白色則代表了純潔與真摯。我記得這兩種顏色你都很喜歡所以我買了兩支一起送給你。”


    “謝謝你小樓你對我真是太好了。”白靈興高采烈地伸手接過那枝白玫瑰往謝小樓臉上深情一吻。


    要不是路過零點酒吧門口的人看了笑的話白靈是不會很快現小樓臉上那個唇印的。原來那天早上她塗了口紅……


    接下來的一整天他們幾乎走遍每一條大街小巷度過了一個令他們彼此都終生難忘的情人節。


    事實上在戀愛的初期在白靈的父母尚未了解這段戀情因此也就沒有橫加幹涉和阻攔的時候她和謝小樓一起走過的那段歲月分分秒秒都是那麽無拘無束、無憂無慮的仿佛每一天都是值得慶祝和紀念的情人節。彼此內心在那段歲月裏產生的熾熱、真實而強烈的情感還有無比堅定和勇敢的信念使他們攜手共同渡過了許多現實的難關像一棵小樹接受了一次又一次風雨的洗禮之後反而更加茁壯地成長。


    事到如今他們的愛情已經深蒂固他們倆已經誰也離不開對方一旦離開了生命的意義仿佛就會蕩然無存因為他們活著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對方而他們也已將自己視作對方肉體和靈魂裏的一部分。這樣瘋狂這般歇斯底裏的愛情在任何時候都不允許背叛一旦背叛了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正因為這樣白靈此時此刻的心情才會充滿了矛盾充滿了痛苦和不安;――對任何一個正常人來說在這個情感陷得最深、最難以自拔的時候提出分手都無異於一場末日浩劫更何況她隻是一個涉世未深、不諳也故的女孩子。在這之前她從未戀愛過因此她對謝小樓太依賴了。


    謝小樓剛洗完澡走出浴室白靈就捧著那本日記跑上前來興衝衝地拉著他的手臂說:


    “小樓我已經請好假這幾天不用上班。咱倆得像從前那樣趁這難得的機會好好出去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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