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卜。”藤崎浩人複雜地喊了一聲,臉上晦澀難辨的神色就盡數收斂起來,“你真的要與我為敵?”


    “你在說什麽啊老爸。”夜鬥站起來,冰雪般通透的刀刃仿佛彌散著寒氣,讓人看一眼都渾身發冷,“從你對日和下手那天起,我們就已經決裂啦。”


    他扯扯嘴角,說不出是諷刺還是冷然:“一次兩次三次……你和野良都這樣,總是對我身邊的人下手,還真以為我沒脾氣?”


    “夜卜可是個乖孩子。”藤崎浩人微微一笑,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夜鬥冷冷地看著他,刀鋒偏轉,正對著藤崎浩人這邊,但他沒有輕舉妄動,即使在這短短的刹那,青梣已經被妖怪們圍攻,處境岌岌可危了也一樣。


    「要快點救他!」


    腦海中,雪音的聲音透露出焦急,夜鬥麵色不變,嘴唇翕動,用極其細微的聲音道:“現在不行。”


    「為什麽!」刀柄微微震顫,應和著腦海中不服氣的聲音,夜鬥目光平靜,沒有言語。


    他不能說。


    雪音的問題牽涉到“神明最為隱秘之事”,所以他無法回答。


    藤崎浩人使用野良攻擊,隻要稍一觸碰,神器的名字就會出現部分空白。


    他們會開始追尋自己死亡前的記憶,想知道自己是什麽人,又是怎麽死的。


    這是墮化的開始。


    因為神器都是已死之人,而無論是誰,在回想起自己死亡霎那的記憶後,都會被那時的恐懼與害怕纏繞全身,無可逆轉的墮落成妖魔,反噬神明。


    所以夜鬥不敢提及雪音生前,不敢讓他對自己產生疑問,也不敢……讓他和藤崎浩人戰鬥。


    即使是神器中最為優秀的祝之器也無法抗衡的這股力量,在藤崎浩人手中的野良,是當之無愧的神器天敵。


    「夜鬥!」


    腦海中,雪音還在焦急地叫,夜鬥捏緊刀柄,手心冒汗,卻不敢動彈分毫。


    他並不懼怕自己的死亡,但如果與藤崎浩人戰鬥,會讓雪音墮落——


    “要我幫你一把嗎?”


    鬼魅般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夜鬥陡然一驚,迅速轉過頭,正對上白蘭笑嘻嘻的紫色雙瞳。


    白發,紫眸,倒皇冠印記……


    夜鬥愣了愣,忽然想起綱吉拜托他尋找的友人。


    “你是……白蘭?”


    “回答正確☆”白蘭忽然愉快起來,“不愧是綱吉君認可的神明呐~”


    夜鬥看他心情不錯,緊繃的神經也慢慢鬆懈下來。


    說來可能有些丟臉,明明麵對的是個小孩子,夜鬥卻莫名覺得這人有著不下於自家老爹的危險度。


    “你要怎麽幫?”


    青梣形勢不妙,夜鬥也不敢拖延時間,匆忙問道。


    “當然是——”白蘭抬起手,悠閑地打了個響指,“這樣。”


    情勢陡然一轉,無數火星如飛散的塵埃,紛紛揚揚,盡情揮灑,看似渺小無用,但稍一碰到,就會引起焚身之火,不把人生生燒成灰燼誓不罷休。


    被藤崎浩人用黃泉之語驅使的妖怪吃過火焰的虧,曉得厲害,自然在不違背主人命令的同時能避則避,攻勢緩和下來,青梣也爭得一口喘息之氣,匆忙從包圍圈裏跳了出來。


    藤崎浩人沒有阻攔他,或許在他看來,失去了神器的神明不足為慮,而四處散落的火星也被他用禪杖橫空一劃,造了個結界出來擋在半米開外。


    白蘭也沒指望這點小把戲能幹掉這個奇怪的家夥,何況這次主攻的可不是他。


    夜鬥鬼魅般的身影出現在藤崎浩人背後,太刀雪一般流暢的光輝泛著冰冷的銳光,寒意一閃而逝,撕裂了匆忙製作的結界,刀刃直指藤崎浩人脖頸。


    “鈴——”


    禪杖錫響,藤崎浩人回過頭,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杖柄橫掃,眼看著就要迎上雪器鋒銳的刀身——


    “可惡!”


    夜鬥忽然咬牙,身形在半空中一扭,以相差微毫的弧度翻轉過身,帶著雪器避開了這次攻擊。


    「夜鬥!」


    雪音在腦海內氣急敗壞地喊,完全無法理解他的行為,夜鬥沒有解釋,連退數步脫離戰場,神色凝重地盯著藤崎浩人。


    “你是沒辦法戰勝我的,夜卜。”藤崎浩人聲音極為溫柔,“明明自己也知道,為什麽還是冥頑不寧呢?”


    “我已經不想再當你的乖孩子了,老爸。”夜鬥淡淡道,“而且今天,我不是一個人。”


    “是呢,還有一個很難纏的白蘭君。”藤崎浩人掃了眼仿佛隻是在圍觀的白蘭,微笑道,“不過他真的是站在你這一邊嗎?”


    夜鬥無動於衷:“隻要不在你那邊,一切好說。”


    “——即使他對同伴見死不救?”藤崎浩人笑容柔和極了。


    如他所料,夜鬥和伺機中的青梣都望了過來,皺起眉頭:“什麽意思?”


    “當然是,我們可愛的藤姬啊。”藤崎浩人攤了攤手,無辜至極,“白蘭君明明知道藤姬殺不了我,為什麽還要鼓動她呢?——而且最後,你應該能救她的吧?”


    但是他沒救。


    如果不是綱吉,白蘭會這樣笑眯眯地看著藤姬死。


    青梣目光冷凝,即使明知道現在不是內杠的時候,藤崎浩人這番話也是不懷好意,但他卻無法按捺下心中升起的懷疑與憤怒。


    垂下眼,青梣努力平複動蕩的心境,知道藤崎浩人還是如願在他們間插/下了縫隙。


    夜鬥仍然凝望著藤崎浩人,隻有眼角餘光斜睨了下一旁觀望的白蘭。


    他還是沒什麽變化,說是幫忙,卻也隻幫了剛才那一下。


    現在他正一臉悠閑地望著這邊,被藤崎浩人惡意說穿了自己袖手旁觀的立場,也沒有想給自己辯解的意思。


    ——完全無法理解他在想什麽。


    夜鬥慢慢吸了口氣,將腦子裏亂七八糟的疑慮驅除,全心全意地盯著藤崎浩人,等待下一次的空隙。


    他沒有改變自己的目標,畢竟從過去到現在,給他帶來無數麻煩與糟糕經曆的從來不是白蘭,而是他的老爹。


    妖怪慢慢圍攏上來,藤崎浩人平靜的看著他,沒有親自出手。但這絕對不是放水,而是某種□□乏術——被什麽拖累得無法親自上陣的感覺。


    是在謀劃著什麽?


    夜鬥沒空再多想,成群的妖怪已經撲了上來,屋內霎時黑灰一片,濃鬱的瘴氣被體型各異的怪物們攜卷著包裹住夜鬥,讓他暫時無法分心其他。


    失去神器的青梣被忽視了,藤崎浩人衝他正對麵的白蘭微微一笑,眸子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或許是躍躍欲試,也或許是勝券在握的自滿和傲慢……


    立在牆角的白蘭微微睜大了眼,紫色的眸子裏映出卷軸慢慢拉開的場景,不知何時書寫的文字正如活物般扭曲舒展,慢悠悠與相鄰的墨跡融合,繪出一副詭異而不詳的圖案。


    “終於有趣起來了,綱吉君。”白蘭偏了偏頭,向著真正被人忽視的友人道,“要和我一起玩一玩嗎?”


    他身邊,麵容冷淡,不知不覺又進入了莫名狀態的綱吉正捧著細長白蛇,雙手仿佛不經意間流轉過金紅火光,每每光華絢爛,就有幾縷灰煙飄出,像是有什麽被淨化了一樣。


    “我很忙。”


    頭也不抬的綱吉沒理會被激起興致的友人,聲音冷冷的如是說。


    白蘭,忽然就有了一點小小的憂鬱……


    ——雖然友人這樣是他悄然推動的,但這麽冷冰冰的樣子……


    好像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呢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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