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見眾人出去,心中越發覺得不安,見黛玉除了虛弱些外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妥,忙掩飾著道:“姑娘今兒身子不快,有什麽事改天再說也不打緊,何必急在這一時呢?”


    黛玉笑了笑:“你不必緊張,我不會為難你的,隻是這些話我早想問你,卻又怕貿然問起來傷了你的心。[]隻是如今再不問隻怕往後就是我想成全你也沒有機會了。”


    黛玉突然覺得房內光線不甚明亮,沉水香燃燒時有纏綿的白煙繚繞在房中,隔著這嫋嫋白煙,站在床前的雪雁麵容似乎有點不太清晰起來,這些年來她們主仆二人相依為命,向來是相知相惜的,什麽時候竟然有了這些隔閡?黛玉笑了笑:“你把那窗戶打開吧,陰沉沉的,怪讓人難受的。”


    雪雁有些猶豫:“雖說是春天了,可外頭還下著雪珠,若是風把些雪珠兒吹進來又該要難受了。”


    “我隻覺得氣悶,不礙的,我自然知道自己的身子,你放心吧,我自個不心疼自己還有誰來心疼?”黛玉淡淡道。


    雪雁拗不過她,隻得依言將窗戶開了,果然屋裏亮堂了許多。黛玉讓雪雁坐在自己身邊,拉了她的手道:“好妹妹,這些年下來也隻有你是和我從蘇州一起過來的,你也是知道的,我們都是一樣的,再沒有別的親人。我隻把你當成我的親妹妹。這些日子我也看見了,你對他頗是有些情意。”


    “不,姑娘,我不。。。”雪雁急著想分辨:“我隻是替姑娘想。。。”


    黛玉目光落到了窗外,似乎有些疏離,卻又很快落到了雪雁身上,吃力地笑了笑:“好妹妹。你別急啊,其實動了心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我也不瞞你,也不怕你笑話,我原先自然也是動了真情的,隻當自己這一輩子便是跟著他了,隻是如今看起來,這竟是我一廂情願了。罷了,其餘的也不說了,隻說你吧。我如今是再不能與他在一處的。至於將來,心既已死,便再無逢春之可能。你們跟著我也隻怕是耽誤一生。你與紫鵑不同。她好歹還有父母兄長會替她操持。你卻沒有,若我再不替你安排一二豈不真會耽誤了你?我想著,他原本還是個好人,若是他還念著些舊日的情分,我親自求了他。讓他把你留在身邊,你看如何?”


    雪雁聽她這麽說著,隱隱竟有幾分交代後事的感覺,連忙跪了下來,眼中淚光閃爍:“姑娘快別這麽說,我自小兒起便跟著姑娘的。如今更是定要跟著姑娘的,姑娘到哪裏我便到哪裏。”


    黛玉忙勉力將她拉了起來,泫然道:“隻是終是要連累你們。原想著能為你們找個好出路的,如今看來也作不得什麽了。王爺雖然與我情分已了,可從心底而言,他於你也不失是一個出路。何況你對他也有意思,相處久了。封個庶妃側妃也不是不可能。也算是了了你的心願吧。”


    雪雁哭道:“姑娘這麽說就是嫌棄我了,既這麽著。我還不如一頭撞死了來得幹淨。”說罷便站了起來,作勢便要往外跑。


    黛玉忙要起身攔住,奈何身上又酸又軟,並沒有半點氣力,眼看雪雁便要撞在柱子上,二人隻覺得眼前一花,卻有一個人影擋在雪雁身前將她攔住,雪雁定睛一看,竟就是水溶。當下又羞又臊,頓時麵紅耳赤起來。黛玉見她沒事,這才放心,卻又俯在枕上咳了起來。


    水溶又急又惱,連忙替黛玉順著氣,一麵罵雪雁:“你是怎麽侍候姑娘的,明明看見姑娘身子不好,偏還來招惹她,若是將姑娘氣病了,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雪雁也是悔恨交雜,忙道:“姑娘別生氣了,我不該惹惱姑娘的。”


    黛玉卻是不高興起來,用力推水溶道:“她是我的丫頭,就算是她有什麽不好的,也便有我說她便是,你們雖然是高高在上,可也沒有哪條王府說能管我們家的事。”


    水溶原本在各處尋找黛玉蹤影,聽說黛玉回來了便急急忙忙趕了過來,見紫鵑朱鶯等都在外頭候著,一時也來不及問個原委,連忙進房來,卻看見雪雁尋死覓活的,黛玉卻病在床上,哪裏管得了那麽多,張口便罵雪雁。誰想又惹得黛玉不高興了,隻得陪笑道:“你說的是,我方才一著急可不就把這些給忘了嗎。她是你的丫頭,要打要罰自然是由著你了,可你也該顧惜自己的身子,別和她們奴才們嘔氣了,氣壞了身子豈不是自個兒難受。”


    外頭紫鵑等聽見動靜,連忙進來將雪雁拉了出去,水溶隻當黛玉是生雪雁的氣呢,還要再說,卻見黛玉冷笑道:“我們這些人原本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王爺自然不必放在眼裏。若是和我們這起子人生氣,合該是要讓人笑話的。我雖然早沒了父母,這些道理原也是早知道的,王爺不必借著別的由頭來提醒。王爺是什麽身份,我是什麽身份,自然該事事依從,再不能有半點不字。”黛玉雖在純皇貴妃跟前說的大方,可真見了水溶卻隻覺得心中又氣又苦,萬般委屈,哪裏還會好好說話,隻忍不住要惱。


    水溶見她賭氣,隻當她昨兒的氣還沒消呢,哪裏想到另有因由。便隻笑道:“你瞧瞧你,越發愛多心了,我不過是說她幾句,偏你就往自己身上扯。今兒母妃找你去可說了什麽沒有?”


    “王爺要知道娘娘說什麽,何不親自去問娘娘?我原是個最愛胡攪蠻纏的,說出什麽來也要王爺你肯信才好!哪裏比得上你們親母子,自然是沒什麽不能說的。”黛玉憤然道,一麵說著一麵卻要推他出去。


    水溶方才急得半死,好不容易見了黛玉,這才放下心來,急著想知道原委,卻被黛玉不管青紅皂白搶白了這些,不免也急了:“今兒早起我過來看你,卻聽說你被母妃叫了去。我心裏掛念你,急著就進了宮,卻不見母妃和你,問那些宮人,又都是一問三不知,急得我什麽似的。後來聽說母妃出宮了,又打發人到處找。好容易見著你,你又不說什麽,隻就這樣排宣我,到底是什麽意思?”


    “哼,我能有什麽意思,我原不過是個草木人兒罷了,便是一時趁了東風,也不過是個虛的罷了,終究還是要掉下來的,可當不起你這金枝玉葉這般關心。”黛玉冷笑道。


    “你這人怎麽這麽別扭,我幾曾嫌棄過你?”水溶也生了氣,可看看黛玉嬌怯怯地靠在床上,少不得忍了氣道:“我隻是擔心你。”


    黛玉卻不領情,隻是氣道:“我原擔不起的。再說了,是你母妃讓我去的,能有什麽事,莫不是你們有什麽事瞞著我?擔心我知道?”


    黛玉雖已抱定了離開水溶之心,可終究女孩子心性,心底卻是依舊希望水溶不知道柳小姐這事,或許這樣的話自己也能覺得好受些。水溶卻是覺得心虛,因為柳傲蝶這事純皇貴妃也幾次三番明裏暗裏的說過,雖說被自己拒絕了,可難保不會找黛玉。所以今日聽說黛玉被純皇貴妃叫去才會特別著急,若是黛玉將這事挑明了說,自己倒是好解釋清楚,隻是黛玉卻偏不肯說出來,倒叫自己摸不著頭腦。若是純皇貴妃沒向黛玉提這事,自己貿然提了,倒會更讓黛玉多心。這麽想著,反倒不敢說話了。


    隻是這般情狀看在黛玉眼裏,卻覺著他心裏有鬼了,心中雖然早已是一片冰涼,饒是如此也是心頭一震,心頭陣陣哀戚,唇角卻漫上一縷淒惶的笑意,胸中氣息難平,眼前的水溶卻複雜而遙遠,不由別過頭來,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半日,房中隻充滿了生冷的寂靜,水溶見她肩頭起伏,不由伸出手來想將她的肩膀別過來。黛玉腦後如同長了眼睛一般,連忙避開,卻又募地轉過身來。“王爺請回吧,對了,王爺還有許多東西放在我這裏的,我這兩日會讓紫鵑她們收拾出來。還有朱鶯、冰鵲她們幾個也請王爺一並帶回去吧,雖說我如今封了郡主,可畢竟不比你們,我可養不起這麽些人。還有這院子,既然王爺已經買了,也動了工,一時也不好再分出去,我這裏原還有些銀子,改日讓人送過去,就算是我從王爺手裏買的吧。”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水溶見黛玉突然提起這些事來,頓時覺得不妙,隻是還是不知原委,一時摸不著頭腦。


    黛玉淡淡道:“這有什麽不明白的,你我算得什麽人,你自然是不在意的,我卻不能不顧,難不成要讓別人說我這裏是王爺的別院不成?就算你不顧別人之言,難道你未來的王妃也是不介意的嗎?即便她也不介意,我可不想擔著這些虛名,你讓我往後可如何。。”一時卻是一抹紅霞飛上了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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