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樓一聽登時大驚失色顫聲說道:“殷……殷大哥你說什麽?你竟賣了……他的車?”


    刀疤臉道:“是啊不把他的車賣掉俺們哪裏有錢吸白粉、抽鴉片、弄大麻、買香煙還有吃喝玩樂找女人哪一樣不需要用到錢?”


    謝小樓道:“那是輛什麽車。”


    刀疤臉道:“保時捷。”


    謝小樓道:“賣給誰了?”


    刀疤臉道:“莫師爺。”


    謝小樓一怔沉聲道:“莫師爺……就是剛才開門給我進來的那個駝背漢子?”


    刀疤臉道:“你別小瞧了他他可是道上出了名的大毒販有錢得很!”


    謝小樓道:“那他把錢給你們了麽?”


    刀疤臉道:“還沒有不過他說他下午就去銀行轉賬把錢劃到俺們的戶頭上。”


    謝小樓道:“快叫他別去了這車不能賣。”


    刀疤臉陡然變色與禿子、大頭鬼和豬膽鼻三個人對望一眼問道:“為什麽?”


    謝小樓淡淡道:“因為這樣一來這件事的性質就跟攔路打劫、敲詐勒索沒什麽分別了。”


    刀疤臉啞然失笑道:“小樓兄弟你怕啥呢?那姓白的糟老頭子富甲一方一輛小車對他而言隻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為了保住老命我諒他也不敢報警。”


    禿子也附和道:“就是!即使他開小差報了警俺們也管教他吃不了兜著走而且保證不讓兄弟你受到牽連。”


    謝小樓忙道:“我並非怕受牽連。怕的隻是他一旦惱羞成怒起來吃不了兜著走的人會是咱們。”


    突然間密室門外傳入了莫師爺的聲音道:“怎麽可能?我看這個啞巴虧白禮誠是吃定了!”


    謝小樓別過臉去看時莫師爺已站在門口手裏拿著一份報紙皮笑肉不笑地接著說道:“這話各位要是不相信可以看看今天的報紙。”言畢一揚手將手裏那份報紙拋給謝小樓。


    謝小樓趕緊接過一看隻見那是一份《奉陽日報》。


    像白禮誠這樣有頭有臉的人物在奉陽打個噴嚏就會掛起風球跺一跺腳就會引地震;況且這次生的事情非同小可又怎能不在當地引起軒然大波?因此今天報紙上頭版頭條的人物自然又是非他莫屬――


    “昨夜被綁轟動一時今晨來電虛驚一場”


    醒目顯眼的標題下麵白紙黑字地印著這樣一行說明:


    奉陽富白禮誠今晨致電家中報平安稱友人惡作劇製造了一幕綁票的假象。


    謝小樓讀完這篇新聞報道忍不住喟然歎息起來:“看不出白禮誠竟然也會這麽貪生怕死。”


    莫師爺笑道:“有錢人都是如此越有錢的人就越怕死。”


    謝小樓道:“莫師爺你沒對他耍什麽手段吧?”


    莫師爺道:“當然……我隻不過拿了把槍指著他的頭罷了。”


    謝小樓愕然。


    莫師爺又笑了笑道:“一個這麽有錢的大富翁要是被人用槍指著頭別說打個電話騙家人說他在奉陽城外的朋友家裏作客談生意就算你讓他叫你親爹他都肯叫的。”


    刀疤臉道:“還有那輛保時捷俺們已經暗中設下一個天衣無縫的圈套讓他的貼身保鏢做了代罪羔羊背下這個黑鍋保險不會留下什麽後患。”


    謝小樓怒道:“可是這個玩笑你們開得未免也太大了!想想當初我叫諸位幫忙的目的無非就是請他來親口回答我幾個問題如此而已。而你們卻怎連個招呼也不打一聲就私底下惹出了那麽多麻煩事?”


    大頭鬼連忙在旁陪笑道:“兄弟息怒先聽我說……”


    一語未了已被謝小樓硬生生地打斷:“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好說的!”


    大頭鬼碰了一鼻子灰便沒好聲氣地沉著臉著:“既然如此兄弟待會兒有什麽要問那姓白的就馬上去問此地不宜久留問完了你快趕緊走。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俺們幾個來擺平……這樣你覺得滿意了吧?”


    謝小樓道:“是的我很滿意我實在滿意極了……但如果我早知你們要這麽做我是一定會阻止你們、不讓你們得逞的!”


    大頭鬼道:“不就是一輛保時捷而已你犯的著這樣嗎!況且車子又不是你的你何來這麽多意見?你是不是每件事情都這麽喜歡鑽牛角尖?”


    謝小樓不慍不火地答道:“並非我想事情喜歡鑽牛角尖而是你們做事情太過一意孤行、自作主張。一輛保時捷值好幾十萬你們不問自取就等於是掙了不義之財。”


    莫師爺這時忽又插進一把嘴來冷笑著道:“聽這口氣兄弟倒像是正派人物怨不得對這種事情的看法會跟咱們不太一樣。不過――據我所知兄弟你所掙的不義之財似乎也很不少啊!”


    謝小樓渾身一震道:“莫師爺你不要信口雌黃、含血噴人……我謝小樓做人做事一向對得起天地良心幾時掙過什麽不義之財?”


    莫師爺麵不改色地悠然說道:“你說我信口雌黃、含血噴人是不是?好我來問你你在哪做事?”


    謝小樓道:“長龍鎮。”


    莫師爺道:“哪個單位?”


    謝小樓道:“平安旅館。”


    莫師爺道:“何種職業?”


    謝小樓道:“高級公關。”


    莫師爺道:“高級公關……具體是幹什麽的?”


    謝小樓怔住一時為之語塞。


    莫師爺卻趁機說道:“怎麽樣羞於啟齒是不是?好既然你不好意思開口那麽這個問題就由我來代你回答:你那個所謂的高級公關說穿了其實不就是做‘鴨’嘛!”


    “鴨”的意思與“雞”相對。在世人眼裏看來所謂的“雞”(與“妓”字諧音)就是指那些靠出賣自己肉體和色相來賺錢牟利的妓女;那麽“鴨”自然就是指依賴同樣手段謀生的“男妓”了。此外還有什麽“三陪”、“應召”、“舞男”、“街女”之類的色*情業中的人物也都漸被世人的思想意識同化、納入其中的範疇而統一謔稱為“雞”或“鴨”了。在現實社會中後者比前者出賣的更多是自由和自尊。


    謝小樓當然不會不清楚這當中令人汗顏的厲害關係莫師爺似是存心要轉移大家的視線和話題好讓他當眾出醜。


    然而偏偏就在此刻他失去已久的自尊又回來了。“不!”他說“我不是男妓我沒有做‘鴨’……”


    他想極力分辯奈何莫師爺的語氣卻是那麽咄咄逼人一下子就打斷了他的話:“有沒有做‘鴨’隻不過是個稱呼而已關鍵是你一直以來在平安旅館裏所幹的勾當見不得光跟做‘鴨’已沒什麽兩樣!換句話說你這位男公關最主要的職責就是陪女人上床!你的職位前麵之所以會加上‘高級’兩個字那是因為你的服務對象是那些腰纏萬貫、出手大方的富婆富姐闊太太你每接一次客都會得到一筆數目相當可觀的報酬!請問……我說的對不對?”


    謝小樓又閉上了嘴啞口無言。


    他漲紅了臉無地自容地愣在“奉陽四鬼”麵前。


    “奉陽四鬼”仍然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也全都沒有說話。


    但他們不說話隻是意味著他們萬分驚訝驚訝地無話可說。


    而他自己不說話卻無疑表示他已經默認了!


    這氣氛是何等的沉悶何等的尷尬!


    沉悶而尷尬的氣氛中刀疤臉忽然輕輕地歎了口氣淡淡道:“小樓兄弟無論過去別人怎樣看你怎樣評論你俺們都可以置之不理。可是現在俺們隻要聽你說一句――莫師爺剛才說的那些話到底是真還是假?”


    謝小樓淒然一笑反問道:“那你覺得呢殷大哥?”


    刀疤臉道:“我覺得好像是真的可我還是要親耳聽你承認這個事實。”


    謝小樓道:“假如這是假的呢?”


    刀疤臉瞥了一眼莫師爺一字字地道:“假如是假的我就斃了他!”


    此言一出莫師爺臉上的笑容登時凍結。


    謝小樓也不禁渾身一震吃吃問道:“殷大哥這……這又是……為了什麽?”


    刀疤臉道:“為了你的麵子和尊嚴。”


    莫師爺突然跺了跺腳暴跳如雷怒氣衝衝地走上前來指著刀疤臉罵道:“姓殷的你真可惡!想我莫休與你共闖江湖二十年同聲同氣、惺惺相惜一路上不知經曆了多少風風雨雨友情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可是今個兒你居然為了一個做‘鴨’的要殺我?!”


    刀疤臉兀自氣定神閑不動聲色道:“莫兄此言差矣。你我雖然足足相識了二十年的老朋友但眼前這位小兄弟卻是俺們‘奉陽四鬼’的救命大恩人;你如此奚落他、汙蔑他、誹謗他不僅是對他本人不敬而且更是對俺們‘奉陽四鬼’大大的不敬!”


    謝小樓聽他說到這裏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潸然淚下道:“殷大哥我來問你――男人的麵子和尊嚴真的可以勝過一切嗎?”


    刀疤臉重重地點了點頭道:“那是當然。”


    謝小樓嘴角噙著淚淡淡說道:“那麽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真的就是一個做‘鴨’的我在平安旅館裏正是操著皮肉生意出賣自己出賣一個男人身上最最寶貴的東西!”


    聽完他自己親口承認的事實莫師爺立刻禁不住在旁抿嘴偷笑。


    “奉陽四鬼”則一個個不知所措隻感到麵上無光。


    他們再也想不到他們心目中所謂的大恩人、好兄弟居然會是一個靠出賣自己色相營生的男妓!


    刀疤臉當下怒目圓睜瞪著謝小樓這個處處為他們的安全和利益著想的大恩人、好兄弟眼珠子好像一不留神就要掉了下來。


    耳邊卻聽見禿子忍不住大聲問道:“小樓兄弟俺沒聽錯吧?這話是真的嗎?”


    謝小樓麵無表情地回答:“我沒必要騙你們。”


    禿子道:“可是俺們咋就從未聽你說起過?”


    謝小樓道:“小弟與諸位大哥隻有短短的一麵之緣罷了何來機會說?況且這等不光彩的事又有何可說的?”


    豬膽鼻忽道:“幸好你現在說也不太遲至少你並沒有做出對不起俺們兄弟的事。”


    莫師爺卻在他背後冷不丁地邪笑一聲道:“那倒未必!或許這隻龜公老早就把你們出賣了你們卻還蒙在鼓裏呢……”


    豬膽鼻霍然轉身喝道:“莫休!你胡說八道什麽?我莊某敢以項上人頭做保證小樓兄弟絕不會是這種人!”


    莫師爺道:“這隻龜公連自己都能出賣還有什麽昧著良心的事情他做不出來?俗話說得好‘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家夥跟咱們不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咱們還是小心點為妙。”


    刀疤臉緊握拳頭突然冷冷說道:“別再口口聲聲‘咱們咱們’的了!恐怕跟‘咱們’不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不是他而是莫師爺你吧?”


    莫師爺的臉色似乎變了變勉強笑道:“殷大哥……何出此言?”


    刀疤臉立刻盯著他眼神正像兩把出鞘的劍:“莫師爺我倒要反問你一句:你與他素昧平生何以知道他這麽多事情又何以對他的事情如此感興趣?”


    話說出口眾皆動容。大頭鬼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頭恍然說道:“對呀!這俺怎麽偏偏沒有想到……莫休你像個蒼蠅似的嚶嚶嗡嗡在俺們中間不斷挑撥究竟居心何在?你說!”


    莫師爺伸手摸摸下巴故作輕鬆地道:“嘿嘿我莫休若想探聽一個人的來曆多得是辦法何必一定要認識他?況且這位靠女人養活、吃軟飯的小白臉經常陪那些富婆富姐闊太太們出沒於各種各樣的公眾場合他身上的那點糗事早就算不得什麽秘密我知道了又有什麽稀奇?至於會在各位麵前攤他的牌、揭他的底隻不過是想好心提醒各位明槍易擋暗箭難防而已絕無對你們有絲毫挑撥之意。”


    刀疤臉冷笑道:“莫師爺當真好口才一句話可以分析出一篇大道理來。……怕隻怕你話雖說的冠冕堂皇人卻未必真有這麽好心。”


    莫師爺道:“殷大哥此言又是何意?”


    刀疤臉道:“此言之意就是說莫師爺似乎不是來提醒俺們防暗箭的而是來替一個人傳口信的。”


    禿子、大頭鬼、豬膽鼻異口同聲地問道:“誰?”


    刀疤臉道:“白禮誠!”


    話音甫落禿子等人又是一驚;謝小樓臉上更是充滿詫異的表情。


    而莫師爺卻驟然收斂了笑容目露凶光!


    他的手裏同時多了把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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