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樓下燈火輝煌。[]


    謝小樓直到這時才完全看清楚了言兵的模樣。他看上去比他的實際年齡還要成熟一些:濃眉大眼懸膽鼻厚嘴唇兩頰瘦削輪廓鮮明膚色黝黑滿臉的胡渣使他顯得更加粗獷就好像一個剛剛退伍的孔武有力的軍人。


    謝小樓剛從褲袋掏出錢包要付他車費卻被他一口拒絕了:“大家同是天涯淪落人這趟車就算是我請你坐的吧。”


    謝小樓道:“這怎麽好意思呢……”


    言兵道:“沒啥不好意思的。不過我有個問題很想問你。”


    謝小樓道:“什麽問題?”


    言兵道:“你咋有錢住得起這種地方?這兒的房間可不比城裏便宜。”


    謝小樓笑了笑道:“因為我認識這兒的老板娘。她叫秦芳跟我關係不錯。”


    言兵“哦”了一聲道:“所以你在這兒開房可以打折?”


    謝小樓道:“不是打折而是免費老板娘從不收我一分錢。(.)”


    言兵訝然道:“有這種事?那你跟老板娘的關係一定很不一般!”


    謝小樓道:“你可別亂說我和她隻是普通朋友罷了。”


    言兵道:“我不信。”


    謝小樓道:“信不信由你。……我住五樓要不要上去歇一會兒?”


    言兵道:“不了。我還有點事要辦必須在天亮之前趕回城裏順便回去公司報到。”


    謝小樓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強你了。”一邊說著一邊打開車門“記得有空來坐坐。”


    言兵忽道:“等等。”


    謝小樓道:“啥事?”


    言兵道:“交個朋友可以嗎?”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張名片朝謝小樓遞了過去。


    謝小樓立刻接過那張名片道:“當然我已經把你當成朋友了。”說完便掏出手機撥通了名片上麵的手機號碼。


    言兵身上的手機很快響了起來他看著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道:“這就是你的手機號碼?”


    謝小樓點頭道:“是的有空打給我。”


    言兵道:“好。下次我再沒有地方去的時候一定會找你出來喝兩杯。”


    謝小樓莞爾一笑下了車關上車門然後默不支聲地朝言兵揮手作別。


    這時候他的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


    這是歡喜的淚光。


    因為他太寂寞。他的朋友本就不多現在總算又交上了一個。


    言兵也一樣。


    他們都不屬於這城市他們都隻是這城市裏的過客。而說到愛情他們也同樣都是失敗者。


    言兵含著笑最後望了一眼謝小樓把手機塞進口袋接著打亮車尾燈轉動方向盤將車子倒出了文華街向遠方開去。


    片刻他連人帶車一齊消失在那無邊無際的茫茫夜色裏。但他車內音響裏播放著的那《麻花辮子》卻還一直在黑暗中盤旋在謝小樓的耳邊回蕩:


    “你那美麗的麻花辮纏呀纏著我心田叫我日夜地想念那段天真的童年;你在編織著麻花辮你在編織著諾言你說長大的那一天要我解開那麻花辮。


    你幸福的笑容像蜜那麽甜不知美夢總難圓;


    幾番風雨吹斷了姻緣的線天變地變心不變!


    是誰解開了麻花辮是誰違背了諾言?誰讓不經世的臉轉眼滄桑的容顏?”


    “……”


    這般傷感的歌詞讓謝小樓那顆本就滿懷惆悵的心又增添了幾分悲涼。


    他幾乎是哭著在心底輕輕哼唱這歌的。


    唱完之後他便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轉身走上旅館門前的石階一邊步入大廳一邊問櫃台前的服務員:


    “芳姐呢?”


    “沒來……”那服務員對著牆上的鏡子長長地打了一個嗬欠“這兩天她一直呆在家裏。”


    “哦謝謝……”


    謝小樓皺了皺眉徑直走進電梯。


    電梯內空無一人他的心也空落落的。


    電梯正緩緩上升他的心卻迅下沉。


    過了一陣他聽見“叮”的一聲。


    五樓到了電梯的門自動打開。一條鋪著大理石地磚的走廊橫在眼前。


    謝小樓走出電梯腳步突然變得很沉重。


    這條走廊不知留下了多少快樂的回憶。


    從前他和白靈時常會經過這裏來搭電梯。


    走廊的那一頭正對著五樓的第一個房間。


    那個房間裏麵充滿了更多快樂的回憶。


    然而所有的快樂如今都已變了悲傷所有的甜蜜如今都已變成了苦澀。


    就像一場惡夢還沒有完全醒來這當中的虛實與真偽他到現在都無法分辨得清。


    隻有一件事情可以確定――


    他已不能在這個老地方再見到白靈。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他是否需要花光這一生的時間來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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