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老媽眼睛轉到我身上,笑容慈祥,目光溫柔,很符合將要邁入老年的中年小老太太形象,跟她以前不苟言笑的形象實在不搭界。我心裏咯噔一下,事有反常必為妖。這絕對是風雨來臨前的征兆。


    爸爸瞥了我一眼,放下手中的雜誌,“今晚沒有去和同學玩?”


    想起昨晚喝醉,被吳吟拖到小旅館裏,他又幫我圓謊說我在楚惜月家一起睡的事情。我訕訕答道,“沒,今天有點累,就回來了。”


    “累了就早點休息吧,先去洗個澡。”媽媽起身倒了一杯水後,坐回沙發上吩咐。


    “哦,好的。”我趕緊進臥室換睡衣。


    沒敢用浴缸,也沒心情搞個泡泡澡,站在淋浴噴頭下邊反省邊洗漱。


    大概是小時候經常一個人在外胡混,跟爸媽的交流比較少,所以,在內心裏,我是有些害怕家裏的二老,這種害怕或許是和他們平日的不苟言笑有關,也可能是因為我太想得到父母誇讚的渴望有關。總之,平常沒有犯錯時候,我還能稍稍壓抑的這種害怕沒什麽大礙。一旦犯了一些什麽錯誤時,我會因為這種害怕而變得非常心虛,甚至是想在父母麵前消失一段時間。


    漫天想著,腳下一滑,我胡亂抓住牆邊裝洗浴品的鐵框,沒有顧得上淋了一鼻子的水。等終於覺得喉嚨裏刺刺得不舒服時,終於回過神來。


    匆匆洗好身體,來不及理會腳腕的不適,拿出浴袍擦幹淨後就穿著睡衣出去。


    “我把吹風機找出來了,先把頭發吹幹再說別的。”老太太起身,遞過吹風機來。哎,果然是等著對我進行思想再教育了。


    “好的。”我不敢提出異議,乖乖的吹頭發。心裏轉著不同的想法,爸爸已經不在客廳了,不知道老太太這次是想要說什麽。


    吹好後,老太太遞過一杯溫熱的牛奶,“趁熱喝了吧,剛溫的。”


    我內心十分糾結的接過來,這樣的待遇實在是好久沒有遇到了。


    小時候,功課忙,每天下了晚自習後,我風塵仆仆的進門,等待著的就是一杯溫熱的冒著熱氣的牛奶,濃濃的奶香溫暖了疲勞又充實的一天。那時候,老太太意氣風發,精神氣十分的旺盛,對於事業的看重超過了對我的管教,隻有每天從她手中接過暖香的牛奶時,我才體會出自己被關愛。而爸爸,總是會在這時候時不時的從書房裏出來,問我說幾句當天裏發生的事情。


    我的童年裏,總是向往著爸媽能夠慢下來,不要去想著怎麽完成眼下的課題,總是希望他們能夠挪出一些時間來和我相處。這種向往是那麽的強烈,以至於,我總是覺得自己總是被自己的父母冷落。可以說,在一天將要結束的時候喝上從老媽手裏遞過來的牛奶,這是我童年生活裏對於父母的溫暖記憶。這記憶充實了我總是覺得自己被冷落的成長時代。雖然,後來我想明白,爸媽隻是忙著發展事業,以便為我創造更好的生活環境,所以才會在不自覺間疏忽了對我的關心。


    此刻,又握到熟悉的杯子,我百感交集,發現父母還是在把我當成那個每天都忙忙活活著調皮的小孩兒。眼睛癢癢的,隻好使勁兒的憋著氣,一仰脖子喝下手中冒著熱氣的牛奶。


    “這兩天見同學了?”見我放下杯子,老太太試探著問我,眼神裏有著一絲小心。


    我點點頭,“是,見了大學時認識的人,今天去了吳吟教書的補習班。”我老老實實回答,終究不敢說自己昨晚在小旅館過了夜。


    “恩。原本昨天就想跟你談談的。”老太太坐在旁邊,眼睛看著空了的牛奶杯。


    我忽然發現,她變得不再那麽的強硬,整個人的氣質不僅變得溫婉了許多,還有了些對抗歲月的無力。這個發現讓我倍感罪惡,雖然她不說,但我知道,作為她唯一的女兒,我的任性遠走到底是給她帶了無奈的苦痛。


    我探過身去,手不由自主的搭在她放在膝蓋的右手上。她的手幾不可查的顫抖了一下,顯然不太適應我的主動靠近,但我沒皮沒臉慣了,這一次更是耍起了無賴,直接握住她的手,拉到我的懷裏撒嬌,“怎麽?要談談人生大事?”


    聽我問話,老太太反而笑了,“皮相。好好說話。”


    “好吧,那我洗耳恭聽。這麽想找我聊天,不知母親大人有何吩咐?”


    “我是問你,這一次回來還要回去麽?”老太太問出口,眼睛深深地看著我,似乎是要把我整個人看穿了一般的認真。


    我有些怔住,要不要回去?回來之前,我並沒有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經過下午,在新博物館裏看到的展品,以及被如今已然成為潛力股的吳吟刺激,我倒是有了些回來的想法。


    隻是,我是否適應a市的工作環境?畢竟,畢業後就直接去江南,我在工作中所接觸的人都不在這裏,三年過去,雖然沒有太大的作為,至少,我對江南的工作環境已經有了初步的認識。如果回來a市,就意味著要重新熟悉新的工作環境,建立新的人脈關係,即使是我生於斯長於斯的a市,依舊是要從頭來過的。


    我有些猶豫,卻不可否認,回來後的發展對我是有一定的誘惑的。畢竟,這裏的環境都是我熟悉,即使要重新建立工作關係,開頭時會有些困難,但是,爸媽同學都在這裏,我很快就會融入進來。


    想著這些,我點點頭,“今天下午的時候,我還在考慮,如果能在這裏找到工作,可能就不回去了吧。”


    “哦,那就好。想好做什麽了?我和你爸可以幫你找一找,畢竟對a市的情況,我們兩個知道的要比你多一些。”老太太關切的問,前一秒還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睛瞬間噴發著旺盛的小火苗。


    這熱情實在是…讓我有點受寵若驚。


    “呃…我先自己找找,等有疑問的再找你們商量。”我連連擺手,退後三米遠。


    “哦,那也行。”老太太冷靜下來,長舒一口氣,“回來了也好,這些年在外麵,不知道你過得怎麽樣,好幾次想去看看你,偏偏你這孩子脾氣別扭,無論怎麽樣都不讓我們去。”


    好吧,常言都說老小孩,也就說的人越上了歲數就越想小孩子一樣愛撒嬌愛玩鬧。我確實是第一次看見老太太用這麽幽怨的口氣數落我,那神態像是個拿不到玩具的小孩子。


    心中一暖,我使勁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恩。我都要回來了,以後你們就不用再操心了。”


    老太太歎一口氣,“恩,這得看你能不能找個好工作,等你成家立業了,我們才真的不擔心了。”老太太頗有些感慨的順著話往下說。


    我默然,心中默念,“一、二…”


    在我正要念三的時候,老太太不負眾望,“那個,今天和吳吟在一起還好吧?”


    老太太憋了一晚上,終於把這句話問出來了。


    “恩,挺好的啊。也不隻是緣分還是巧合,一天之中,居然遇見了他的兩任前女友,實在是有些巧合啊。”我打著哈哈,吳吟同誌實在不是我能接手的。我覺得還是留著他造福其他的受苦受難的女同胞比較合算一些。


    “哦?這確實是有些巧了。”老太太若有所思,沉默不到半秒鍾就一拍我的手,“先把工作找到再說別的吧。”


    “你們兩個在聊什麽,瞧這促膝長談的。”爸爸不知什麽時候出來,看見我們膝蓋對著膝蓋,聊的不亦樂乎。


    “沒啥。嘿嘿。”我回道。


    “你以前的電腦都放在我的書房裏了,想用的話就來書房裏吧。前段時間剛好幫你把機器裏麵的硬件升級了一下,你用應該不會耽誤什麽。”爸爸收拾了擺在桌幾上的雜誌,幾本厚度不一的建築雜誌一看就是剛才他在客廳時看的。


    “哦,好的。謝謝爸。”我見好就收,嘴甜回道。好吧,其實,我是個天生的狗腿子,逮著機會就不忘使勁兒的搖搖自己的大尾巴。


    老爸笑笑,丟下一句話直接大搖大擺的推著我家老太太回了臥室,我卻被雷的外焦裏嫩。


    這句話是這樣的,“有時候,網絡裏交流順暢的人可以再現實中發展一下的。”


    什麽意思?網戀不死,這是鼓勵我大膽的敞開懷的在網絡裏找另一半了?老頭子觀念很進步啊,不過,他不知道這個時代裏,人心不古,就連現實生活裏情侶間、夫妻間都凶殺案不斷,更何況網絡。


    真不知道老頭子是病急亂投醫還是真有獨到見解。


    不過,聽他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多日來沒有聯係的莊主。


    記得出發前還給他留言說回a市了,這幾天一直沒有停歇,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我的留言。恩,是時候去網上給他老人家問個安了。


    有一段時間,我頭腦發熱,信誓旦旦的要學會下圍棋,於是買了厚厚的圍棋書後,又不安分的想要越過枯燥的基礎知識講解去看實戰。偏偏,下圍棋是個慢活兒,而現在的生活節奏是那麽的快,圍棋這一項國粹早就已經悄悄地消失在了人們的日常生活裏。我曾經不死心內的在a市大街小巷裏轉來去轉去,卻怎麽都沒有找到小時候記憶裏的棋牌室。


    百般無奈之下,我在騰訊遊戲裏下了圍棋的軟件,在網上以自己的菜鳥之才挑戰一眾熱愛圍棋的網友。


    鑒於自己的低、基礎差、底子薄、跟雪上加霜的是我偏偏資質奇差,又加上當時騰訊圍棋圈裏的人比較少,一來二去的大家都比較熟悉,我一度成為網上圍棋圈的名人。


    好吧,是差到讓所有人如雷貫耳,退避三舍的名人。


    鑒於這種漸漸找不到人和自己下棋的情況下,在我挫敗到熱情逐漸降低的圍棋經曆中,莊主風度翩翩的出現,他給我送來了嚴冬中最後一顆大雪球,也生生熄滅了我僅剩的最後一點堅持。


    恩,我對於圍棋的熱情,在遇到莊主後由積極地學習者徹底轉變為圍觀愛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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