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我待姑娘的情意姑娘也已然知曉,如今回京,姑娘不妨到舍下暫住幾日,待我辦完事便陪姑娘一同再往揚州探親如何?”靜軒雙目炯炯,似有期盼一般凝視著黛玉。


    黛玉一言不發,攸然轉身,心中卻渙起無限淒微與悲涼,眼前靜軒分明便是富貴中人,自己卻是個落難孤女,即便他如今有一番情思,若果然跟著他到他家中,他的家人該如何看待自己?便是靜軒自個,也該把自己當成自輕自賤之人。若果然他是知音,就不該將此話重提,黛玉想著,便如寒冰一般哀傷起來,原先那心底好不容易凝聚的一點溫暖也瞬間無影無蹤。


    靜軒隻覺得她香肩微顫,令人不忍再望。過了良久,終是忍不住,輕輕將她扳過身來,見她臉色蒼白,不見淚珠,卻隻見長長的睫毛濕潤了許多,皓齒緊緊咬住朱唇,似乎承受著無盡的痛苦一般。


    靜軒懸在半空的心也重重沉了下來,如沉進幽深的潭底一般,不見天日,良久,方才淡淡笑道:“終是我唐突了,姑娘放心,待回到京城我便親自送姑娘回去。”見黛玉眼角噙了一顆珍珠般的淚珠,心下終覺不忍,便要伸手替她擦拭,手伸至半中間忽又覺得不妥,卻是改為替她把披風係緊了些。


    黛玉默然不語,眼中唯有一片茫然。靜軒見她這般,心痛不已深悔自己出言莽撞,待要再解釋幾句,又恐更惹黛玉不快,隻得溫言道:“下來也有些時候了,不如我們先回船去吧。”便要過來攙她。


    黛玉連忙不動聲色地緊走兩步,靜軒苦笑了一下,連忙緊跟上來。二人回到船上,黛玉隻悶悶的呆在房中,再不出來,靜軒幾次要進來,可到了門口,又恐黛玉生氣,隻得在門外徘徊。


    悼紅、念玉見他們這般,越發不敢說話,連進出也都躡手躡腳的,生怕觸怒了靜軒。便是晚飯,黛玉也隻在房裏略用了幾口,便放下筷子。靜軒見了,越發後悔起來,恨不得時光能夠倒流,那番話從未和黛玉說過才好。


    待到晚間,黛玉隻在燈下寫字,也不知寫些什麽,一行寫一行卻在流淚,寫了幾張卻又揉成一團丟在一旁。悼紅多了一個心眼,將那些紙團悄悄收了,拿了到靜軒這裏,畏畏縮縮地試探道:“公子,林姑娘寫了好多字,我們也不懂,不知道該不該扔了?”


    “字?還不快拿來給我看看。”靜軒一震,不等她說完便急道。悼紅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生怕靜軒會怪自己多事,如今見他這樣,倒放下心來,忙幫著他把紙團一一展開。靜軒看時,見每張紙上都是“若將人淚比桃花,淚自長流花自媚。淚眼觀花淚易幹,淚幹春盡花憔悴。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飛人倦易黃昏。一聲杜宇春歸盡,寂寞簾櫳空月痕!”那宣紙上字跡絹艉異常,唯有白紙上點點斑痕,想必是寫時有感而發,淚水沾濕了宣紙留下的。靜軒心裏越發絞痛起來,跌坐在椅上,手中緊握著那幾張紙,喃喃自語:“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飛人倦易黃昏,林姑娘,你為何總如此悲傷,我該如何待你才好。”


    掉紅一旁冷眼看著,淡淡笑道:“公子不必著急,奴婢這幾日侍候姑娘,雖不是很久卻看出了些,依奴婢看來,姑娘心中未必就沒有公子。”


    “你說的是真的!”靜軒大喜,卻猶不敢相信,“你如何知道?”


    悼紅笑道:“論起知文斷字來,自然是公子比奴婢強上千倍,可論起懂女孩兒的心思來,不是奴婢誇口,隻怕奴婢要比公子強上一些。”悼紅頓了頓,偷眼看了看靜軒,見靜軒並無怒意,便大著膽子道:“姑娘雖說淡淡的,可但凡說到公子,林姑娘便是口角含情,每每公子上岸辦事,姑娘便時常看著岸上,他雖不說,可心裏的擔心全都寫在臉上。直到看到公子回來這才好些。這些我們都看在眼裏,隻是公子不知道,便是林姑娘自己隻怕也不清楚。”


    靜軒見她娓娓道來,條理分明不由人不信,隻是還有些半信半疑:“那她為什麽不同我回家?”


    悼紅忍不住笑道:“俗話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話連我們這些當奴才的都懂。奴婢看林姑娘也是大家出身,哪裏能輕易便自己上門去?何況公子的身分又沒讓她知道。”說著眼角含情,媚眼如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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