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爺,您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馨璃猛然抓住湘陽子的衣袍,杏眸中泛過急色。[]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忽然湧出不祥之感。


    湘陽子眼角一抽,刻意忽略她令人氣結的稱呼,將手伸向易弘的脈門,凝神把量。


    清秀的麵龐現出一絲躁色,沈晴雪在旁看得心中一突,能令前輩這般頭痛,怎麽可能隻是普通的昏迷?難道……


    “前輩……”


    “他的傷不能立下定論,本座需要更多的時間。你們先隨本座前往回春閣,本座要詳細地診查一次。”


    “可是……”馨璃剛待再言,卻被沈晴雪擋了回去。趴在她的耳邊小聲道:“前輩醫術通天,世間無人匹敵。妹妹盡管放心。”


    雖然還待要說,可看到易弘昏迷的模樣,還是點了點頭。


    眾人見馨璃同意,也就隨同湘陽子一起前往沐峰之頂的回春閣。


    雖說隻是一處小閣,規模不大,配飾也十分古舊。但卻不知為何,暖人心意的氛圍,在不知不覺中營造而出。空蕩的前屋中,隻有一處處丹爐和辛勤煉丹的童子,後堂則是作招待診治來此地問診的病人之用。而沐風首座湘陽子的醫廬,便在回春閣的最深處。


    見湘陽子把過易弘的脈後來到桌前,捋著長髯執筆於手,卻遲遲不下筆。馨璃終於按耐不住,上前詢問道。


    “老爺爺,我哥哥的傷勢怎麽樣了?”


    眼角一抽,似是十分抵製馨璃對其的稱呼,輕哼一聲發泄著不滿:“打傷他的人修為極高,而且傷到了他的頭腦。若本座估計不錯,即便可以醒來,也難保證意識清晰。”


    馨璃嬌軀一抖,怔怔的看著躺在床上的易弘,眼淚簌地流了下來,口中卻不相信道:“老爺爺,你是不是年老昏花,把錯脈了?我哥哥怎麽可能傷得那麽重?”


    湘陽子本已落在紙上的筆生生一抖,劃出一道長長的墨跡。


    老爺爺……老眼昏花……把錯脈了……


    “本座、自信自己的醫術。”


    沈晴雪走上前拉住馨璃,輕聲道:“既然前輩都這般說,大家就別懷疑了。前輩,他……有可能徹底傷愈麽?”


    似是思索了片刻,略帶迷茫地搖了搖頭,道:“在來的路上聽了你們關於那判官筆的特征,據本座估計,這法器是根據自己主人的元力運轉的流暢程度來判定健康與否。而他的傷勢並未影響體內經脈運轉,所以月牙並未變紅。根據這點判斷,他的頭腦收到的衝擊,傷害可大可小。隻靠診脈是無法準確確定的。但本座方才的說法,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種。”


    不想再聽湘陽子的話語,緩緩掙開沈晴雪的手,略帶蹣跚走向床邊。看著那陷入沉睡的俊朗麵龐,安靜的樣子是那般美好。


    狠狠咬了咬櫻唇,似是痛下決心般,將玉手輕輕貼在易弘的額上。一陣綠光驚起,在諸人驚異的目光下,五條雪白的狐尾簌然出現,兩隻柔順的可愛狐耳露在外麵,因背對著眾人,那勾魂奪魄的狐眼並未有人得窺。


    “狐仙之態!這小姑娘是什麽人?”湘陽子眉頭一挑,驚訝地看著那抹嬌小身影。


    吳崢見身邊的丁魁也是一臉見鬼的模樣,心中一動,想來這個徒弟應該並未得到易弘足夠的關心,否則怎會對自己的師父師娘了解的這般少。


    “夢馨璃,據陷入昏迷的易弘兄所述,是兩位夢狐大人的獨生愛女。”


    湘陽子片刻的吃驚後,緩緩點了點頭。複看向化身狐仙之態的馨璃,不由輕咦一聲:“五條……怎麽可能?”


    吳崢自是知道他的困惑:“作為世上唯一一個夢狐後裔,有些奇特之處也可以理解。”


    再度頷首表示理解,站起身來悄然走到馨璃身後,他很好奇,夢狐之女會有什麽神奇之力來拯救這個男子。


    深深凝望著易弘那平靜的睡顏,絲毫不在意體內元力的飛速流失。她並不清楚自己的治療之術對人族會有什麽效果,但可以保證並無害處。與其令他承擔不知名的風險,倒不如放心的交給她,讓她試一試。她的治療之術,比之夢言夢語還要具療效,這是她的爹娘不知道的。不過治療之術往往會付出慘痛的代價,不過為了他,無論是什麽代價,都變得無所謂。


    似是察覺到兩者元力間的詭異轉移,湘陽子不由將真氣釋放在兩人之間,希望能夠得到更詳細的情報。


    仔細地觀察著馨璃釋放的元力,心中暗道:“這個小姑娘將自身的元力從手掌輸出到歌易弘的體內經脈,滋潤著全身各處。而且不知她使用了何等方法,竟然能夠轉化出這等神奇的元力,似乎可以修複身軀的每一個細小之處。”


    忽然眉頭一挑。


    不對!這股元力……摻雜了生命精元!這小姑娘……瘋了麽?


    心中雖這般想著,但卻沒有伸手製止。狐族非比人族,治療之術也多有不同,若是貿然出手,可能會出現更糟糕的情形。


    “狐尾!消失了!”猛然被吳崢的聲音驚到,下意識地看向馨璃的狐尾,眼眸不由一凝,原來五條雪白柔順的狐尾,如今竟憑空少了兩條!


    難道……


    忽然綠光消散,貼在易弘額上的小手也撤了下來,在眾人的注視下,馨璃緩緩退出狐仙之態,胳膊輕輕支在床沿,靜靜等著結果的到來。


    丁魁等人見馨璃收了動作,不由湧上前來。細心的沈晴雪看出馨璃的疲態,走到她的身後,玉手輕輕扶在她的肩膀,輕聲道:“馨璃妹妹若是累了,便靠著姐姐一會兒吧。”


    感激地看了眼沈晴雪,看著那絕美的麵龐泛起的溫暖笑意,回以甜甜一笑。輕輕靠在她的身上後,目光便投在易弘身上再也收不回。


    身體……好沉……


    嘖,我……這是怎麽了?


    這又是哪裏?


    這雙手,是我……的麽?


    這般陌生的感覺是什麽?


    不對,我……是誰?


    猛然掙開眼睛,方才的一片空白景象消失無蹤,映入眼中的是一張放大的絕美臉龐,杏眸中滿滿的關切,以及看到自己後嘴角的欣喜上揚,可愛的令人不由想掐一下。


    當馨璃看到他睜開眼睛的瞬間,雖笑得燦爛異常,卻一時說不出話,隻知道癡癡地看著他。


    “師父!你終於醒了!太好啦!”丁魁興奮地大喊出聲,卻令諸人不由堵住了耳朵。


    迷茫地看著突然闖入視野的魁梧大漢,一時被他那激動的表情弄得不知所以。


    “你……是誰?”


    “呃?”笑臉頓時消失無蹤,錯愕地看著同樣錯愕的易弘。


    吳崢心中不由閃過不詳的預感,猛然看向湘陽子,見他鬆開按住易弘脈門的手,搖了搖頭,心中猛地一跳。


    易弘看著周圍的各類麵龐,茫然道:“這是哪裏?我……是誰?”


    吳崢隻覺眼角狠狠地一跳,不死心道:“這是你的徒弟丁魁,我是忠勇門的吳崢,她是滄瀾的沈晴雪。易弘兄,你都記不得了?”


    緩緩搖了搖頭,忽然感覺手掌被一隻溫暖的小手抓住,茫然地看去,卻是方才自己見過的第一名女子,不知為何,腦海一陣眩暈,竟再度陷入了慌亂。


    “哥哥,你記得我麽?我是馨璃啊……”緊緊握著他的大掌,淚花瞬間綻放開來,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甜糯的聲音竟有些顫抖。


    “馨……璃?太拗口了。”看著她,不知為何笑了出來,卻又不知為何會笑起來,會說出這句話。


    心尖猛然一顫,突然產生一絲僥幸:“拗口?”


    易弘隻覺心中抽痛,愛憐地撫上她的臉龐,輕輕地擦拭著根本拭不完的淚水,心中的痛感竟越發強烈。


    “不知為何,我忘了一切,不知為何,我隻記得你。丫頭,告訴我,這是哪裏?我……是誰?”


    馨璃聽到這裏,眼淚再也遏製不住,哭得越發狠了。櫻唇緊緊咬著,目光被淚水模糊,卻仍癡癡地看著他。


    他不記得自己是誰,卻記得當初的那句“拗口”。


    他不記得自己是誰,卻記得他隻喚她作“丫頭”。


    他不記得自己是誰,卻記得世上他最信賴的是她。


    他忘了滄瀾六道,忘了守護的命運,忘了一切,卻隻記得她夢馨璃。


    她……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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