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早有預謀?”回程時薑黎忍不住問道,怎麽看都太過機緣巧合,遊湖本是她提出來的,遇上秦奏凱,結識有琴徵,到唐煙兒向有琴徵拋出橄欖枝,看似順理成章卻太過巧合了,由不得她不疑惑。


    唐煙兒負手走在她身邊,聞言一笑:“怎麽可能。薑黎太高估我了。”


    “我是曾在景年口中聽過有琴徵的名字,他說山上不比得山下,人際複雜暗流洶湧,要我不可不小心,但又不能任性胡為,因此一開始就細細為我講解過山上形勢——除了天樞殿樂正老頭兒是與師祖聞人秋同輩以外,其餘多為景年的叔伯輩。你別看景年年紀輕,他是聞人秋最小的徒弟,也幾乎是青陽那一輩親傳入室裏年紀最小的弟子了,比他大上一二十歲的師兄比比皆是。其中瑤光殿掌殿更是他的師姐,與他同輩,他是聞人秋一手帶大的,飛籬比他大四五歲,年少時少不得幫師父照顧他,對他極好,因此他特意提過飛籬的大弟子。”


    “今日也確是巧了,瑤光殿遠在蓮花峰,我本無意特地拜會,誰知竟然遇到了,不認識一下豈不浪費機會?何況,聽景年所說我便對飛籬極有好感,如今一見有琴徵也確如所言……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當初師祖將我叫到床前傳位景年的時候我就這麽覺得了,青陽派要出事。如果不是肯定了這樣的結果,師祖絕不會將景年叫回來的——不是因為景年是叛徒,而是,他那麽疼景年,明知景年不喜歡做掌門,他但凡有辦法都絕不會勉強景年,除非他確實沒辦法了,那麽青陽也到強弩之末。”


    “我不知道我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子,但是我想要保護景年,不管發生什麽事,我答應過我爹爹,答應過師祖,我一定會保護他!”話說到這兒,唐煙兒側臉看向薑黎,那張稚嫩的臉上寫滿了年少篤定飛揚的意氣和堅定:“我也想要保護你。”


    她轉回目光看著前方,突然間少女青澀的眉間壓上愁緒,仿佛眨眼間就長大,成熟得讓薑黎措手不及:“也許你現在還不能理解,但是其實人的一生裏麵能遇上好人的機會太難了。(.好看的小說)所以,如果遇上,我便會盡我所能去保全他們。”


    這話在薑黎心裏狠狠的砸了一下,她一時間有些困惑慌亂,惴惴不安的抬手拍了一下唐煙兒的後腦勺:“想些什麽呢,便是有什麽也輪不到你啊,你以為你多大個人呢?德行!”


    “哎喲!”唐煙兒回頭呲牙裂嘴瞪她一眼:“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你看看人有琴姐姐多溫柔,你怎麽就不能學著點兒呢?”


    “呿!是誰頂著大太陽巴巴的拖我出來的?嫌我凶就別來找我啊,現在可有人陪你了,溫柔的有琴姐姐呢!”薑黎翻個白眼酸道。


    唐煙兒鼓鼓臉頰氣哼哼道:“不與你一般見識!哼,可惜了那麽好的湖,若與有情人一道,該是多浪漫的事兒啊,白白盡付與粗人,牛嚼牡丹了!”


    “是啊,有情人!找你的有琴姐姐去吧,小的不打擾了。”


    本是玩笑話,不知道誰先當了真,走到拙劍台,竟然真的三言兩語不歡而散。唐煙兒一路橫衝直撞飛進流雲居,一頭撲在床上咬牙切齒!好你個薑黎,好心當成驢肝肺,不找你就不找你,誰稀罕!


    景年遠遠就見一路雞飛狗跳,心知定是小祖宗不痛快,趕緊追去流雲居,竟然一進門就見一片廣幅裙角飛揚來去,一時驚得眼珠子都差點落下來。


    “……煙……煙兒?”他簡直不敢認了!這青絲高綰,彩裙薄衫,豐姿冶麗,芙蓉出水一般的清麗少女,和那飛揚跋扈,蠻不講理的小混蛋哪有絲毫相似之處?但看那眉眼神氣,又分明是他徒兒沒錯,更兼之那份跋扈不減反增,見他進來竟然柳眉倒豎,鼻孔朝天哼了一聲,又埋頭倒回床上。如此不尊師重道,定是他徒兒無疑。


    “嗯,煙兒今日是吃錯了藥麽?”他上前摸摸徒兒額頭,被“啪!”的一聲拍下來:“你才吃錯藥呢!有你這麽咒人的麽死老頭!”


    “好吧,那定是我吃錯藥了,不然何以眼花至此,竟然看見我那混賬徒兒穿了一身漂亮裙子。定然是眼花了……”


    “景年!”


    “唐煙兒!誰準你直呼為師姓名的?”


    “名字不是拿來叫的難道還是拿來吃的?”


    唐煙兒說完,又軟趴趴的倒回床上去。


    景年坐過去把人撈起來:“煙兒今天到底是怎麽了?嗯?”


    “……沒什麽。”唐煙兒看他一眼,悶悶的把臉埋進師父懷裏。


    景年悵然道:“唉,女兒大了啊,有話都不跟師父說了。唉……本就是看你年紀快到了,說帶回山上養著,收收性子好給你找個人家的,如今看來,莫不是早被哪個野小子給勾走了?”


    “你才被野小子勾走了呢!”唐煙兒瞬間炸了毛,一躍而起:“本姑娘還未滿十五,尚未及笄,怎麽就年紀快到了?況且我江湖兒女便是雙十年華未曾定親的也大有人在,你著什麽急?你是不是不想養我了?我就知道你是不想養我了,你就是嫌我了!你就是嫌我了!爹爹……”她嚎一聲滾回床上去,翻來覆去的哭。


    “煙兒好命苦啊……”


    景年一臉慘不忍睹,鎖緊了眉頭,用指腹按了又按:“我的小祖宗欸……你到底是要怎麽樣?你再怎麽嚎你爹爹也爬不起來啊,何況他爬起來也打不過我……”


    “胡扯!不要臉!明明是你打不過爹爹!”唐煙兒鄙視的白他一眼。


    “咳……分明是你爹爹胡扯,你莫要被他騙了!”


    “反正我不要你操心,小爺我大好年華還要仗劍江湖逍遙九州呢,你別想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況且你說了又不算,要嫁你自己嫁去……”她橫眉冷道,又說:“不成,你也不許嫁,你嫁了爹爹怎麽辦!”


    這回輪到景年炸毛了:“嘿,怎麽又扯到他了?爺嫁不嫁幹他屁事!我呸……誰他媽的要嫁,爺是男的我隻娶不嫁!愛誰嫁誰嫁,叫你爹自己嫁去!”


    “堂堂青陽掌門出口成髒,成何體統!”唐煙兒乜他。


    “我……”景年語塞,然後抓狂:“還不都是你爹帶的!”


    一通胡攪蠻纏,景年自己都不想再提這些事兒,唐煙兒順利揭過,轉而提起了黛湖的巧遇。


    “倒也真夠巧的。”景年冷笑。


    唐煙兒挑眉:“你覺得?”


    “我沒怎麽覺得,我就覺得你怎麽那麽愛多管閑事呢?”


    唐煙兒啐他:“也不看看是為誰操心為誰忙!你當我誰的閑事兒都愛管呢?”


    “我是早知揚州的事,隻是哪裏走的開。”他說話間又下意識的按了按額角,到底是自己的師父自己疼,唐煙兒看不得他一臉疲乏,爬起來給他按摩太陽穴。


    景年頗感動:“還是自己的徒兒好啊。”


    “走不開便算了麽?這事隻怕不小的。”唐煙兒道。


    景年閉著眼隨口問:“那煙兒以為呢?”


    “我今日聽有琴姐姐說辭,私心覺得這急進手段為蒼鬆和烈刀最有可能,不入流的手段。”她評價道:“雖然不入流,卻是挺有效的,青陽本來日漸式微,若是臭了名聲就更要一落千丈。目前就屬這兩個門派日漸壓上,青陽式弱就他們獲利最大。也確是像他們的風格。”


    “的確,隻是,光是推測什麽也做不了。揚州一帶也隻能盡力整頓,一方麵要切實的約束弟子,不可做出敗壞門風事來,落人口實。另一方麵澄清那些事,並且追查造謠者,施以懲戒。難就難在,找到人容易,卻拿不出證據證明這些人是受蒼鬆或烈刀指派。沒有證據,就什麽也做不了。”景年歎氣道。


    唐煙兒想了想:“不如……我去?”


    景年瞪她:“就想往外跑。”


    “我都在山上憋了這麽久了!坐月子都該坐過了吧!”她哭號道。


    景年哭笑不得:“你這什麽破比喻!我不是說了麽,我現下走不開,我怎麽放心你一個人遠去揚州?”


    唐煙兒不滿道:“說的好像我多脆弱,多無能似的。以往又不是沒有孤身行走過。”


    “不行,揚州太遠,說什麽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去。你本事不小,我知道,若要你吃虧,怕誰也不容易,但是你惹禍的本事更大,若是沒有誰管得住你我說什麽也不能放心。”


    “那……薑黎?她管的住我,我聽她的!”


    “薑黎……?”景年在唐煙兒身上掃了一圈:“讓你穿裙子的就是她?”


    唐煙兒讓他一看,不知為何竟然紅了臉,支吾道:“那……那又怎麽樣……”


    “還是不行,就算薑黎管得住你,她的功夫卻不行。不求能保護你,但至少得能自保吧?若是拖累了你豈不是本末倒置?”


    唐煙兒急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樣才許?我就要薑黎!隻要薑黎!”


    “……那邊的事也不急於一時,如今百廢待興,門派裏確實無暇分心,我已經安排了人去,若是依然沒有結果再派你去不遲。恰巧,明年開春便有江湖年輕一輩以武論道的八方聚會,你還可以去湊湊熱鬧。隻要……薑黎在年末考評中能得甲等,並且在門內論劍會裏拿到個名次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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