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寫書


    ?慕容鵡一手捂住發青的眼角,蹩著牆角溜進了自己的住處,卻正好遇到正要外出的風閑。


    與慕容鵡靠巴結道泉得了份買來的度牒不同,風閑卻是熟讀道經,過了朝廷的試經的正經道士。但兩人年齡仿佛,關係還算融洽。


    眼見著慕容鵡舉止怪異,風閑連忙扯住他詢問:“道友這是?”


    “哈,沒甚事,不合走路跌了一跤。”慕容鵡忙打了個哈哈掩飾。


    “道友尚需小心些才是。不如去尋許道友討些膏藥來,免得出門惹人嗤笑。”風閑生性實誠,也不疑有它,叮囑到。說罷,便拔身欲走。


    “道友且慢走,小弟正好有事相問。”那慕容鵡眼睛一轉,卻反過來喊住他:“貴宗那斬赤龍的法門能否傳授給我聽聽?”


    雖是被艾露恩三人合力趕了出來,但他還是賊心不死,想拿來討好艾露恩。


    “斬赤龍?道友為何想學那等法門?”風閑大為奇怪:“此法乃是那修習內丹的坤道方才用得上的。”


    “那個,實不相瞞,小弟卻是想尋一道侶。參悟雙修之法。”


    “道友出身上清一係,該當是行那以存思觀想混融天地之神之法吧?即便雙修,也該當是尋個上清的坤道法子才對。”


    慕容鵡連上清的男道修煉之法都沒學得明白,每每照著存想女神附體,便是邪念雜生。無奈之下,幹脆就轉修了房中秘術。鼎爐之術倒是腹中存了不少,哪會啥上清坤道之法?


    奈何無論他如何糾纏,風閑偏是不給。隻說這等法門卻是需要與他這一係的內丹之法配合了才有效果。而內丹之法,他卻不敢妄自傳授雲雲。


    慕容鵡眼見求索不得,隻得悻悻而回。自去尋來李雲吞和巴比波,講述他們在西寧鼓動羌人之事。


    李雲吞與巴比波雖在西寧名聲不堪,但自來到宗哥城後,受著自然道的約束,行為頗為收斂。也學著諧道營其他人那般,裝起道貌岸然來。


    這慕容鵡詢問他們鼓動羌人驅除頭人的事,他們自然將自己說成是受道泉掌教驅使,做下替天行道的善事。更著墨渲染那些羌人頭人如何殘暴,那些部民如何一無所有,終日裏為部族勞作卻難得溫飽。李雲吞本是書童出身,自然有一份伶俐,口才便給,一個個事例經他講來,誇大修飾之下,更是讓人義憤填膺。


    慕容鵡本是想從他們起事後,如何羞辱頭人及家眷,以及羌人對這些手段的反應如何尋些啟發,以便他完善各種羞恥刑罰。卻不成想聽到的全是那些羌人如何熱血反抗,血淚控訴的橋段。


    連續幾日聽李雲吞兩人描述羌人以前如何悲苦,驅除頭人之後又是如何喜迎王師,感激涕零,從此過上美好生活。慕容鵡便是靈光乍現,腦洞大開。


    他在遇見道泉之前,整日間隻窩在天慶觀裏,唯一的愛好便是研習各種偏門道術。而經道泉收納**之後,卻又增加了一個變著法兒鼓動信眾的興趣。所獨創的講經時穿插著戲曲作為調劑的方法,大大增加了自然道在那乾佑縣城中吸納信徒的效率,頗得了道泉嘉獎。


    如今觸類旁通之下,他便想出個編些故事,在羌人農奴中傳播以便利傳教的法子來。


    “法師!晚輩聽那李雲吞所講,那些羌人受他們鼓動,不但將頭人清除幹淨,並且對他們感恩戴德,誠心信服。晚輩覺得這其中頗有可資利用之處。”慕容鵡花了幾日功夫,思量清楚後,便來尋著壺中子闡述方略。


    “哦?!你且說來。”壺中子這些時日雖是穩步推進各項教務,但卻都是些見效緩慢的舉措。聽到這慕容鵡話語間有些新意,讓他頗感興趣。


    “羌人平素忍讓可欺,不外是懾於那些頭人鎮壓罷了。晚輩想著編個農奴飽受欺壓,然後得了仙人扶助,最終推翻頭人的話本。隻要讓那些羌人聽了,必能鼓舞其心。”


    “這與我等傳教有何幹係?”壺中子聽到這裏,感覺到了些許危險的氣息。


    “晚輩揣摩著,掌教能在這青唐迅速建起這偌大基業,首先便是清除了原有頭人,隨即又設法收了羌人感激。像這宗哥城勝宗部,除了一個欽廝雞尚在,其它頭人都被掌教清除一空。而剩下的這些羌人,又大都是掌教安排著從官軍刀下救回來的。因此我自然道在此地輕易便得了人心。而在那西寧,幹脆就由李雲吞鼓動羌人,也是先除了頭人,然後分發浮財。由此,便得了許多信眾。”


    “這我都知曉,但如今頭人已是除去了,你編這話本鼓動又有何用?”壺中子雖說對那些反叛朝廷的羌人頭人沒甚好感,也不覺得他們被道泉使用手段清除了是如何冤屈,但他對這等以下犯上的事,卻是天然有些反感。如今聽著慕容鵡還要編甚的話本為這等事情張目,便是下意識的有所抗拒,言辭間就有些嚴厲。


    感覺到自己的提議好像不得壺中子的讚賞,慕容鵡急忙補充到:“還有廓州,那裏的羌人部族依舊是頭人掌管著,所以我自然道傳教遲遲不見成效。有了這話本,不定就能收些奇效。並且,就算在這宗哥和西寧,有這話本傳播,一是可以讓羌人崇信仙人,二是時時提醒是我自然道扶助之下,方才免了頭人欺壓。”


    壺中子對於借助話本傳教的想法倒是頗為讚賞。熟知道佛相爭,並對兩教興衰有所研究的他,也知曉世間酒肆茶樓裏常講一個玄奘西行取經的詩話,抑道崇佛,頗是誤導了不少百姓。但若按慕容鵡這般,他卻覺得頗有些誨**誨盜的味道。


    “道門還是以清修為要,傳教雖是度人善舉,但手段如此激烈,怕是有失我道門宗旨。”壺中子思慮一陣,終於決定不支持慕容鵡這等舉動,順便告誡到:“慕容道友平日裏還是要多讀經書,不可一味專營取巧。過於看重事功,怕是於道友道心有礙。”


    碰了一鼻子灰的慕容鵡,無奈之下隻得怏怏告退。


    他本就是靠著在傳教上花樣百出才得了道泉的歡心,如今好不容易又想出個好法子,卻被這壺中子生生壓住。他如何能就此甘心?!


    琢磨了一宿,想著這壺中子地位雖高,但不過是個客卿的身份,與他這依附道泉於微末之時的從龍嫡係又是不同。慕容鵡終是使出那潑皮的性子,也不再去想法兒勸說壺中子,而是自行其事,將自己這想法操辦起來。


    他先是召來李雲吞等一幹人,詢問各種羌人受頭人欺壓的慘事,並記錄下來。然後,他就在裏麵加上各種奇遇和仙人相助。什麽被強搶的民女得了仙人救出,惡霸一病不起。什麽父親被頭人活活打死,兒子得了仙人教授法術,得以報仇雪恨。諸如此類,總歸是在仙人幫助下,**惡霸各種淒慘下場。


    自己動手編得幾篇,慕容鵡便覺得頭暈腦漲,於是就又想出個偷懶的法子。尋來一些諧道營中的羌人童行,照著這等套路安排作業,強逼著每人隔上幾日就得編出一份類似的故事,稱之為寫手。


    可憐那些羌人童行,被關水龍百般操練,才將將學會了讀書寫字,稍稍生僻些的字便是認不出來。如今被這慕容鵡以各種羞辱刑罰威脅,隻能勉強應付著交差。這交上來的東西自然慘不忍睹,文筆自是談不上的,語句通順便屬難得。


    慕容鵡自己本來也沒甚學問,又是私下裏利用平日閑暇幹這等事情,也沒那許多精力去做修編之事。於是,也顧不上什麽文采修辭,隻要故事有些新意,大白話能說得明白就算合格。好不容易挑出百十來篇,便匯集成冊,先讓李雲吞暗自尋人在羌人中傳散。


    因為這書錄入了諸多仙人故事,並多是講述血債血償的。於是便起了個名字喚作《赤仙錄》。


    由於這類故事皆是篇幅短小,且用白話編寫。慕容鵡這一折騰,便創出後世稱為小白文的文體來。又因為頗得井市俗人喜愛,隨即傳播擴散到大宋內地,影響深遠。與宋代話本共同被後世專家們認為是通俗小說的鼻祖。而慕容鵡因此聚集起許多擁躉,在後期的自然道內鬥中被稱為小白黨,慕容鵡也被稱作龍空山小白黨主席。


    在慕容鵡親自編寫的數篇故事中,因為含有大量描寫各種羞恥刑罰,並表現出非常高的專業性,亦開創了淩辱文一派。


    而在後世,**書商常常以新發現慕容鵡大師遺稿作為噱頭,出版低俗讀物。


    自然道教廷在隨後的幾百年間不斷嚴正聲明:聖(空一格)慕容鵡品性高尚,金(和諧)瓶(和諧)梅和肉(和諧)蒲(和諧)團皆是假托其名的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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