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伊在經過兩個小時的搶救之後成功脫離生命危險,但一個噩耗將所有人打入了地獄深淵――


    她在大腦供血不足的情況下撞到了頭,引起部分神經壞死,有百分之五的可能會變成活死人。


    “活死人”,這個概念對於當代的醫學水平來說,是非常高的挑戰。當基因已經進化到巔峰,強壯的人甚至可以自主修複身上受損的細胞,即便整個軀體都陷入了癱瘓狀態,隻要患者的腦波還在運動,那些無所不能的醫生們都能通過儀器與他進行交流,並通過不間斷的營養浸泡方式將他的身體慢慢完全修複。所以,“活死人”這種狀態是不會輕易出現的,它一旦出現,就代表著意識死亡而徒有軀體存活。


    如果惜羽是個人,現在已經被葉管家揍成了渣。葉管家一遍遍地悔恨,怎麽能讓時伊一個人呆著呢,身邊還帶兩個不靠譜的智腦。


    偏偏惜羽的資格不比他淺,在它的刻意隱瞞之下,他對時伊流失這麽多血的緣由一無所知。之後葉管家對丸子進行了反複拷問,可不知道這貨被惜羽寫了怎麽病毒,除了咿咿呀呀地哭個沒完死活說不出個所以然,如果強行用更高級的智腦侵襲它,它還會發出急促的警報聲,提示多少秒後將自爆,真是把人給氣炸了。


    就在整個鏡疏湖都為時伊人仰馬翻的時候,惜羽自己操作儀器,將鳳凰血注入赫連銘體內。


    監控屏上,隻見鳳凰血迅速地將赫連銘的血細胞全部吞噬、合並,並衍生出一種新型的獨一無二的血型。十分鍾之後,血液係統改造完畢,接著,這些血液開始頑強地帶動他身體各個機能的改造。


    前所未有的重洗帶來不可預知的變異,使得他沉睡的自我意識在瞬間蘇醒。


    他感覺到了痛。


    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進行裂變,一種從死亡裏掙紮著新生的感覺深刻地折磨著他!


    痛,痛不欲生。


    痛,絕望到找不到堅持的理由。


    可混沌中,他隱約地看到在那信仰之巔,有人伏在他肩膀上痛哭。


    心像開了道裂縫,那些淚水潺潺地流淌進來,如一道道滾燙的岩漿,在他的心田匯成了海。


    怎麽可以放棄……


    怎麽可以離開……


    那個,一定要傾盡生命好好保護的人。


    最終,求生的意誌占據了主流,他在茫茫的黑暗中抓住了那一線生機。


    頃刻間,血液逆流!


    數據顛覆性混亂的結果是讓所有儀器在瘋狂工作之後全數陣亡!


    如果惜羽有一張人臉,現在的表情一定是灰色的,死灰。


    下了那麽大的賭注,還是輸了麽?


    不――


    躺在無菌室裏的人猛然間地睜開眼睛,暗紅色瞳孔渡上了一層淡金色的邊,分明渲染了讓人不敢直視的妖異。


    一分鍾後,雙眼重新合上,卻不再是昏迷。


    他隻是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覺。


    惜羽一陣狂喜,強壓住立即衝過去親自掃描探查的衝動,它在監控室裏靜靜地呆了一會,等所有程序都冷卻下去之後,才飛出去,臨走不忘給監控室上幾道加密鎖。


    此時,葉管家已經請來了時伊在科林院的主治醫生,李閬,也是現任科林院的院長。那李老頭兒素來不參與皇子派係之爭,出了名的隻效忠於皇室,也就是說誰當王就聽誰的,倒是在學術上與白老先生時常南轅北轍,導致這二位恩怨不小。白老先生最不樂意請他出麵,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對時伊的身體最熟悉的人,還藏私不讓其他人知道,簡直讓人恨到骨子裏了!


    李老頭兒用自帶的儀器在時伊身上檢查了一會,然後哢哢幾下破開她的小腦袋瓜子再縫上,便三下五除二把人從混沌裏拉了回來。在儀器上的心率恢複正常之後,老頭兒冷眼對旁邊一直抱有反對意見的白老頭子唧唧哼哼地說:“你管她落下什麽病根,先活過來再說!”


    白老先生一向以仁厚著稱,現下卻被這死對頭氣個吹胡子瞪眼,不客氣地說:“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你可以滾了。”


    “白老頭,這就是你不厚道了。要不是老頭我出手,這丫頭還不給殘回去?”


    “她本來不殘,也讓你給整殘了!”


    “我至少不會讓她變成活死人!”


    “就說!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的手法讓這孩子多了幾分後遺症!”


    維森卡洛滿頭黑線地架住忍不住就就要不顧晚節衝上去去大打出手的老先生,勸架道:“前輩息怒,息怒,有話好好說,不,咱出去說,伊伊剛剛做完手術,您得讓學生們收拾一下是不是。”


    “哼!”白老先生怒氣衝衝地走了。


    李老頭冷笑一聲,讓身邊的助手留下盯梢,也跟著出了去。


    新人類的恢複能力本就強大,傷勢進入愈合階段之後不久,時伊就醒了,腦子突突地疼個沒完,胸口也悶得很,有些難以呼吸。她艱難地睜開眼看到丸子,在眼前飛來飛去,模模糊糊地想,這家夥怎麽這麽安靜呢?


    不一會兒,維森卡洛進來,張口說了什麽,她沒聽到。


    半響之後,她多少有些清醒――她似乎失失失失聰了?


    已經不是初出茅廬的小丫頭,對於這種意外的情況,她內心閃過一絲無措之後馬上就冷靜下來,聲音黯啞地打斷他不斷張合的嘴巴:“我聽不到。”


    “什麽!?”維森卡洛抽出插在白大褂裏的手,一臉震驚地問:“您聽不到!?您聽不到我說話!?不可能!沒有任何數據顯示您聽力出了問題!”


    姐死了都能讓你們給整活過來,現在不就是耳朵失聰還怕治不好?騷年你這種世界就要塌下來的表情是在鬧哪樣啊!她忍不住對滿頭大汗的好好先生翻了個白眼。


    這下不得了,某醫生看到她眼皮翻白,直接喪失理智了――該死的!儀器不僅檢測不到聽力問題,現在連生命波動都監控不了了!老天你這是在作死啊!他激動地撲上去拚命呼喊:“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不!不要死!伊伊小姐您挺住!!不要死!千萬不要死!”


    時伊:“……”


    這回是真的是眼皮翻白――因為這貨他媽踩著她的輸氧管啊啊啊!!!


    花擦!關鍵時刻喉嚨這麽啞居然說不出話!手腳也動不了!


    時伊心中頓時一片黑暗――


    千算萬算,沒算到黃泉不死卻命喪庸醫之手!


    死不瞑目!永不瞑目!這白眼老子不翻下來了你還怎麽著!!


    就在她萬念俱灰之際,天使忽然降臨――葉管家一進門立馬看到維森卡洛這貨到底幹了什麽,瞬間把人飛到牆上。


    “伊伊小姐!伊伊小姐!醫生馬上過來!”葉管家看到自家小姐像隻被掐的小魚似的在床上作垂死掙紮,當下痛心疾首,他決定了,從今以後不準某個庸貨靠近自家小姐五十米!不!一百米!不!一千米!


    時伊總算緩過來,挖了個去的……白眼都翻不回去了。


    接下來又是一陣人仰馬翻,一群精神抖擻的老頭圍著她嘰嘰喳喳吵了半天,似乎都沒什麽結論出來。


    缺氧之後腦袋更疼,根本就沒法思考了,隻乖乖躺著祈禱這飛來橫禍快點過去。


    殊不知她這番不吵不鬧的樣子落在老頭們眼裏,特別不是滋味,就感覺她對世界絕望了一般,激起了老頭們不滅的戰意――媽的!拚了老命也要治好這娃子啊!不治好沒臉麵躺棺材啊!


    老頭們風風火火地去開研討會了,這才輪到守在外麵的艾芙等幾人進來。


    知道她聽不到,幾人都沒有說話,隻是在旁邊默默地站著。


    時伊睡了一天,再次醒過來,看到艾芙坐在床沿上拉著時伊的手,眼睛有些濕潤。


    時伊最害怕別人哭了,尤其是為她哭,跟死了爹媽似的特糟心,連忙安慰道:“哎,又不是治不好了,瘋了十年都能正常回來,不就是讓耳朵休息一下嘛,很快就會好的!”


    艾芙忍不住撲哧一笑,在她手心寫字:“會的,要相信白老和李老。”


    “恩,殿下怎麽樣了?”


    艾芙寫道:“殿下已經蘇醒了,現在還在休息,過幾天就能康複。”


    時伊心裏的大石頭總算落下了。她始終知道赫連銘的情況很不樂觀,她不傻,第一天到鏡疏湖就明白醫生對她有所隱瞞。後來惜羽說鳳凰血隻有百分之十的概率可以治好赫連銘,但她知道這百分之十對於嚴謹的科學計算來說已經非常難得,很多人在為百分之零點幾而搏命,她又怎麽能放走這麽巨大的希望!


    何況,現在不是皆大歡喜嗎!惜羽說鳳凰血還能解決赫連銘的生育問題,這樣他以後在奪儲這條路上會順暢很多,或者說,幾乎沒有了障礙。這不得感謝她?艾瑪,讓殿下欠人情的感覺,其實也挺不錯的。


    心情不錯的時伊,恢複得很快。


    從鬼門關裏溜了幾圈回來,主治醫生強調她一個月不能上網,可是網癮一發作,那是十頭牛都拉不住的。再說了,身置這種同室操戈的戰爭裏指不定今天還好好的明天就被炮灰了,她不抓緊時間去過自己喜歡的生活怎麽行?這個念頭已然產生,時伊就在蓄謀找機會上遊戲,直到第二天淩晨葉管家以為她睡著之後離開,她才睜開眼,叮囑丸子給她把關。


    丸子知道自己被小羽毛騙了害主人失血過多差點沒命而內疚得不行,現在時伊說啥就是啥,要它自爆都不帶反抗的,時伊對它放心得很。


    進入遊戲界麵,她瞬時聽到了光明殿傳來的鍾聲,轉過頭看到雄偉的布宮浸染在金色的陽光之下,巔峰一角高大的神祗雕像透著祥和的微笑,她忽然有種從無聲夢境回到喧囂現實的覺錯,幾乎要熱淚盈眶了。


    深深吸了幾大口氣,把大帥放出來,同它她一股勁狂奔了幾百米,最後撲倒在草坪上,四肢攤開,莫名放聲大笑。


    她喜歡這個遊戲,非常喜歡,沒有更喜歡了。


    三分鍾後身邊擠滿了人和畜生,啊呸,是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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