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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徐向北從沙發上醒來的同時,莉諾卡正皺著眉頭,目光在左右手裏的兩條褲子間來回移動,很為難的發出“恩恩”的聲音。


    最後她決定問問同行者的意見,於是她擰過頭,問身後的多菲雷亞:“你怎麽看,多……艾爾維亞。”


    “什麽怎麽看,不就是個褲子麽,做工都那麽粗糙,樣子也難看得不分彼此,有什麽好選的,換了我我哪個都不要!”金發少女毫不猶豫的開口評價,完全不把店主那能殺人的目光放在眼裏。當然店主也就隻是用目光表達下自己的不滿罷了,他才不會反駁腰配七級光魔武器的美貌女仆的話語呢。


    “才不一樣呢!”倒是莉諾卡不高興的嘟起嘴,少女一臉嚴肅的反駁,她把手中的兩條褲子舉過多菲雷亞的頭頂,一直湊到距離金發女仆少女的臉隻有幾公分的地方,“看,左邊這條的顏色比較深,不容易髒,而右邊這條雖然顏色淺了點,可是布料卻很堅固,縫合的針腳也很密,所以不容易被扯懶,這兩者明明是各有千秋!”


    “好好,我知道了,”多菲雷亞沒好氣的敷衍著,“既然如此那就兩條都買下來不就完了,反正夏……主人大人不會在意這兩條褲子的錢。”


    莉諾卡聞言,把拿著褲子的兩手收回來,重新將兩條褲子放到眼前來回打量,最後點點頭,說了句“有道理”就走向一直等在櫃台後麵的老板走過去。


    衣服店的老板等這一刻已經等很久了,他立刻賠上笑臉,說出一個遠高於市價的價格----根據他的經驗,這兩名少女肯定都沒有在他這種草根服裝店買東西的經曆。


    果然,莉諾卡點點頭,把手伸向自己的腰包,對於光魔原料之外的東西的價格莉諾卡向來一點不關心,實際上。就算老板刻意抬價之後,這兩條褲子的售價和莉諾卡經常瘋狂采購地那先原料比起來也實在是微不足道。


    而多菲雷亞則很直白的瞪著眼睛,非常驚奇的嘟囔著:好便宜啊。


    服裝店老板笑開了懷。接過莉諾卡遞來地銀幣的時候他不斷的點頭,真心實意的說道:“謝謝惠顧,銀匠大人。”


    這句話顯然讓莉諾卡很開心,少女挺起胸膛,仿佛在刻意凸顯著胸前銀色的光魔工匠徽章。


    平時莉諾卡並不是很在意自己帶沒帶徽章,今天卻是個例外,少女在采購用來維修月光舟和做實驗的光魔原料時,被人問了句“小姑娘,你是誰的學徒啊”。於是莉諾卡氣呼呼拿出自己的徽章,讓那些敢於藐視弗朗西斯家傳人的家夥切實地體會到什麽叫人不可貌相。


    順帶一提,莉諾卡的這個舉動被帕露菲和傑西恩雅一致評價為:孩子氣。


    付完錢之後,莉諾卡將包好的衣服往腋窩裏一夾,就要往店外走。多菲雷亞立刻趕過去,搶下她手上的包袱,外帶瞪了她一眼。金發女仆壓低聲音喝訴道:“笨蛋,忘了麽,東西要全部交給我來拿!”


    莉諾卡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隨即很笨拙的幹咳了幾聲,煞有介事地說道:“恩。謝謝,艾爾維亞,這就拜托你了。”


    “這是我的職責,小姐。”多菲雷亞不愧是布裏多瓦的王女。就算是扮成女仆的模樣,舉手投足間的貴族氣質還是難以抑止的向周圍散發著,光憑這一點,就足以讓所有人認定她的主人是貨真價實的大貴族。


    當兩名少女還在這平民服裝店裏磨蹭地時候,傑西恩雅正坐在停放在店外的吉普車上。懶洋洋的享受著五十二區那從來沒強烈過的陽光(太陽都隻是雲層當中地一個模糊的光暈。怎麽強烈得起來)。


    五十二區的一到三號貿易島雖然並沒有詳細的分工,但是人類喜歡方便的天性使得不同類型地交易都自然而然地集中在一起。這就使得各個貿易島在販賣商品的類型等方麵都存在著相當程度地差別。比如現在傑西恩雅和兩名少女所在的一號島上流通的商品就主要是光魔技術原料,島上的原料品種齊全,還有數量龐大的稀有原料在以比上層空域任何地方都便宜的價格出售,這一切都對莉諾卡有著強大的吸引力。


    正因為這樣,傑西恩雅陪著兩名少女在一號島上轉了差不多一整個下午。


    傑西恩雅捫心自問,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這樣長時間的工作過了呢?這些年來老弗丁雖然讓自己負責管理機密的文件,可實際上,傑西恩雅的真實生活和外人的看法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她就是在吃閑飯,不需要幹很多的活,卻拿著不錯的薪水,有時候傑西恩雅會覺得,自己是真的被老弗丁打入了冷宮。


    可這有什麽關係呢,不影響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影響,這不正是從那個飄著血腥味的夜晚逃離的自己所期望的生活麽。


    看著現在安於現狀的自己,再回憶起過去那個充滿野心的自己,傑西恩雅思考著,自己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了呢?


    靠著吉普車那鐵製的、坐起來一點都不舒服的椅子的靠背,傑西恩雅仰望著迷鎖外麵那被致密的雲層徹底占據了的天空,不知道第多少次試著思考自己的變化。


    於是,那個雨夜的一切再一次浮現,沒錯,那就是自己改變的開始。


    冰冷的雨,倒在自己懷裏的冰冷的身軀,流淌著猩紅色**的冰冷的地麵,跪在地上的自己麵前十步的位置站立著的冰冷的人影,還有那人影手中冰冷的寒光。


    對方很強大,但是經驗卻稍顯不足,明明繼續打下去自己是很有勝算的,可那個時候的自己卻放棄了戰鬥。


    傑西恩雅疑惑著,為什麽那時候自己會放棄馬上就要到手的功勳呢,那個時候的自己不是將“一將功成萬骨枯”當成自己的信條,下定決心不管付出多少代價都要爬到所有人頭頂的麽。


    傑西恩雅搖了搖頭,趕走腦海裏紛亂地思緒,剛好在這個時候。傑西恩雅身邊不遠的地飯傳來少女驚喜的聲音。


    “快看,索爾,那東西好棒哦!”


    傑西恩雅轉過頭。望著聲音傳來地方向,她看見一名大概和莉諾卡差不多大的少女,大概是很怕冷的緣故,少女披著一件很厚的黑色鬥篷,鬥篷下麵裹著一件同樣厚重的黑色長擺大衣,大衣那長長的下擺一直蓋到少女的腳踝,與這身超耐寒的衣著相對的是,少女地腳沒穿襪子,光溜溜的腳踝因為寒冷而微微有些發黃。少女有著一頭中長發。發色介於淡金色與灰黃色之間,少女用兩條和這發色十分相配的頭繩在自己腦袋兩側各紮了一條小辮子,辮子尾端吊著的粉色小球剛好垂到少女的肩膀上。


    將少女從頭到尾打量一番之後,傑西恩雅地目光落到少女胸前被鬥篷蓋住一半的那個徽章上,那徽章上的圖案和莉諾卡擁有的那個一模一樣。隻不過顏色變成了銅黃色,數字也換成了通用語拚成的六----這表明少女是一名六級的銅徽工匠。


    就在傑西恩雅打量少女的同時,少女也正伸出右手的食指指著傑西恩雅地方向,一臉興奮的對身旁的少年反複說道:“快看嘛,索爾,那車子,一定是銀徽甚至金徽工匠的作品!”


    “啊,確實。瑪嘉,那東西確實非常棒呢。”和興奮地少女不同,名為索爾的少年的回答很冷淡,他的目光雖然看著少女手指的方向。可傑西恩雅知道,少年看地絕對不是車子,而是坐在車上地自己,不過在五十二區生活了這幾年,傑西恩雅早已習慣了男人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肆無忌憚地遊走。也學會了如何應對從各種出乎意料的角度伸向自己胸部和臀部的手----過去她會直接拔刀將那人砍成兩半。


    也不知道有沒有察覺自己夥伴的心不在焉。名為瑪嘉的少女很開心的將雙手合在胸前,一臉笑容的感歎:“果然。沒有立刻回住處是對的,來一號島閑逛實在是太有趣了。”


    “不,你隻是在浪費時間罷了,反正你既做不出那樣的車子,也買不起裝在那車車廂裏的任何一種稀有材料不是麽?”索爾冷冷的對少女吐槽,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像我這麽酷的男人根本不應該在這裏陪你這小孩子瞎晃……”


    吊兒郎當的少年還沒說完,瑪嘉就從自己的鬥篷裏麵掏出一本看起來很厚很重的大書,用書脊狠狠的砸向少年的後腦勺,就和所有認為自己是大人的小孩一樣,那句經典的台詞隨著這暴力行為從少女的口中飛出:“我才不是小孩子!”


    “幹嘛打我!”少年捂著自己那褐色的刺蝟頭抗議道,“會強調自己不是小孩子這行為本身就說明你還是小孩子吧!”


    “嗦,瑪嘉手刀!”


    “還給招式起了名字?你果然是小孩子,小孩子!”


    看著這一切的傑西恩雅嘴角爬上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她當然知道會出現在五十二區,同時那麽小就獲得六級光魔工匠資格的少女不會是等閑之輩,她也猜到了那少年多半是和少女搭配的羽翼,而從少女沒有錢買昂貴的稀有材料這點推測,幾乎可以確定少女的身份和莉諾卡類似---這個世界上會將自己的技術和自己製造的自用羽翼留給後代的金徽工匠絕對不在少數,而其中有一些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並沒能給後代留下太多的金錢。


    可是看著少女和少年互相吐槽的模樣,傑西恩雅還是會覺得很舒心。


    這多半是托了這幾年悠閑生活的福吧,過去那個一門心思向著更高的地方前進的自己,是絕對不會有閑心注意這些的。


    這時候,莉諾卡和多菲雷亞終於從平民服裝店裏出來了。


    “久等了,西雅。”莉諾卡抱歉的對傑西恩雅說道,大狗帕露菲則搶在她前麵,躥上了吉普車的後車鬥。


    莉諾卡的話語聲同樣吸引了瑪嘉的注意力,當她的目光落到莉諾卡胸前的徽章上時,她驚訝得叫出聲來。


    “我地天呐,你、你該不會是……”瑪嘉右手食指指著莉諾卡的鼻子,微微顫抖著。原本拿在手裏當凶器的大書早已掉到她腳邊地石板路麵上,激起一片灰塵,她以異常震驚異常難以置信的聲調說出剩下的話語。“你該不會是……是弗朗西斯翁的孫女吧?”


    由於少女的聲音太大,她的後半句話幾乎傳了半個街區遠,原本人聲鼎沸的商業街立刻就安靜了下來,不管是材料供應商,還是出來采購的工匠或者學徒,全部都望向發出聲音的少女。


    傑西恩雅悄悄歎了口氣,看來自己悠閑地生活鐵定是走到盡頭了。息的風和雨之中,某個東西正在運轉著。那龐大的身軀撞開厚重的雨幕,撕開風的呼嘯,不可一世地前進著。


    沒有人知道那個不詳的黑影到底是什麽,就連在風暴層中生活了數千年的人魚們都隻是遠遠的看過那巨大的、擁有著壓倒性的魄力的漆黑輪廓。


    所有敢於向未知發起挑戰的人都一去不複返,個別幸運一點地家夥的身體的一部分會在某個夜晚被狂風暴雨吹到某艘走私船上。而殘留在那些歸來的肢體上地傷痕清楚的告訴所有人,吞噬這好奇心過剩的可憐人的東西不屬於已知的領域,走私者將這些東西稱為風暴層地夢魘,雨中地惡魔,狂風與陰雲的支配者,並且恐懼萬分。而人魚們則帶著敬意,將那個巨大地,不可一世的黑影當作西格瑪的執行者。那同時也是他們的信仰中,近似於地獄的存在。所有作惡之人都會在那裏受到責罰。


    祭司們將那黑影稱為五十三區,而普通的溫蒂妮族人則將那給所有人帶來不安的黑影叫做---鬼岩城。


    可說到底,沒有人知道那在風暴層的狂風暴雨中遊蕩的巨大物體的真麵目。


    哪怕是那個黑影本身。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實際上,這也正是它結束待機狀態後這半年時間裏一直困擾它的問題。


    它甚至不知道自己這個詞語的意義,因為它沒有所謂的自我。哪怕有鏡子它也不會意識到鏡中的倒影就是它本身,就算有人指著它的本體大喊“你這家夥”它也不會意識到這是在叫它。


    換而言之,現在的它就相當於剛剛降生的嬰兒。人類的嬰兒一歲時就會有初步的自我。其他胎生動物的嬰兒擁有自我的時間更早,而它就連這最基本的都做不到。


    但是。它不傻,它絕對不傻。


    摧毀那個藏在浮遊島當中的小鎮時(後來它從某個被掏出來放進解析儀器裏的腦子裏知道這個小鎮叫“扳錘鎮”),它對整個戰場形式的判斷準確而迅速,盡管有著壓倒性的兵力優勢,它還是選擇了能最大限度減少傷亡戰術方案,並且僅僅用了幾次有限的試探,就確定了對方的指揮核心位置----擒賊先擒王,於是一個漂亮的外科手術式的打擊將那些家夥的抵抗徹底瓦解。


    它知道那是個非常漂亮的行動,換了誰都不可能做得更好。可問題是,它不知道該把這功績算在誰頭上----它沒有自己這個概念,所以它通過受它控製的所有基層單元,打量著受自己支配的一切,拚命的嚐試理解所謂自我的含義,嚐試給自己這個詞下一個可以被邏輯單元接受的定義。


    可它失敗了,屬於它的某個部分(當然,它是不會知道這個部分屬於它的)告訴它:基本人格數據缺失或者訪問受限製


    它困惑著,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然後另一個部分告訴它:線程進入死循環,優先級降低


    它妥協了,對那些不知道在那裏的其他部分說道:繼續執行最高優先級之任務


    緊接著一行沒有任何疑點,非常清晰的話語闖進了它的意識中:


    死吧,背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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