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鳳的父母來滬的時候正值一場大雪揚揚灑灑的漫天飛舞。那些紛飛的雪片裝點著樓座屋宇使得這個溫潤的城市難得一次的銀裝素裹。當穿著簡樸得近乎於破舊的他們隨著蜂湧的人流擠出檢票口來到廣場時廣場四散的穿插的人流令他們禁不住顫抖。


    車站廣播的車次聲巴士司機的攬客喇叭聲的士引擎的轟鳴聲和親友見麵的吆喝聲匯成巨大的聲響穿進他們的耳孔震動他們的耳膜也敲打著被大山禁錮了幾十年的心髒。他們就像一葉無主的小舟被往來穿行的人流擠得東倒西歪。幾次都險些被擠散。嚇得母親劉帶角聲撕力竭哭天抹淚虧是背著山一樣高的包袱的苗趕三頂住人流拔開人群勁勁地抓住她的手腕才沒有被衝散。


    然而令他們更加恐懼的是周圍的儂聲軟語對他們來說如同天書一樣難懂。就在他們出站的一霎那他們變成了聾子。更可怕的是他們不怎麽識字而且濃重的口音又使人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麽所以那些有心幫助他們的人在一番交談後也無計可施地搖頭去了。他們如同深處於鬧市中的荒漠感到了被拋棄了的恐懼。他們相互摟抱著依偎著哭泣著惟恐被人衝散從而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


    就是在這種驚魂弗定中他們的女兒那個穿著淺藍色羽絨服黑色緊身褲黑色小皮靴梳著馬尾辮的女兒像天使一樣出現了。“爸媽。”她呼喚著張開雙臂同他們擁抱在一起。但是他們沒有因為小鳳的出現放下高懸著的心來。


    因為這個貌似他們的小鳳的女孩氣質清新容光煥絕非是他們想象中那個樸素乖巧的女兒。他們甚至懷疑同他們一起摟抱著的小鳳或許是因為恐懼而虛幻出的依靠。


    但是當小鳳身邊那個穿著黑色過膝外套身材欣長長得猶如陽光般炫爛的男生從他們肩頭接過包袱將它放入那輛黑色寶馬的後備箱並將被激動和驚懼折磨得說不出話來的他們放入漫暖寬敞的車箱裏時他們從自己的眼睛看到的體膚中感受到的緩緩地意識到眼前的女孩就是他們的女兒。他們哇地一下子哭了抱著小鳳再不肯分開。小鳳也痛哭流涕起來。


    林崢邊安慰著他們邊啟動車子。車子輕快地行將他們載到他新購置的那幢有白色羅馬立柱花園式的紅色三層水景小別墅裏。當他們進入別墅的客廳立刻間目眩神迷黑色的印著纏枝紋的手工地毯紅色的實木樓梯金色的把手桔黃色的牆壁在頭頂枝形水晶燈的燈光映襯下顯得富麗堂皇金碧輝煌。


    站在這個大廳裏的他們穿著已經七八年了的補釘羅補釘的破棉襖的鄉下小老頭兒小老太婆被周遭的豪華雍容壓迫著竟而無法承受的顫抖起來。(.無彈窗廣告)就是打破腦袋他們也不敢相信他們的女兒居然會住在這樣一個宮殿裏他們驚疑地看著小鳳小鳳自信的就像這個宮殿裏的女皇竟而堅定了他們在車站廣場的懷疑。這個小鳳絕然是假的她或許是狐魅變化來禍害他們的妖精。他們已經被應接不暇的奇遇驚得神經木宛若泥塑了。


    小鳳把他們帶到寬闊明亮的盥洗室把他們放進隔壁洗澡間的按摩浴缸裏不避忌諱地搓去他們身上的泥汙給他們換上從華聯買來的新衣穿上油光鋥亮的鞋子為劉帶角梳理濕潤淩亂的頭幫苗趕三刮去多年的胡茬。當他們光鮮亮麗地出現在人一樣高的立式穿衣鏡前他們才恍然若醒。劉帶角抱住小鳳泣不成聲:“孩兒啊這是真的嗎?”


    小鳳也噙著淚:“真的這些全都是真的。”


    苗趕三慌忙勸著她們:“孩兒他媽別哭這是小鳳的福氣啊。”即使如此就連他自己也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林崢為他們準備的節風宴是從川菜館訂得火鍋當麻辣的湯水雪似的在鍋中沸騰他們終於感到了家一樣的溫暖。林崢從鱷魚皮包裏取出兩萬塊錢交給苗趕三:“這些錢你老先用著不夠了再對我講。”


    “哎哎。”苗趕三顫抖著接了過去。


    這幢別墅有七間臥室每層都有浴衛。林崢把他們安排在二樓那是間有39平米的寬敞臥房靠近陽台的推拉門占據了整個牆壁的位置拉開雪白的印著梅花厚重的杭綢門簾便能看到別墅後那十幾平方公裏的寬闊湖麵。這間臥室與浴衛有個小門聯通十分方便。兩人見此興奮地渾身亂顫。


    劉帶角拉著小鳳激動地說:“小鳳你信中說你過的好媽一直以為那是安慰媽的。但媽現在相信了你過得真好媽就放心了。你告訴媽林崢到底是幹什麽他怎麽這麽有錢他對你好嗎?”


    小鳳握著劉帶角的手一臉幸福:“他對我很好不但給我找了工作而且送我到夜校學會計。我現在過的可好了你就別操心了。”


    “唉媽這就放心了。你那麽小無依無靠的就到外麵闖世界。媽擔心哪媽常常做惡夢怕你被人賣了拐了。媽擔心哪是媽對不起你啊――”說著淚雨紛飛小鳳情不自禁想起半年前的情形如今與當時相比真是天壤之別竟自不堪回。如果不是遇到林崢自己豈不是正在被人賣被人拐嗎。想到此竟一陣驚悸麵色蒼白起來。


    劉帶角覺出異樣來:“鳳哪你怎麽了。”小鳳抹了一下眼淚:“沒什麽?鳳讓媽擔心啦鳳對不起媽。”母女二人抱頭痛哭。


    苗趕三坐在一旁急得插不上嘴便想找林崢說話就走出門踏上樓梯來到三樓。林崢的門開著卻沒有開燈陽台前的簾子也被拉開他踽踽地坐在大床上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昏黃的燈光裏紛飛的大雪獨自出神。那種孤獨讓苗趕三看的心疼。他想進去又怕打擾了林崢。思來想去隻好悄悄的下樓。


    林崢望著窗外的大雪思絮紛飛。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個空氣裏永遠都飄飛煤塵除了國道邊和縣城裏有幾間磚瓦樓房外其他的鄉村裏大多是土坯平房的高平來。那裏的雪絕然不像上海來得凶消得快像這個城市裏的人一樣浮燥不安。那裏要麽不下雪一旦下雪天寒地凍沒個月兒八十的絕不解凍。


    到了這個時節家家戶戶燒起火炕婦女們圍著火紅的爐火蒸年糕老爺們坐在熱和的炕頭和幾個鐵哥們兒圍坐了來上一盤黃豆芽炒土豆粉條喝幾盅小酒或是完幾把撲克打幾圈麻將其樂融融。而這時候他也會陪著父親坐在炕桌前看著父親默默地喝酒。那時候他多想陪在父親身邊的不僅僅是他還有他的母親尤其是當他看到父親默默的流淚時他就會抓住父親的手失聲痛哭。


    父親是個很有才情的人寫得一手好詩他的作品常常被報刊轉載至今他猶記得其中的一句:“綠波又隨風向東江邊桃花幾度紅。”的詩句來。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物也不得不為五鬥米折腰屈服在幾張薄紙的淫威下。父親入斂的那一刻起他誓要堅強鎮作起來為父親也為他這個姓氏爭回麵子他做到了。而他的父親卻與永遠天人永隔。當他在車站的廣場看到相互依偎的劉帶角和苗趕三他竟然妒忌起小鳳來他的父母是多麽的恩愛。而自己的親人一個長眠於地下一個卻和一隻煤耗子風流快活。


    小鳳依偎著他坐下看到他臉上的淚水便伸手去擦。林崢抓住她的手呆呆地矚著他眼神是那麽的落漠無助那情形情不自禁讓她聯想起他們的第一夜。小鳳身子滾燙展開雙臂將他擁入懷中――


    苗劉二人從極貧到極富的過程在瞬間完成後所產生的反應絕不亞於從地球飛出太空強大的落差造成的失重感久久不能離去。他們到滬的一段時間裏幾乎不敢出門。他們怕那些縱橫交錯的街道遮天避日的高樓方向感的缺失令他們很容易迷失走散。


    他們甚至不敢邁出別墅。因為他們無法和那些穿著皮草或是開著奔馳寶馬或是溜著寵物狗趾高氣揚的人們溝通。在這裏一切都是新奇陌生的。盡管他們的穿著價值不菲盡管他們從彌漫著騷臭氣的人豬混居的漏雨的屋子裏住進寬敞明亮的水景別墅盡管他們不必起早貪黑盤算著下一頓的著落而身揣巨款.


    但是沒有了那些熟悉的鄉親便沒了吹牛的夥伴沒有喝酒的酒友甚至吵野架的對手。而小鳳白天要到專賣店上班晚上還要上學。陳楓總是早出晚歸既使回來也是把自己鎖在臥室裏獨自一人看書。他們隻能傻子似的拔弄著搖控器不停地換著電視頻道可樂的便傻笑兩聲悶的便相互倚靠著坐在沙睡覺。他們就像被供在家裏的活菩薩僅僅比那些泥捏陶塑的多了一口人氣。


    尤其是對身懷巨資而且頗為好賭的苗趕三來說那種煎熬甚至比殺了他還難受。他真想拉上幾個人打上幾圈麻將玩上幾把撲克拍著桌對那些平日裏狗眼看人的狗娘養的大喊娘的老子有錢了有種別走玩兩把。


    長時間的蝸居使兩人像失去陽光的花草整日裏悶悶不樂無精打采。小鳳看著心裏著急她很想向曾雪怡告假但是卻說不出口來。她已經是店長了而且年關將近店裏的生意異常火爆本來就缺人手。這時告假就是曾雪怡允她也於心不安。


    林崢看出她的心思便主動請纓找曾雪怡。曾雪怡半開玩笑半當真的說:“小鳳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你砍了我一條胳膊總有一點說法吧!”


    “就幾天誤不了多少事的。”


    “哦你把人家胳膊傷了傷好了後難道就能說你沒傷過人嗎?”


    “可是她真的需要請假。”


    曾雪怡詭秘地一笑:“真的請假也不是不可以我也不是不通情搭理的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才行。”


    “隻要你肯請假不要說一條十條也沒問題。”


    “別答應的這麽爽快到時候兌現不了可傷了人家的心。”


    “說吧什麽條件我答應你。”


    “條件嗎我是想好了。但現在我不能告訴你。不過你要開著手機隨時聽我的召喚。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林崢以為她在開玩笑哈哈一笑:“行隨時聽候您的吩咐。”


    恰股市收盤林崢便和小鳳帶著兩人看東方明珠到城隍廟燒香。去楓涇看剪紙到錦溪看根雕。幾天轉將下來兩人有了笑臉。但更讓林崢開心的是他常常聽到小鳳銀鈴似的笑聲那笑聲自內心不摻半點虛假。那是他在小鳳身上從不曾見到的。一年的相識雖然他從沒有允諾過小鳳什麽但隱然把她當作自己的女人。想起小鳳的遭遇能夠看到她釋杯一笑林崢竟激動的熱淚盈眶。


    更重要的是飄泊異鄉五六年的林崢終於不再孤單。在這個上海有史以來最寒冷的冬天他有了家一樣的溫暖。每天起床的時候劉帶角已經做好了飯。回來遲的時候她會為他煲湯。他丟三拉四的毛病常常惹來劉帶角善意的嘮叨那嘮叨常令林崢心裏一片溫暖。


    這些原本應該是謝惠萍早應盡的義務正是他朝思暮想夢寐以求的關懷。他可以為此忽視苗劉二人的所有瑕疵。他可以笑著聽苗趕三毫無邏輯的東拉西侃既便是他的誇誇其談總是破綻百出。他也從不願當麵拆穿。即使苗趕三不怎洗腳的毛病常常把沙茶幾甚至於他的床上搞得臭烘烘的他也毫不計較。林崢的豁達令小鳳常常感激涕零。


    苗劉也應為心情愉快而熔光煥山裏人結婚的早有小鳳的時候劉帶角才十五苗趕三也不過十七如今兩個人一個三十二一個三十五正值風華正茂的好時節。尤其是劉帶角雖然日頭曬黑了她的皮膚但天生的麗質依然使她光彩照人。她與小鳳站在一起時更像一對姐妹卻平添了許多成熟與蒼桑感。


    他常常拿劉帶角與他認識的女人相比她雖不如母親那般嫵媚也不如曾雪怡那般風情但她的淳樸就像一把鑰匙常能打開最最封閉的心扉。他很喜歡這個應該算是他姐姐卻因為小鳳而成為他長輩的女人。


    年關快到了林崢史無前例的同他們一起進入采購大軍他們請灶神買對聯辦年貨忙得不亦樂貨卻十分的開心。除夕夜別墅裏張燈結彩貼紅掛綠小鳳母女包著餃子兩個老爺們兒優哉遊哉坐在沙上嗑著瓜子嘮著閑嗑把腳放在茶幾上仰著身子半坐半躺在沙上看著電視裏的聯歡晚會一片歡聲笑語。


    就在這時林崢的手機響起他聽到曾雪怡的聲音:“我遇到麻煩了快點過來。”林崢聽了忙抽下腳丫子塞進拖鞋裏穿了件黑色羽絨服跑到門邊換上皮鞋。邊拉門把手邊對小鳳說:“雪怡遇到點小麻煩我去去就來。”小鳳心裏一驚但麵上強作鎮定地哎了一聲。


    林崢便跑了出去動車子。劉帶角邊包餃子邊對小鳳說:“這個叫雪怡是你的老板吧。我見過她她可是個狐狸精要提防她把林崢拐跑了。”


    小鳳強自一笑既是寬慰劉帶角也是寬慰自己:“她也是林崢的老板兩人常在一起的林崢不是還對我好。媽你是杞人憂天了。”


    “嘿你這個孩子怎麽沒心沒肺的吃了大虧可別怪媽媽沒有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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