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鬆嶺


    一間石屋,一頭銀發的男子,調息著體內真氣,一波波綠芒從頭頂滑過。寬額濃眉,光澤的麵頰,不管何時看到,依然迷人心智。


    獨嘯天!有他坐鎮的血煞門,猶然回到了當年的獨領風騷,誰人不知血煞門,誰人不知獨嘯天!就連已經沉寂百年的逍遙宮,也在獨嘯天的回歸之後,逐漸恢複了往日的風采。


    獨嘯天因幽靈石,成功度過天罰三劫,卻也因幽靈石的不明能量而陷入了困境,這些年,他每隔三五十年就要閉關十年。


    今天,正是他出關的日子,一個時辰前,他才剛剛回到石室。


    獨嘯天收了功,眉目間隱隱黑氣散去,石門外沉重的腳步聲停了下來,輕輕推動石門,臉黑得想塊黑炭似的血蛭走了進來。


    他看上去比幾百年前要蒼老得多,瘦瘦的臉上褶皺更多了,頭上竟也有了白發,隻是兩眼炯炯有神不減當年。血蛭走上前,坐在案幾的另一邊:“高虎失敗了,帶去了十二人,沒有一個回來的。”


    “那就再派人去!”獨嘯天沉沉的說道。


    血蛭瞧了他一眼:“這些年,前後派了十幾撥人,好不容易逃命回來的兩個,到現在還下不得床,半死不活的說話都費勁。你這個門主到底知不知道血煞門有多少弟子,又有多少人有這個能力登上琴蛇島,還能活著回來報信!”


    “你是說,血煞門已無人可派?”獨嘯天冷冷的看著他:“除了血煞門,這世上還多得是人,既然如此,那就讓別人去!”


    血蛭一愣:“別人?”


    “那些天天喊著替天行道的正道之士,也不能讓他們隻踩著我們的腳步走,縮頭烏龜做了這麽多年,也夠便宜他們了。”獨嘯天啪的把杯子放在案上:“引他們上島,也給魍魎老鬼找點小麻煩!”


    “我這就去辦。”血蛭說話起身,向門口走去。[]


    “等等。”獨嘯天頓了頓,又道:“這事交代下去即可。你帶上高天、高遠,跟我出趟遠門。”


    血蛭嘴角一勾:“十五六年了,你終於肯去找她了!”


    入了秋,天氣一天天轉涼,每當這個時候,柳逸陽都會到山上去煉丹,少則七七四十九天,多則九九八十一天。


    靈台山莊上上下下都可稱作懸壺濟世,醫術高超的名醫!但他們除了接待親自登門的重傷、重病患以外,主要是靠外出行醫積累經驗和發現不同的病例。以前的時候,柳逸陽和林若雲會親自帶著他們四處行走,診病治病,見過不少疑難雜症,也治過很多頑疾痼疾。


    現在個個都能獨當一麵了,獨自外出,或結伴同行也很隨意。


    這天清晨,雞鳴三遍,靈台山莊起得最早的就是紫珠和常山,二人先要燒上幾壺熱水,洗漱、沏茶,然後生灶準備早飯。


    ‘啪,啪,啪’


    節律清晰且連貫的叫門聲,驚動得是離著最近的龍修,他起得也很早,大多來靈台山莊的人都是晚間到了安州城住下,第二天一開城門就出城,三四裏地就到了靈台山莊。


    龍修打開門先是一愣,麵前這位銀發素裹,英氣逼人,不苟言笑的男子,怎麽身上透著一股邪氣?再看他身旁的人,又老又朽,眉稀目小,臉上沒有二兩肉,顴骨和下巴極為突出。


    龍修打量著二人,也沒說話。血蛭忍不住問道:“你家主人可在?”


    “你們找誰?”


    獨嘯天冷冷的回道:“林若雲。”


    “何事?”


    “救人。”獨嘯天側了下身,在他身後有兩副竹轎,上麵坐著的人麵黃肌瘦,目光呆滯,口中微弱有些聲音,大概是不舒服造成的。


    龍修觀察了一下,二人均屬痼疾,且傷勢嚴重。


    “不知諸位,如何稱呼?”


    血蛭瞧了獨嘯天一眼,說道:“她出來一看便認得,說來也是多年不見的舊相識了,你這麽回報就成,她一聽就明白。”


    敢這樣說的人少之又少,龍修也不便刨根問底,隻得開了門請他們進來,先讓他們在廳中稍候,自己到後院去回個話。


    柳逸陽和林若雲所居的院子在最裏麵,也最靠近後山,中間要穿過花廊,池塘,經過藥房,藥廳。


    林若雲剛起身,正在鏡前梳妝,聽了龍修回的話,心裏也有一絲好奇,細問模樣著裝,便已知來人是誰了。隻是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快就主動送上門來,還帶著兩個重傷之人?


    “娘,要出去看看嗎?還是我去將他們打發了?”白仙兒將簪子插好,又在鏡子裏端詳了一下。


    林若雲仔細想了想。雖然是難纏的人,卻也不是不想見的人:“確也許多年沒見了,去看看吧。”


    廳中,香櫞倒了茶端上來,悄悄看了看他二人,便站到一邊去了。


    林若雲進了廳,獨嘯天微微側目,和緩的站起身來,玩笑道:“總以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卻不想數百年風霜,在你的身上,竟絲毫看不出。那布滿年輪的老樹,終究不敵你這出水芙蓉!”


    “你還不是一樣。”林若雲幽幽的說道,這些年,他竟一點沒變。


    獨嘯天自嘲的笑了兩聲:“我不敢老,萬一你認不出可怎麽好。”


    “哎呀……”血蛭在一旁頗有不滿的高聲說道:“你們都是出水的芙蓉,嬌嫩著呢?隻有我是老樹,說不定哪天就被人給砍了,露出那一圈又一圈數也數不清的年輪。”


    林若雲嘴角微微揚了一下,獨嘯天的體內有幽靈石,不死也在預料之內,而血蛭主要依靠蟲蛭吸血練功。雖然隻要有新鮮的血液供應不缺,他也可一年一年的活下去。但這麽多年過去了,竟然沒有人能殺了他?哼,他這打不過就跑的本事,可見越來越純熟了!


    “你讓我救的,就是他們兩個?”


    獨嘯天沉了沉氣:“不錯,他們是我門下弟子,高天、高遠。”


    林若雲起身走到竹轎旁邊,俯下身細細查看二人傷勢,印堂黑中帶青,手指幹枯,嘴唇幹得起了皮,雙目不但呆滯無神且瞳孔已散開。


    “怎麽弄成這樣?”林若雲直起身,歎著氣問道。


    獨嘯天走到她身邊,說道:“我讓他們去了該去的地方。”


    “什麽不該去的地方?”


    “琴蛇島!”


    林若雲一震,瞧著他便笑了:“閱女無數的獨嘯天,想不到過了這麽多年,還會對一個小小的逸傾城,這般放不下。”


    “我為的是我自己!”獨嘯天冷漠的回道。


    林若雲又歎了歎氣:“好吧!反正你的本事大,有什麽收獲嗎?”


    “哼,我找了很多很多年了,你不知道嗎?”獨嘯天諷刺道:“我以為這世間事,沒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呢。”


    “總有例外。”


    “比方……”


    “我不感興趣的事。”林若雲幽幽的笑道。


    獨嘯天凝視了片刻,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每次多和你說幾句話,就會覺得你很討厭!可我發現我錯了,以前我說過,你這個女人一點都不可愛!但今天我才知道,這正是你可愛之處!我還覺得柳逸陽傻呢?現在我倒覺得傻的那個是我!早知道,當年在誅仙陣裏,我就不該放你走!”


    林若雲悠然一笑,挑釁道:“你不敢!”


    “你說我不敢?”獨嘯天又上前一步,逼近她的身體。


    林若雲不慌不忙,隻笑道:“這麽多年過去了,咱們就別互相逞能了。當年,我確是壯著膽子進入誅仙陣,對你也是有幾分懼怕,但那時的你和我的心情一樣複雜,你若不怕,就不會放我走!”


    廳中所有人都屏著呼吸,認不認識都覺得獨嘯天不是好惹的,何況林若雲說曾經對他有幾分懼怕,說不定二人旗鼓相當。


    半響之後,獨嘯天鬆了鬆身體,說道:“真是很多年了……怎麽咱們說了這麽久的話,卻不見柳兄?”


    “他有事到山上去了。”林若雲坐回到椅子上:“這兩個人不是不能救,隻是救了怕也是瘋瘋癲癲的。”


    獨嘯天冷哼一聲:“他們是唯一活著回來的,或許知道琴蛇島上的事,我隻想知道這個,不要告訴我你沒有辦法,別忘了,我這還有你一直想要得到的東西。”


    林若雲微微一笑:“你在要挾我?”


    “不,準確的說是交換。”


    林若雲哼了一聲:“既然如此,你該清楚,我不會讓你去送死。”


    獨嘯天大笑了幾聲:“不是我去,而是你跟我一起!”林若雲神色微變,他又說道:“我血煞門的事,你不屑知道,那幽靈石,你總該有興趣了吧?你不會不知道,魍魎老鬼剛剛得到了一顆幽靈石,你早晚也會找上他,咱們何不同行。”


    林若雲沉了沉氣,細細思量,幽靈石的事,在骷穀時,就得到了妙妙傳來的消息。暗黑龍王殿的人搶了顆幽靈石,立刻逃回琴蛇島去了,本來妙妙是不讚成林若雲靠近那個地方的,可現在似乎不去又不行了。柳逸陽和林若雲一直在猶豫,畢竟琴蛇島在何方,始終是個迷!


    現在血煞門的弟子很有可能獲得了一些線索,至少可以為他們打開一條通往琴蛇島的路徑。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這個道理林若雲不是不懂,隻是要他們清醒的講述發生的事情,恐怕要使用非常手段,而且二人性命恐將不保,這和殺人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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