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在臥室看電視,軍事類的新聞讓我隻是聽一聽都覺得頭大,更遑論那主持人穿著迷彩裝,瞪著銅鈴大眼,很是興致勃勃的介紹著美國剛剛研製出來的新式武器,充滿活力的樣子在我眼裏有些屬於危險地偏執意味。舉手投足間的興奮,昭示著人類中的男性族群身上有著共通的好鬥和爭強好勝。這種荷爾蒙爆發時所表現出來的激揚,實在不符合我這麽愛好和平和美滿的女性人類。


    我縮縮腦袋,指指廚房,“我媽在廚房嗎?”


    老爸點點頭,“出來幹什麽,書房裏不是還有人麽?”


    “嘿嘿,老爸,您接著看電視。”拿著茶幾上果盤裏的青菊塞進他懷裏,二話不說就往廚房奔。


    “你過來幹什麽?”老太太挺著小腰,忙著刷過洗碗,不亦樂乎的一撩胳膊阻住我伸向水池的碗筷。


    “過來幫你洗碗啊。”我覺得自己是很不受歡迎的人。


    老太太濕著手就把我幫廚房外麵趕,“不是說要做簡曆麽,趕緊跟吳吟商量著弄。我這裏馬上就好了,用不著你。”


    我還沒有走出門,老太太忽然停住,“等等,這兩天,你舅舅要過來我們家玩,你把自己的房間收拾好,在家也別老穿著睡衣就出來晃。”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米奇圖案的大睡衣,確實不適合見客。“恩,知道了,舅舅的生意不忙麽,怎麽有空來a市了?”


    舅舅做的小市場批發,南來北往的生意做得很大,在鄰近c市裏的一個小區域裏混得風生水起,可謂是個大忙人了。小時候,爸媽在a市的工作,曾有段時間把我記住在奶奶家,有時候也會被送去c市下屬的城鎮姥姥家裏。那時候,舅舅工作還不算忙,有空閑了就會帶著我去買小零食或者去鄰近鄉下的田地裏放風箏。後來回a市跟爸媽一起住,我上學的時間被安排的很緊,舅舅生意漸漸上了軌道,我就隻有在放年假或暑假回去看姥姥的時候,才能偶爾見到他。


    印象裏的舅舅一直停留在小時候的記憶,隻記得他個子中等,人胖胖的,喜歡眯著眼跟我說話,然後拉著我的手一起玩。我小時候特別喜歡和他在一起,感覺自由自在的,不想讀書時那樣的束縛。慢慢長大後見他,隻覺得他身形越來越胖,整個人雖然還是笑眯眯的,卻一直很疲憊,似乎是休息不足的樣子,想來是生意太忙,讓他總是無法休息的緣故吧。


    “這幾年,你舅舅的生意擴到了a市,一開始是自己打理,現在交給了孫肖一部分,他現在隔段時間就來a市查看一下。這次聽說你回家,怕你著急走,他特意把回a市來看生意的時間提前了,說是要見見你這個老是不著家的外甥女。”老媽說的很是怨懟,就差指著我的鼻子罵我不靠譜了。


    我縮縮腦袋,連嘿嘿笑都不敢了,邊往門口走說:“我知道了,這幾天會注意的。那我去弄簡曆了哈,您慢洗。”


    出來就間老爸若有所思的瞥了我一眼,見我轉身,眼珠子迅速往電視屏幕上掃。我把自己當透明人,快步挪進書房。


    書房很安靜,劈裏啪啦的打字聲在空曠的室內顯得格外清脆,書房大燈沒有開,隻有書桌一角的台燈散發著淡淡的光。吳吟側對著我的方向,鼠標不時輕點,頁麵不斷轉換。他的側臉在燈光映照下顯現出棱角分明的模樣,隔得遠遠地望過去,清秀又安靜,很是專注。有一瞬間,我想到了他那裝逼氣質十足的微薄,似乎,裏麵的文字和圖片和現在的他很是相配。而那個總是在我每天睜開眼就出現,並且總是喜怒無常,愛黏著人的他隻是他刻意營造出來的假相。


    我覺得自己最近有些著魔,胸口有點悶,這個書房簡直是不能呆了。想出去,外麵老頭老太太都是一副你們快勾搭吧的小眼神兒,我又實在是無法承受。


    左思右想,進也不是,退更不行。實在是為難。姐姐我這心理承受能力實在是有夠差,屁大點事兒都能被自己逼進胡同口。(.無彈窗廣告)


    刺啦一聲,椅子微微劃動地麵的聲音,吳吟伸直腰板,雙臂張開往後拉,脖子仰天,頭往後靠,整個人在椅子上甚是舒展。“弄好了。你要在那裏站到什麽時候啊?”


    我驚醒,恨不能敲自己腦門,這呆鵝樣實在是丟人至極。


    “你不要亂投哦,我要檢查的。”我走過去,拉過椅子坐下,順便把鼠標奪過來,電腦屏幕很幹淨,工具欄上隻有一個頁麵,裏麵是我的微薄,旁邊的qq頭像不停冒。看來吳吟剛才忙到沒有心思管我的隱私。


    “你敢不去。”吳吟湊過來,淡淡的酒精氣息竄進鼻子裏,原本是不可忍受的氣味,我卻變態的覺出了一絲清新氣息。


    “你…你…你到底投的哪方麵的工作啊。”我打開郵箱,心裏不知為何,就想四月的飛絮一般,亂飄飄的失了方向。這感覺很讓人惶恐,我緊握住鼠標,迫切需要有什麽東西是自己能夠摸得著看得見的。


    “等通知吧,手機別停機,沒事兒在家裏呆著好好地琢磨下穿啥樣的正裝麵試。多看看服飾雜誌上的ol搭配。”吳吟伸手向前,我很是知趣的歪過頭,誰知他陰魂不散,像是摸狗毛一樣的在我腦袋上摸了摸,還煞有介事的自言自語,“咋跟個貓似的。”


    我癟嘴,正要嗆回去,卻一陣陰影飄過,吳吟聲音由近及遠,停在我身後某個地方,“這房間沒變過,真懷念以前進來偷偷看小說的時候。”


    我愣住,這都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高中課業緊張,我們每隔三個星期放一次周末假期,周五下午上完三節自由自習後就可以回家,直到周天晚上回來上自習。


    每當放假的時候,我都會在自習時快速的把假期期間的作業做好,連吳吟都不等,自己一個人坐公交去離家最近的超市,用平時爸媽給的或者從吳吟那裏敲詐來的零花錢買一大堆沒什麽營養的零食,包括薯片、妙脆角、各種散裝堅果、可愛多、以及應季水果。大包小包的拎回家後,又著急忙慌的跟吳吟打電話,讓他幫我剛剛短信給他的書單都買齊,然後翹著腳,邊在客廳看電視邊等著吳吟回來送書。


    因為爸媽休息隻在周天,有時忙起來的時候,甚至沒有休息的時間,所以,高中時的周末假期是我最自由閑散的時光,原本可以大吵大鬧的叛逆期因為這點休閑時間的稀少,而倍感珍惜。也因此,在本應最叛逆囂張的年齡,卻是我印象中最充實安靜的時光,即使玩耍都是安安靜靜的吃著零食看閑書。


    吳吟的高中時期雖然喜歡和其他男生拉幫結夥的打籃球或去唱k,但是每到周末,幾乎到我家報道,每次拎了大堆的書和蔬菜,等我做完後一起吃飯。等酒足飯飽,我充實的剔著牙邊咂嘴邊想著接下來是把吳吟趕走好睡會兒回籠覺,還是把新到的書看完。吳吟似乎很有預見,每當看我剔牙眼神亂轉的時候,都會雙手舉過頭,很是任命的妥協,“我覺得你家的書房陽光很好,你愛幹嘛就幹嘛,我去看會兒書。”


    幾乎每一次,無論我怎麽申明書房是我和爸媽共用的,很是隱私,不能讓外人進。但他都會食指放在嘟起的嘴上,眨巴著眼神神秘秘的說,“沒事兒,我不亂動。你放心。”說著,就跟老鼠進洞一般的弓著背,顛手踮腳的進書房。那漸漸長高的個子和細瘦細瘦的麻杆身材被扭曲成一根彎棍子,看著很是滑稽。我就算是打定心意要趕他去回家都沒時間開口。


    我轉身看他,他站在隔斷爸爸辦公桌的半透明山水屏風麵前,似乎很是懷念的摸著紅色的屏風外杆,清淡的山水畫在他的身前舒展,一片雲遮霧罩的背景在隻有一點燈光的微暗室內顯得神秘莫測。


    我打了個顫栗,“我們家的書房很好麽?你家書房不是比我們家的大麽,裝修還很豪華呢,歐式風格,我都羨慕的不行。”我堅決不相信,一個天天窩在自家裝修豪華富麗的書房裏的人會真心喜歡我家這需要屏風來隔斷空間的小書房。不過…我轉念一想,看吳吟那小清新又愛顯擺哲理的裝逼氣微薄頁麵,我心裏也在打著小鼓,莫非,他這是吃慣了鮑魚人參,把我家書房當成小野菜來啃了?


    吳吟走到屏風側對著的滴水觀音麵前,自顧自得蹲下來,手撫上我下午剛澆了水卻依舊幹燥萬分的葉子尖上,“林堯,你把自己看得太低了。這讓你看不清形勢,看不到自己真正所處的位置。”


    什麽意思,忽然冒出這麽句抽象的話,我摸不著頭腦,很想走上前去把他晃醒,於是,我身子往前探了探,在椅子上坐好,有些苦惱:“哥們兒,說人話。”


    吳吟身子似乎往下壓了一下,半響,他歎口氣,站起來頗有些無奈,“你真是夠可以的。”轉身走到窗戶邊屬於我的那一半書架麵前,從中間抽出一本略微有些厚的書,左手握住書脊,右手飛快的翻著書頁,他在的位置正好是書房最黑的一個角落,絕對不可能看清書裏的文字,不知道他在翻什麽。


    忽然,聽見他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呼出,似乎是很享受的模樣。


    “裝什麽裝,就不怕吸進去點蟲子?”我很是煞風景的想到蟲蛀問題,畢竟這個書架裏的書都是我喜歡看的,有的內容不是爸媽喜歡的。所以,除了吳吟以前偷摸的進書房時翻看一下,基本都是我一個人在翻。這些年,我不在家,這些書自然就被安靜的放在角落裏,這麽就沒人翻動,長點小書蟲是絕對不奇怪的。


    吳吟轉身,大步走到我麵前,微微酒精氣息伴著他往我麵前襲來,我身子微微後仰,腿腳緊繃,隨時準備著拔腿走。我覺得今晚的吳吟又開始喜怒無常,變成了怪胎。讓我覺得怕怕的,很有些危險地意味。


    “林堯,”吳吟一手撐著旁邊的書桌,一手拿著書撐在我的椅子把手上,由於椅子受力不均,帶著我偏向一邊,我腿腳著地,慶幸自己有所準備才沒有被他雙目圓瞪的認真模樣驚得跌下椅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竹馬這回事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又一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又一宵並收藏竹馬這回事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