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腳步聲的鄰近,原本還四下裏偷偷張望,想要看清屋子布局的我低頭看腳尖,忽然跟呆鵝一樣的陷入窘境。


    我低著頭,手指緊緊合攏,抓在身後王紫芸的前麵衣角處,待想起她的衣服價值不菲,抓壞了是我的經濟能力無法賠償的之後,我隻得悻悻的鬆開手。趕緊放慢腳步,緊挨著她。


    王紫芸輕笑,上前一步,“你看看,她都嚇傻了。”


    我低著頭發窘,一雙做工考究的皮鞋正好停在視線之內。我有些佩服自己這屬於女人的第六感。


    “林小姐。我們又見麵了。”頭頂上方的聲音渾厚沉穩,對方此時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我能感覺出話語裏透出來愉悅。恩,但願,這不是我的錯覺。


    我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思路,抬起頭來,並攏雙腿,假裝自己是日本動畫片裏規矩禮貌的持家女子般打招呼。


    “周先生,原來你和王紫芸是認識的。”我裝作驚喜的模樣一定看起來很假,這副良家婦女的矜持樣子也肯定漏洞百出。不然,王紫芸不可能衝著我眨眼擠鼻子的一副瞧好戲模樣。


    周新良穿著正裝西服,剪裁妥帖,和王紫芸站在一起,兩個人同樣的職場精英模樣,臉上堆著標準式的親切。這兩個人湊在一起簡直是天作之合。


    聽見我的客套話,周新良嘴角撇的很開,笑嗬嗬的說道:“是有次聊天時無意中說起,才知道原來我們都認識林小姐,所以,這一次知道你們有約會,我就厚著臉皮也來湊熱鬧了。希望你們不要嫌棄我啊。”


    他邊說邊看看我和王紫芸,笑容爽朗,那副原本已經精致的像是妖孽般的麵容因了這幅生動的表情而更加閃閃發光。我內心有些惶然,隻覺得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不知如何作答。


    胳膊被摟住,王紫芸湊過來把我往屏風裏麵拽,“什麽嫌棄不嫌棄的,你平時那麽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除了公事私底下想要見你一麵都不容易。這次能來,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林堯,既然來了,我們就坐一會聊聊天吧。”


    我點點頭,任由她帶著我進裏麵。


    屏風後麵布置的很是清雅,矮矮的榻榻米橫在視線中央,上麵擺著小方桌,放桌上麵是三杯茶盞,茶盞中紅色的茶水在光線下清透到底,茶水冒著熱氣,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茶香。我和王紫芸坐在周新良的對麵,一低頭還能看見茶水上麵飄著的白色小花瓣,看起來很是清雅。


    周圍很靜,我現在已經不敢再像進屋時那樣明目張膽的四處張望了,聽王紫芸和周新良兩個人談笑風生的說起公司趣聞,我隻得手捧紫紅色的小茶盞一小口一小口的品著茶。不知這茶葉是怎麽泡的,在喝之前能夠聞到淡淡的茶香,入口後卻覺得舌尖發甜,口齒間音樂有屬於春季花瓣所散發出來的甘甜。細細喝下,並不感覺發膩,反而十分爽口。


    我對茶道一竅不通,此時細細喝下,卻也知道,這不是一般的茶品。不知道這樣的一杯茶水,會耗費多少的銀子,這個世界上,有錢人的世界實在是太遙遠了太美好了太不可想象了。我果然是一個俗到徹底的俗人,這個時候,還在心裏盤算著金錢財富的問題。


    “林堯,怎麽了?”大概是我一個人對著茶盞發愣了太久,當我抬起萬年呆鵝臉時,王紫芸拿起旁邊茶桌上的燒開了的壺為我倒水。


    王紫芸坐在旁邊,一手執壺,一手輕輕扶住茶盞,茶水緩緩注進去隻剩白色花瓣的茶盞中,水汽氤氳而上,她化妝精致的麵容漸漸變得模糊又清晰。多年不見,即使依舊帶來熟悉的爽朗,到底是變了許多。那種自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沉靜透過簡單的倒茶動作呈現出來,讓她整個人原本超脫瀟灑的形象變得更加雅致起來。


    看著她,很難想象出當年那個比我還活潑的人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副沉靜的模樣。


    隻是那眉間眼梢中的偶爾出現的狡黠依舊層次分明,似乎在那一個張嘴大笑之時,所有的嫻靜淑雅都煙消雲散,最後隻換了讓人不知天日的舒暢和歡快。[]


    不知道,這些年她都經曆了什麽,明明是那麽的熟悉,卻讓我覺得陌生的有些驚心。


    “怎麽了?”她幫我倒完茶水後,又幫周新良添了茶,正要舀水重新煮水的時候,似乎發現我的走神,有些小心的在方桌下麵輕輕掐了我一下。


    我迅速瞄了一眼對麵正低頭喝茶的周新良,對她搖搖頭,“沒事。你們都在一家公司麽?平時工作很忙吧?”


    我知道自己這個話題開的有些弱智,這兩個人剛才在我麵前一直說著公司裏的八卦趣聞,每當差點要說到公事的時候,他們十分有默契的轉移開話題,這明顯就是不想讓我這個局外人聽到哪怕一點關於工作上的事情。既然如此,我就應該識趣一些,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哪怕是些上不得台麵的社會桃色新聞也是好的。


    果然,王紫芸的眼底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為難,我立即意會過來,忽然靈機一動,脫口問道,“對了,剛才進門的時候,我看見門口的牌匾上寫了一行字,隻知道是名家手筆,字體寫的俊逸不凡,一看就不是凡品。隻是可惜,我這個人對於書法一道,向來都是門外漢,怎麽都看不出來那上麵寫的是什麽。周先生,你知道是什麽嗎?”


    我十分虛心,十分虔誠的探起身子詢問對麵嘴中含了一口茶,正要放下茶盞的周新良。看看,連轉移話題都做的這麽真誠,我真是太佩服自己的急智和演技了。


    殊不知,周新良嘴角抽抽,眉毛好像是被電了一樣的瞬間變成陳坤唱歌時的樣子上下交錯著動了動。


    我轉頭看向旁邊正在舀水的王紫芸,隻見她動作停在半空,似乎也已愣住。


    奇怪,這兩個人的反應怎麽看怎麽不對勁。莫非,我剛才說到了什麽不能說的事情麽?


    時間停住,動作慢放的感覺實在是太糟了。我內心十分不安,不知道自己到底觸到了那塊地雷。


    終於,周新良狠狠咽下了口中的茶水,隨即輕輕放下茶盞,拿起手邊鋪展的一方絲帕擦擦嘴角剛才溢出來的一滴茶水。我一邊腦補著美男穿著鬆垮的月白長袍在月光下慵懶的模樣,一邊看著他在我麵前麵無表情的動作,內心還在咆哮著“到底是怎麽個情況?姐姐我觸動了什麽不能說的秘密了麽?”


    “呃…大門牌匾上的草書似乎是寫的寧致茶莊。”周新良慢悠悠的放下絲帕,十分篤定的回答我。隻是,那眼神中似乎有些我所不了解的神色,深邃精致的五官即使是沒有表情,依舊透著股讓人不敢輕易觸碰的緊張和戒備。


    旁邊的王紫芸舀水完畢,迅速調好電茶桌的溫度燒水,然後坐過來,用筷子夾了一小塊的糕點送進我麵前的青花小碟中。


    我察言觀色,覺得自己不宜再問下去,隻得點點頭應和,以求盡快結束這個讓他和王紫芸都很介意的問題,於是,我那總是在關鍵時刻一鳴驚人的急智又開始發揮它應有的作用,“哦,原來是茶莊啊,我一開始進來的時候,還才這裏是什麽奢侈的酒吧或是有錢人家開的會所呢。”


    我覺得,這個世界一定存在著我所不了解的角落,那個角落的麵積實在是太過狹小,就連我這種總是不著調的人都會在不經意間誤闖入內,然後順利的造成一陣陣尷尬。


    是的,我不知自己到底是那句話沒有說對,旁邊的兩個人又開始呈現出剛才那副近乎石化的狀態,盡管時間很短,但是眉眼間微微的僵滯,剛剛端起茶盞的手忽然顫起的一個小瞬間都說明,我若真心懂得社交技巧的話,就應該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一句話都不說,好好地扮演一個隻會喝茶和打量屋子的人


    我正要自行忽視掉自己剛才提起的話題時,就見周新良點頭,讚同道,“是啊,這裏確實是一個供有錢人聚會的地方。不過,你說的酒吧,在其他的房間,如果林小姐有興趣的話,改天我可以帶你來看一看。這裏的酒吧很幹淨,裏麵有一個調酒師功夫很好,你來的話可以請他為你調一杯雞尾酒。”


    鑒於前兩次總是不經意間冷場的經驗,我確信自己今天最好秉持多喝少言的原則,因此隻是點點頭,假裝矜持道:“那就麻煩周先生了。”


    周新良似乎還想要繼續說下去,卻聽手機震動的聲音,我腰間一顫,暗道誰這麽識趣,居然在這個時候替我脫身。


    我看看他,迅速掏出手機對他晃了晃,很是抱歉的示意自己要去接一個電話。


    他微微笑,繼而點點頭,伸手示意我去他身後一麵貼著仕女畫的牆壁後麵。


    我順著他的指示走過去,卻在走近牆壁麵前時,發現牆壁後有一個拐角,我回頭看他,卻見他伸手示意我進去。然後就不再理我,而是和王紫芸兩個人湊在一起不知道說些什麽。


    我隻得掀開拐角處上方懸吊著的半截曲水紋的暗金色稠布,走進去後接通電話,“堯堯,你去哪裏了?”


    是老太太的聲音,她似乎有點著急,“我在外麵和同學見麵,怎麽了?”


    “沒什麽事情就回來吧,你舅舅到市區了,剛剛給我電話說還有半個多小時就到家。你那裏離家近麽,到時候打車回來,不要想著省錢做公交…”


    我心裏咯噔一條,“怎麽會這麽快?”想想剛才的尷尬氛圍,我覺得今天出門實在是不太順,還是趁著這個機會回家吧。再說了,我也實在是很想見見舅舅,好多年不見,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我這裏沒有什麽事情,馬上就能回家,可能會和舅舅前後腳的到家。媽,要我帶點什麽東西回家麽?”


    老太太似乎是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催道:“不用了,快回來吧。”


    我正要掛上電話,忽然聽見電話裏老太太叫道:“等等。”


    “恩?怎麽了?”我問道,老太太一驚一乍的,實在是不像她插科打諢渾不怕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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