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原來是心裏有人的。”輕紗薄帳,錦被帶香,烏發橫流,玉臂橫陳。博山爐裏嫋嫋白煙,氤氳模糊了床上芙蓉枕畔側過來的臉,鸞鳥銜枝綢麵被中露出一抹雪白香肩,解憂側著身子用手臂撥弄著床邊垂下的流蘇道:“我看主上總愛逗弄那些小丫頭們,原想沒一個上心也是應該,是主上眼光高,看不上她們。不曾想……不是看不上,是容不下。主上眼裏,隻看得下那一人吧?”


    唐煙兒搭著一床薄毯子,斜靠美人榻上,就著邊上九葉蓮花燈看一封信報。她長發微帶水汽披在身後晾著,不知是把那話聽進去了沒有,淡淡然的沒有一點表情。


    解憂久久看著她無雙的眉眼,慢慢歎道:“我想過,主上的眼光必定非常人所能企及,不知這世上該是誰才能站在您的身旁,隻是我沒想到……主上,您真是看重她,卻不知是為了哪一點,解憂愚笨,總也沒想明白。”


    那封信箋不長,這麽久夠看三四遍了,唐煙兒總算放下了,螓首微抬:“解憂今日何來這般鴰躁?”


    她話中並無怒意,隻是一些無奈,解憂笑了,並不怕她:“因為主上總也不理會人家,人家雖是給您暖床,但光躺著也無聊啊。”她說著話,把一縷秀發繞在手指上繞來繞去,嬌憨可愛:“您那信分明早就看完了,就是不與我說話,解憂這麽惹您討厭?”


    她該是比這位年輕的城主年長的,但對唐煙兒說起話來卻不自覺的一副撒嬌的語調,唐煙兒隨手放了那信箋把薄毯子再往上拉了拉:“怎麽會討厭?隻是夜色靜好,不忍打擾罷了。”


    解憂明知她是敷衍,卻隻是笑:“那主上可肯與我說說了?”


    “說什麽?”


    “說說您的小掌門?”


    唐煙兒失笑:“她大我三歲呢。”


    解憂微訝道:“呀,鬥膽問問主上年紀?”


    “……虛歲二十二腹黑獸主—無良大醫尊最新章節。”


    “那我也比主上大上三歲呢。”


    唐煙兒回頭去看,解憂正抱著被子笑眯眯的看著她,她背後因為側身露了大半出來,雪白細膩的肌膚遠遠看著都覺得心搖神馳,香雪膩人。唐煙兒笑了笑:“比我年長的多了去了,有何稀奇?”


    “那主上是喜歡年長一些的麽?比如那位掌門?”


    “她……”唐煙兒沉吟了片刻,輕輕微笑:“與此無關。”


    “無關什麽?”


    “你啊……非要問得這麽清楚嗎?”唐煙兒怪道,無奈的看著解憂,俄頃,無比認真的說:“我喜歡她,與年齡,身份甚或其他,都沒有關係。”


    那刹那恰好燭心燒爆,爆出一篷火花,光影搖晃黯然了解憂的眼。


    她有一刻沒有答話,然後才欣然歎道:“果然啊,主上……真的很喜歡她呢。那位掌門,必定是位極好極好的人吧,隻可惜我眼拙,比不得主上慧眼識珠。”


    唐煙兒嫣然一笑:“你這話說得對,我確是慧眼識珠,想當初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青陽山拙劍台上數百人濟濟一堂,她一介灰衣埋在人堆裏。可是我一回頭,一眼就看見了她。”她說起舊事,滿是神采奕奕,解憂專心的看著她,然後搖頭起身:“主上,床暖了,您該睡了。”


    她起身披衣,月白中衣裹上妖冶風姿的身體,把長發輕拋腦後,走來為唐煙兒除鞋脫衣。她蹲在唐煙兒腳邊,把那雙藕白蓮足從繡鞋裏拿出來握在手裏,無比珍惜的:“主上,您的腳好涼。”


    “是麽,天涼吧。”


    “主上,現下已是夏天了。不日即是小暑。”解憂抬起頭來望著她,眼裏滿是擔憂:“主上,您的身體沒事吧?”


    唐煙兒笑道:“能有什麽事?”


    “我總覺得,以主上的武功,無論如何不該如此畏寒,何況聽聞主上所習內功是陽性,更該熱血暖身。主上的寒症纏綿三年,不該毫無改善啊。”


    “哪有那麽多該不該……”唐煙兒撥開了解憂的手,腳不沾地輕飄飄的往床那邊飄去。足下似是朵朵生蓮,踏著舒緩優雅的步子,舞蹈一般搖曳生姿,竟身如輕煙一般可隨風飄舞,不須頻繁借力,身子也不似常人下墜,如此緩緩而行更見功力,這便是她的絕技舞輕煙了。


    解憂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跟過去幫她除衫,脫到裏衣時,她看見唐煙兒背上一道貫穿脊背的傷疤,不由得伸手撫了上去。唐煙兒的皮膚細白光滑,凝脂牛乳一般,唯獨那疤痕雖不如何猙獰,卻是一道深粉色,清晰的斜在背上,甚至能看到當時皮肉撕裂的痕跡。


    “是那時青陽山上留下的,三年了,當時被一把刀卡在背後,都見著骨頭了呢,好在城裏養的醫師藥師們不是吃白飯的。”唐煙兒輕描淡寫道,見著解憂一臉心疼,難以言喻的表情,又笑著寬慰一般:“那不算嚴重呢,我有一道傷,是小時候留下的,險些要了我的命。”


    她說著直起身子,解開貼身小衣,芳華女子沁人暖香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美麗的曲線從修長脖頸跳過鳥翅一般的鎖骨又延伸往下,至那飽滿起伏的峰巒和令人血脈憤張的朱紅,但臉上的溫度還未到達頂點,便立刻被一盆冰水潑了下去。


    解憂臉色雪白看著唐煙兒毫無遮掩的挺起胸脯,露出左胸豐滿之下一道隱秘的傷痕。


    傷痕並不長,隻有不足一寸,時間久遠讓它淡成了一條淺粉色的細線,但是那個位置,依然凶險得令人頭冒冷汗皇瓜調教計。而傷痕的擁有者一臉漫不經心的用手指劃過它,淡淡評價道:“可惜卡在了骨頭上,不然今日可就沒我這個人了。”


    她不在意的笑著,細致美麗,如同花蕾初放一般猶帶青澀誘惑的身體迷得人移不開眼,那胸口處有微微起伏,定神能看見有節奏的起伏跳動一下一下的衝擊著那條傷疤。


    就在那邊傷痕之後,隔著肋骨,就是心髒。


    “解憂?”唐煙兒喚道。


    解憂恍然大夢初醒一般豁然抬頭,怔怔應道:“是?”


    唐煙兒似乎沒有看到她鬢角的細汗,微笑著說:“替我著衣吧,我要睡了。”


    “是……”


    滅了燈燭,解憂掩門出來,不知所謂何事久久佇立門口,忽而聽到一聲喝問:“你在做什麽?”


    她猛的抬頭,一見是秋霽,便笑靨如花道:“秋霽姐姐,我剛服侍主上睡下了。”


    秋霽看她兩眼:“那怎麽還不退下?杵在這裏被不知情的孟章衛巡邏看見,還當你是歹人一刀刺了呢,若是明早主上見不著人,我隻有著人去運河裏撈了。”


    解憂被她冷言冷眼,也不著惱,笑著應是,躬身退下。秋霽還不放心,悄悄開了門進去看了看,確定唐煙兒是掩著被子睡著了,這才合門出來。


    ******


    那邊薑黎與有琴徵合計了一下,以她們之力要扳倒雷成義千難萬險,無異以卵擊石,唯有先找出雷成義勾結阿薩辛聖教和森羅堂的證據,如此方能先滅他威風,分化烈刀門與其他武林門派。


    有琴徵是千萬個不想將竹青牽扯進來,但是能夠做人證的,唯有她一人。不,除了她,還有有琴羽也堪可算上,但是竹青離開青陽派早,離開時也名不見經傳,她站出來沒人認識,有琴羽雖說這些年隱姓埋名,但到底是當年少年戰上的新秀,難保沒人認識他是青陽派門人,如果被人識破隻怕就要反受其亂,成為雷成義攻擊青陽派的證據了。


    何況那蠱蟲無別處可尋,也就能找到她身上那一隻了。薑黎再三保證隻要竹青作證,絕不把她拖下水來,又道竹青如今是聿齎城的人,隻要她好好待在聿齎城,別人不知她身份,哪裏去尋她?


    有琴徵思量半晌,道要與竹青商量。她哪裏不知道竹青那性子,最是重情重義,腦子裏是一根筋,她本是承唐煙兒恩情,又與唐煙兒合得來,連帶對薑黎也很有好感。何況自己是青陽派掌殿,為著這些種種理由,沒有不幫忙的道理。有琴徵隻希望她再做事時帶點腦子,別再像以往那般不把自己性命當回事,應了薑黎,她也隻好去找竹青。


    竹青自然是在唐煙兒那裏的,但他們與外別有一套聯絡方法,有琴徵趁夜出去聯絡了聿齎城的人托話,次日便在外麵接到了竹青。


    做殺手的最多是江湖上一個名號,能認得他們的人少之又少,不然暗殺就不可能成功了。能認識竹青的人本就極少,又沒有人知道她已去了聿齎城,有琴徵照舊大大方方將人帶來,加之竹青如今武功不濟,仿佛平常人一樣,做了女裝打扮便進了會場她們住的地方。


    薑黎把話跟她一說,她便點頭:“沒問題,隻要能扳倒雷成義,那麽森羅堂經此一次也沒什麽奔頭了,如果能把那個邪教也一起毀了最好,也算是給我師父報仇了。隻是要我作證森羅堂的事沒什麽問題,我本來就是森羅堂的人,但是要證明阿薩辛聖教的事我就沒把握了。一則那蟲本來就是我偷的,二則五道轉運司現在也早已經毀了,蟲子在我身上不假,我卻拿都拿不出來,若是真拿出來了,我也還沒找到續命的辦法。”


    有琴徵沉著臉不做聲,薑黎知道她心裏憂心忡忡,易地而處,如果要唐煙兒去冒險她心裏也不樂意的,她便道:“阿薩辛聖教的事我們可以再做打算,你身上本來就有森羅堂的毒未解,雖然一直壓製著,但如果能廢了森羅堂,正好看看能不能解了毒丞相夫人。”


    竹青搖搖頭:“我看不可能,就算羅玉京手下的人都死完了他也不會交出解藥的,他就是那種要死都要拖足墊背的人。”


    有琴徵忽然想到:“不,不要讓他死,我們也不必搗毀森羅堂,隻要公布開雷成義與森羅堂的事情就是了,後麵的再慢慢來。我們是沒辦法,但是煙兒那裏未必沒辦法。”


    那兩人望著她道奇怪,煙兒有辦法的話怎麽從未聽她提過?


    有琴徵不語,也許她比薑黎還有了解唐煙兒,在某些方麵。唐煙兒不說,未必就是沒有辦法,如果竹青命在旦夕她可能也會盡力幫忙,但是反正竹青現在活的好好的,她絕不會沒事找事的。但是隻要給足價碼,她也不是不肯幫忙。


    就如同當初將竹青拜托給她一樣,是以自己為價碼的,要說的話竹青這幾年吃下去的天材地寶她可能一輩子都還不起,但是隻要求到她麵前了,她就會幫。


    有琴徵想著,但最大的困難是,她們可以指證雷成義勾結森羅堂,雷成義同樣也能說她們勾結聿齎城。而且,若是真去聿齎城借人,這破綻就大了,難保不走漏風聲。


    有琴徵很想幹脆就叛出正道算了,與聿齎城一道豈不簡單得多,但是看著薑黎,她又說不出口。


    未到山窮水盡,就算了她說了,薑黎也不會肯的吧。


    匆匆與葉軒武打了個招呼,不日雷成義即召開誓師大會,要組織人手去拿聿齎城主了。


    那日到時薑黎心中已經緊張到麻木,就聽雷成義在台上好一番冠冕堂皇,說得口沫橫飛,煽動得那些江湖少俠們熱血沸騰,然後他突然話音一轉:“諸位有所不知,那妖女膽大包天,欺我正道無人,此刻竟就在這揚州城裏!”


    什麽?!薑黎一聽差點跳起來,雷成義怎麽會知道?


    她緊緊抓著座位的木扶手,臉色煞白的看著雷成義眼角瞥向她,隻有輕輕一眼,薑黎便知,定是如此!


    她初到揚州時便有人說她搭的聿齎城的船,這消息本來不可能走漏,但是走漏了。然後雷成義便上了心,他肯定去調查過了,唐煙兒出行必然不同,雖然不是正大光明的進來的,但他們邪道心性從不怕人上門找麻煩,也不會偷偷摸摸。雷成義有心去查,必然是查到了。


    “我已找到準確位置,派了弟子守在那裏,昨日諸位掌門選派出了門中精英組成降魔隊,再加上此次豪俠戰與少年戰的英豪們,事不宜遲,即刻便能將那妖女拿下!擒賊擒王,若是我們抓了那妖女,聿齎城必不戰而降!”


    在場眾人聽他煽動早已迫不及待,李蔚然是少年戰第二,站在薑黎身後,聽到竟然連自己也有份,不禁驚嚇不已。


    這時,薑黎再也忍不得,她悄悄招來晁白。


    “晁白,你知道如何去找聿齎城的人,快去通風報信,注意避開烈刀門的人。千萬小心。”


    晁白一驚,不敢在這時候掉鏈子,連忙點頭應了。他是無名小卒,看看在場沒有人注意,便悄悄貼牆根兒溜了。


    “諸位且慢,聽我一言。”


    熱血沸騰的會場上突然響起一個清淡的女聲,在場的紛紛看去,就見那前排西麵的角落裏,站起一個白衣翩翩,身姿妙曼的年輕女子。


    經過之前幾場對峙,薑黎的臉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見她起來,便都驚訝掩口,心道又有好戲。


    “雷掌門,我與雷掌門算是舊識了,舊日某區區一介青陽白衣,三生有幸前來參加八方聚會,那時便曾與雷掌門見過重生之嫡女梟妃最新章節。不知雷掌門貴人多忘,還記得否?”薑黎笑問。


    雷成義不知她要耍什麽花招,謹慎答道:“仿佛是有印象。”


    薑黎點點頭,又對蘭若寺的玄悲大師道:“大師,那是三年前,我青陽派派來參加八方聚會的人是當時的掌門首徒唐煙兒,和我師姐有琴徵,不知大師還記得否?”


    玄悲點點頭:“唐施主小小年紀,功力深厚,一手劍氣,技驚四座,老衲平生所見晚輩甚多,如此良材,僅此一個,不敢忘。可惜唐施主為家世所累,誤入歧途,老衲深感惋惜。”


    “當時唐煙兒與有琴師姐一到會場便向諸位長輩報告了一件事,不知大師還記得嗎?”


    她正色問道,玄悲想了一下,便訝然道:“啊……是……”


    “是阿薩辛聖教!我記得!”未想此時葉軒文竟然跳了出來,他捂著腰慘叫了一聲:“啊呀星光,你掐我做什麽?那時爹爹打發我去,我與他們開會開得無聊死了,隻有這一件好玩,我記得可清楚了!”


    星光在旁長歎一口氣,掩麵退下。


    葉軒武麵上不動,隻拍了拍星光的肩。


    葉軒文見哥哥沒有罵自己,便道:“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時煙兒妹……咳,唐煙兒,她一到便告訴我們在路上經過高州時發現了阿薩辛聖教的蹤跡,是……是在哪兒來著?有一個五道轉運司,又說那邪教原來是另一個邪教發展來的,我記得,還跟她師父景年有關係,誒?那不就是跟我叔父有關係嗎?”他自言自語道,雷成義不耐煩道:“是有此事,那又如何?”


    薑黎道:“雷掌門稍安勿躁,我還記得三年前您的大弟子慘死揚州,想必雷掌門也不會忘。雷掌門還記得……他是怎麽死的嗎?”


    “老夫一生都不會忘!乃是聿齎城那妖女親手所刃!生生取我徒兒首級,我可憐的徒兒,生時仁孝卻慘遭毒手!”


    薑黎打斷他:“韓綠韓坊主,您是當時主辦的秀水坊坊主,您還記得此事嗎?”


    韓綠突然被問到,不由得一頭是汗,她那時本是和雷成義來往,是以幫著雷成義說話,事後卻被殷寰給陷害了,不得不當眾改口,江湖上人說一句是一句,反複小人最是為人不齒,她當時既然認了殷寰的話,這時怎容她再反悔。


    “記……記得。”


    “那時擂台上柯烈與唐煙兒交鋒,他分明已中唐煙兒一劍,血濺三尺,卻依然不為所動堅持追殺唐煙兒,在重創唐煙兒後遭唐煙兒砍手,也沒有感覺一般,後來被迫砍下他的頭才製住他。想必玄悲大師還記得當時情景,柯烈甚至震開了玄悲大師,這實在蹊蹺,後來又發現柯烈身上的血是黑色的。這件事在當時就疑點重重,隻是後來雷掌門揭發唐煙兒身份,便不了了之。我突然想起,不知當時之事,諸位是作何定論的?”


    她負手問道,目光掃過當時在場的幾人,葉軒文不負眾望的再次插嘴:“誒,對啊,當時光顧著煙兒……呃唐煙兒的事去了,後來就把那個柯烈給忘了。後來怎麽解決的?”


    “後來……自然是把柯少俠的遺體交給了雷掌門。”韓綠道。


    玄悲想了想:“老衲當時也覺得此事蹊蹺,以柯少俠的年紀來看,不該有如此功力,而他當時似是全無理智,我們那麽多人都製不住他,也不聽雷掌門勸阻,一意追殺唐施主,連點穴都奈何不了他。這實在是令老衲想起多年以前有一邪教也曾有死士如此,不知疼痛恐懼,悍不畏死。”


    薑黎聽了笑道:“大師所說,可是紅衣教?”


    玄悲點頭:“正是,那是武林公敵,人人得而誅之,當時便是因為紅衣教有一門陰毒的法門叫做‘涅盤**’,那些妖人四處抓捕武林人士以此大發煉製死士為之效命,毒害了不知多少人老婆,誘你入局。是以正邪兩道有史以來第一次聯手合作,將其剿滅。”


    “按大師的說法這法子該是銷聲匿跡,不為人知了才對,然而,不僅是雷掌門的首徒柯烈與此相似,在三年前諸位來我青陽做客時,朝陽峰上還曾有另外二十名烈刀弟子也是一般模樣。那些弟子生時悍不畏死,死後黑血滿地,當時在青陽山上的英雄們不少,不知還有沒有人記得?”薑黎問完,下麵便是一番熱烈的討論,人人的在問,都在想,但是有的人說有,有的人又說沒看見,她也早就料到了,隻接著說:“雷掌門,那些都是你烈刀門的弟子,不知你對此有什麽要說的?”


    雷成義幹脆利落給了她四個字:“血口噴人!”


    “老夫一生行的正坐得端,這麽多年行走江湖,哪個說過我雷成義一個不字?你青陽派自己汙七糟八便來潑我髒水?想都別想!當年我烈兒慘死揚州,便是那妖女搗的鬼,你如今又來造謠生事,好好好,我還忘了,你那時便和那妖女同吃同住,不知什麽關係,等到那妖女走了,景年小兒竟又把掌門之位傳給你,也不知是安的什麽心,要我看,青陽派早已經是邪魔外道,可笑我竟請了一派邪魔來此!”他一揚手:“來人,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薑黎還未有表示,身後便是一陣‘唰唰唰’的拔劍出鞘聲,背後的青陽弟子紛紛持劍在手,自覺擺出圓陣對著外麵,將薑黎有意無意的圍在中間,隨時可以納進圓陣之中。


    薑黎雖未回頭,卻覺得一陣心暖。


    李蔚然高聲道:“雷掌門,話未說完便動手,這可不是江湖規矩。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清白,還怕我們掌門幾句話嗎?”


    本來打算說話的有琴徵不由得為他暗暗叫好,這孩子有時候也很聰明的嘛。


    “是啊,雷掌門,莫非這武林之中已是烈刀門一人掌下?你一句邪魔就邪魔,一句抓人,便可以抓人了嗎?”有琴徵不慌不忙的道,她是唯一一個沒拔劍的,隻是站在薑黎身後。


    薑黎接著道:“莫急,雷掌門,諸位,我還沒說完。昨夜,我師姐在外路遇一人,自稱知道阿薩辛聖教等事□,求人做主。我師姐宅心仁厚,想她是受魔道所害,我們身為名門正派當然要為人伸冤,於是帶了來,本來準備今天與各位共商的。結果……昨晚問及之時,竟然聽到了驚天秘密。我們青陽派不是一言堂,話做不做數,要大家聽了才知道的。”


    “她此刻就在門外,雷掌門可敢請她進來?”


    雷成義盯著那白鶴之姿的女子,本以為是個如何溫婉低順的佳人,不料卻是個捅軟刀子的。此時氣氛劍拔弩張,她竟不怕,不僅不怕,一身閑適的立在那裏,有如閑庭信步,氣質卓然。


    雷成義這時怎麽說得出那個‘不’字?隻好叫:“我有何不敢?請進來!”


    眾人紛紛伸長了脖子回望,就見那門輕輕滑開,門後走出來一個身穿黑衣的,長發高束的女子。


    那女子體態修長,滿臉寒霜,柳眉杏眼,瓊鼻小口,本是生的楚楚動人的一張臉,卻被凍在三尺寒冰之下,那眼神剜人簡直一刀見血,那些宵小之徒趕緊低頭下去,不敢與之對視。


    女子步伐輕盈穩重,落地無聲,又是一身黑色緊身短打扮,腰後插著兩支短劍,有點江湖經驗的都猜出這不是個殺手便是個暗探。


    及至走到台前站定,那女子也是一身防備,隻盯著在場眾人,仿佛隨時準備拔劍拚命的架勢,不發一言。


    薑黎道:“這位,在座的想必不認識,但定然聽過她的名號——森羅堂竹葉青。”


    “什麽——奢寵甜妻全文閱讀!”


    “森羅堂?那不是……”


    “天呐竹葉青,我遠房表兄便是死在她手上,竟然是個女人!”


    “十毒之一,竟然是個女人……”


    下麵議論紛紛,薑黎不管,終於有人問:“你說是竹葉青就是竹葉青?怎麽證明?”


    這還不簡單?不用薑黎開口,竹青‘唰’的抽出腰後雙劍,那劍上翠綠纏蛇,栩栩如生,登時下麵就安靜了。


    殺手或許不登大雅之堂,但是一個有名望有實力的殺手絕對是讓人敬而遠之,望而生畏的。


    僅僅是名字都能震懾一批人了。


    而此刻雷成義的表情已經接近崩裂,他死死的看著竹青,竹青本來想還原自己三年前還當殺手時的狀態,但是一看那老匹夫的表情就憋不住想笑,真想讓煙兒也看看,真解恨!


    “雷掌門,三年不見,活得可好?”


    被一個聲名赫赫的殺手眯著眼睛壓低聲音這樣問候,泰半人的背上都要豎起寒毛了。


    其實光是竹青或許沒這威懾力,但是十毒的名號是代代相傳的,這點外界並不知道,自然,她師父,她師父的師父,曆屆竹葉青的威名都要被疊算到她身上去。


    “你……胡說什麽,我並不認識你。”雷成義說。


    竹青就笑了:“哈哈,雷掌門貴為一派掌門,不認識我這無名小卒是正常的,但是烈刀門沒窮到付不起傭金吧?您三年前雇我的錢還沒結算呢。雷掌門莫不是要賴賬?”


    “你胡說八道什麽?我難道還請你去給我殺人不成?莫說我雷成義從來不與人結仇,哪怕結仇,江湖兒女快意恩仇,我不會自己去報仇嗎?要你森羅堂作甚?你不過小小殺手,難不成武功還高過我?”雷成義氣紅了臉,拍桌怒道。


    竹青收起雙劍:“那自然不敢,我也奇怪啊,不過你們名門正派不就這樣嗎?外麵假仁假義偽君子,私底下什麽肮髒事都做盡。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雷掌門當然不肯髒了你的手,您千金之軀怎麽可能犯險去阿薩辛聖教裏偷東西呢?”


    她這話一出,滿場嘩然。連玄悲大師都一臉不可思議的張大了嘴,看看竹青又看看雷成義,想了又想。


    竹青轉頭對下麵的人說:“諸位,我本是森羅堂殺手竹葉青,三年前受命與阿薩辛聖教聯絡,我們堂主說有貴人相助,定能讓我們森羅堂在武林上取得一席之地。我原以為說的是阿薩辛聖教,結果卻不想這買家竟是烈刀掌門雷成義!他私底下與阿薩辛聖教來往,又不願暴露自己,因而找我們中間接頭,這老匹夫心大膽小,卻比那些邪道之人還要陰險狡猾。他本與阿薩辛聖教交易,令阿薩辛聖教以研製的不死人為他賣命,卻又不甘心為那邪教所製,想要自己煉製不死人,因而私底下找到我,叫我去幫他偷阿薩辛聖教煉製不死人的蠱蟲。”


    下麵議論紛紛,群情激奮,有稍微好騙一點的已經開始破口大罵,稍微理智一點的還在疑惑思索,有些死忠雷成義的,或是烈刀門無雙宮的,都拔刀要來砍了竹青了。


    薑黎適時開口:“玄悲大師,不管是與不是,既然有人告狀,總要聽人說,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她說這話,眼睛卻看著那些烈刀門弟子,玄悲是蘭若寺大德高僧,蘭若寺又是武林泰鬥,向來以處事公允著稱,江湖上評理總要找蘭若寺的,自然有公信地位。


    玄悲起身道:“薑施主所言不錯,我們既然是名門正派,就不能像邪道一樣不講道理,是非曲直總要論個清楚,既然有人告狀,不管是或不是,總要聽人說完。”


    他這樣說,雷成義怎麽好再以勢壓人,那些激憤的江湖人也稍微安靜下來獨霸蒼穹最新章節。


    竹青便接著說:“諸位總要想,我一個中間跑腿的無事告我金主作甚?然而諸位有所不知,我年少時流落街頭被森羅堂撿去,入此道實屬無可奈何,這些年殺了許多人,總想要金盆洗手,趁此機會我便向雷掌門要求,我替他偷蠱,他便以他的身份,替我從事森羅堂脫身。在座有些江湖經驗的都知道,森羅堂控製殺手是要下毒的,若是一定時間不服解藥,便要暴斃身亡,我便請雷掌門替我向我們堂主要解藥,好讓我退出江湖。”


    她說到這裏,不少人都點頭稱是,做殺手畢竟不是什麽長久之道,也不是正當營生,但凡是腦子正常一點的都會想要替自己謀條後路,這後生能這樣想可見腦子也不壞。


    “可是誰知那阿薩辛聖教本是虎狼之穴,我拚死從裏麵偷來了蠱蟲,他竟賴賬不認!我背著堂主做下這等事情哪裏還有活路?便隻好殺回森羅堂去強搶了些解藥便跑,不想雷成義這無恥小人,不僅賴賬還派人追殺我!終於是將我手上的蠱蟲搶了去,便是如此還不肯罷休要殺我滅口!我已經逃亡三年,手中解藥也快用盡,到時候即便不被殺死也活不成了,昨日僥幸遇到了青陽派的掌殿,便索性求她帶我來此,我雖命不久矣,然而也不能坐視仇人逍遙快活,今日便揭穿這偽君子的麵具,好叫天下英雄看個清楚!”


    不對啊……薑黎傻眼,怎麽……和原定的說辭不一樣?


    她雖然是想要扳倒雷成義,但好賴是在雷成義本不是好人的基礎上,她原來也就是叫竹青實話實說罷了,可是……可是這……那蠱蟲分明是在竹青自己身上,這卻賴到雷成義頭上了。他們原是不知道雷成義煉製不死人是哪裏來的法子和蠱蟲,又或是他們自己研製的辦法,並沒有用蠱蟲,但是這些江湖人可不知,聽竹青這樣一說,哪裏還有不信的,若說蠱蟲不在竹青這裏,那肯定就在雷成義那裏了嘛,不然不死人怎麽來的?


    還追殺她三年?她三年前根本沒那本事從森羅堂手裏搶到解藥,明明是有琴徵去的。她這三年光在聿齎城養著了。薑黎瞠目結舌,不知竹青是何時練成這張嘴就來,舌綻蓮花的功夫的。


    顯然有琴徵事先也不知情,看著竹青那惹是生非的嘴臉咬牙切齒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不知身在揚州城何處的唐煙兒,定然是狠狠打了個噴嚏。


    竹青說完,看也不看她們一眼,她們想控訴都沒得途徑,卻看台上雷成義臉色鐵青,半晌不語。


    玄悲聽了默默思索一會兒,問竹青道:“這位施主,我們不能聽你片麵之詞,你可有什麽證據?”


    竹青才從唐煙兒那裏來,自然知道有琴徵她們不知道的,便答:“不敢欺瞞大師,我恨這廝入骨,日夜不忘,為了報仇曾經探入烈刀門,就在烈刀門後有一處地牢,裏麵屍骸遍地,血流成河,不分日夜都有人淒慘哀嚎,猶如鬼蜮魔窟,便是這禽獸煉製不死人之所在。諸位若要查探,可得趕緊,保不齊慢了一步便給毀屍滅跡了!”


    “另外,三年前我去偷蠱蟲,雖然現在已無人可證,但我可以帶諸位去五道轉運司,那裏三年前發生了一場大火,雖燒毀了大半,但仍有蛛絲馬跡可查。況且那地方詭秘,隱藏極深,若我不曾進去,也不可能找得到。至於我與雷成義的交易,雖無人知,但那阿薩辛聖教的蠱蟲經三年前一場大火已經無法再養育,除了我帶出來的那一枚蟲卵,其餘盡毀,如果雷成義沒有從我這裏奪去蠱蟲,那他烈刀門裏無數不死人是怎麽來的!”


    “我已是將死之人,因為森羅堂的毒藥,如今已經武功盡廢,如果不是有此深仇大恨,我冤枉他作甚?”竹青恨恨說道:“更何況,三年前森羅堂堂主白玉京為了討好阿薩辛聖教,將我師父送去五道轉運司煉製成了不死人,此仇不共戴天!”


    作者有話要說:零點之前看來是趕不完了,還有五千字,截止之前一定趕完。


    諸位明天接著來看吧,先發著,洗澡吃夜宵去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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