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回思袁天適才之言,驀然想起一事,趕忙招呼小二會賬,伸手摸向懷中,心中登時暗叫苦也。


    原來日間他從武場出來,身上也就隻著了一件短褂子,況且平日裏身上也不常帶的有錢,這一喊會賬,才發現當真是身無分文,見那小二疑惑的眼神,林朗尷尬一笑:“小哥兒,勞煩你請貴掌櫃來一下!”


    小二撇撇嘴,露出鄙夷之色,卻也不說什麽,徑直去請掌櫃,林朗苦笑一聲,望了眼手腕上的長命鎖,拿了下來,捧在掌心,心道:娘,孩兒隻是暫時抵押,還會帶回來的!


    老掌櫃倒是謙遜,見到林朗手中的小長命鎖,眼中閃過一絲迷茫,猶豫半晌,這才道:“孩子,就權當你抵押在此,這塊長命鎖你日後當可贖去,我斷不會遺失!”


    林朗見他說得鄭重,心中納罕,暗道:這掌櫃倒是個精明人物,雲間酒肆被打理的如此倡榮,果然有些手段!告了一聲罪,匆匆出門,往梅林而去。


    卻說林朗走後,老掌櫃仔細端詳半晌這個小小的長命鎖,招呼道:“權兒,掌燈過來!”卻是呼喚那店小二。


    昏黃的燈光下,這隻小小的長命鎖顯得異常華麗,一般孩子身上所戴的長命鎖俱是金銀之物,且較之為大,向來都是掛於頸項之上,有辟邪消災之說,而自前朝起,滄瀾就有了掛長命縷的習俗,這長命縷卻是一般的紅繩而已,而近些年,在某些大世家,卻將長命縷換做小長命鎖,男佩左手,女佩右手。


    這一習俗老掌櫃自然熟知,林朗反而不知,老掌櫃見著長命鎖小巧玲瓏,以金銀鑲嵌著一塊小小的白玉,燈光之下,白玉隱隱透亮,中間卻有一縷縷模糊的血紅,仔細觀看,原來是個小小的“朗”字,再看那金子打造的托上,刻有一個小巧的錘子,這個標記他再也熟悉不過了,這個標記正是自己的老友‘造化手’閆懷柔夫人標誌,踏雲京城世家,凡是些精美飾品或是巧裝之類,都是出自他手,想來這塊小長命鎖正是出自他手。


    “不對呀,向來隻有大世家才會給新生的子孫打造這等名貴長命鎖,踏雲京城的大世家麽…他們的公子少爺們我也都識得,唯獨林家的小公子倒是未曾見得,當真不知適才這孩子是何來曆!”掌櫃皺眉不語,隨即又笑自己愚鈍:“去懷柔家裏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主意已定,當即吩咐小二,架起車馬,掌上燈,出門望城中而去。時已萬家燈火,老掌櫃沿大路而行,一頓飯的時間,便已到了城中,繞過三個胡同,馬車停在一座莊院門口,莊子極為氣派,這位閆懷柔本就是匠心獨運的好手,自家莊子也給拾掇的異常精巧。著小二上前叩門通報,不多時,隻見一人身穿粗布直綴,頭戴氈帽,倒像是個打鐵的匠人。


    見到來人,老掌櫃趕忙抱拳相迎:“老哥向來安好?”


    來人正是‘造化手’閆懷柔了,二人寒暄一陣,徑直到了廳堂中,老掌櫃拿出那個小長命鎖遞與閆懷柔,閆懷柔仔細大量半晌,這才開口道:“老弟,這正是出自為兄之手!”


    “老哥哥,不知你是否記得這長命鎖是為哪位世家公子打造的?”老掌櫃心中一喜,果然出自老哥之後,待得文明之後,還與這世家,倒也讓他們欠下自己一個人情,日後自有好處。


    “哈哈,老弟,你且瞧瞧,這長命鎖每把俱是不同的,你待瞧瞧這裏!”閆懷柔將燈移到長命鎖後邊,老掌櫃一瞧,果然有一樣蠅頭小字:“踏雲四十七年慶林家朗兒新生”。後麵模模糊糊有一字號,卻是閆懷柔三字。


    “這是……林老公爺家那蠢材之物?”老掌櫃大奇,今日見那少年聰明伶俐,能有半點愚蠢癡呆之狀?心中一驚,複又一喜。驚的是那林公子莫非遭了毒手?如真是,那林家必然有大動作,屆時踏雲亂矣。喜的卻是自己若拿這長命鎖前去,通風報訊是一,撈得極大的好處自不在話下。當下匆匆辭了閆懷柔,徑往林家趕去。


    卻說林朗出得雲間酒肆,展開身法趕往梅林,心中暗罵自己,若是那漢子當真活轉不過來,今天一番設計就白費了,原來他見那漢子似乎對袁天的來曆頗知一二,於是在下手的時候巧妙地運用內勁,雖然七竅流血,但並無生命危險!


    不多時,便已來到日間捉奸之處,此時梅林昏暗一片,林朗細細聆聽,前方不遠處有股微弱的呼吸聲,奔將過去,果然,那樹下正躺著一人,滿臉鮮血,呼吸粗重,正是被他‘一掌斃命’的漢子。(.無彈窗廣告)環顧四周,那女子想來已經離去了。


    蹲下身子,右掌貼在漢子背上,一股精純的內力徐徐送入漢子體內,那漢子臉色稍顯紅潤,望著林朗,卻說不出話來。林朗心中一歎,一把抓住漢子後背,輕而易舉的舉了起來,幾個縱躍,便已出了梅林,來到城門外,城門外蔓延一裏地左右,道路兩旁皆是木架支撐的大鑊,鑊中燃油木炭火油,一來做照明之用,二來也是沿用曆來征戰,明火千裏的用意。


    提著漢子扔在地上,小巧的少年提著一個巨漢,卻像是提著一個玩物一般,當真讓人匪夷所思。


    “你叫什麽名字!”林朗冷聲問道,若在前世,采花淫人,罪自然有,然罪不至死。林朗雖然既有前世法製觀念,又為佛法陶冶多年,然親自麵對這種事,卻也是殺意陡起,若不是想到此人知曉些什麽,當場便會要了他的命。


    “我知道你留我性命是為何,我這就說來!”那漢子經林朗內力刺激,而後又提著走動半晌,體內生機漸濃,斜倚著道旁的鑊架,喘息道。林朗微微一笑,心道你倒並不愚笨。


    “我叫苗昆侖,道上的朋友送了個‘妙手空空’,原本是蒼月人氏,向來以借財為生……”林朗打斷他道:“偷就偷,說什麽借財?”那人不以為意,繼續道:“無意間盜得一本書籍,卻是記載一些秘聞的書籍,說是秘聞,其實也僅僅是水月洞天的秘聞罷了!書中描述水月洞天的武功等等,尤為詳細,水月洞天向來是蒼瀾大陸最神秘的實力也最高深的武林門派,這本書已然可以當做是極其珍貴的至寶了,我盜了書之後,急切翻閱,竟然發現這些,隨後便知自己闖下了大禍,不做絲毫停留,當即逃走!”大漢緩了口氣,似乎這番急促的說話有些累了。


    “熟料被那家人追殺,我從蒼月一路逃到蒼雲,他們追到蒼雲,撚轉千裏萬裏,才來到踏雲,隻是那家人似乎也不敢貿然闖入踏雲,我窺到這點,便在踏雲長住了下來……”說到這裏,卻住口不說。


    “於是你重操舊業,非但‘妙手空空’依舊,反而變本加厲,采花淫人?”林朗冷笑道。


    苗昆侖叫道:“這倒不是,說來慚愧,今日這卻是頭一遭,之前在雲間酒肆吃了些酒水,回來道上遇到那位娘子孤身一人…”忽然他使勁搖了搖頭,喃喃道:“我怎麽會和她在梅林中?不可能啊!”怔了半晌,澀然一笑道:“卻也是有頭無尾,采花不成,險些送了性命!”眼神突又驚懼起來:“今日,和你交手的那少年,他的身法我認得!”


    “他自樹上躍下的輕身功法正是水月洞天的輕功‘月沒參橫,北鬥闌幹’,而以背部接我一掌的武功正是‘背水一戰’,水月洞天奉承的是‘水’‘月’二字,因此武功兼飄逸與狠辣為一體,我雖然沒有親見,但是多年來讀那本書,對於水月洞天的武功自是熟悉不過,那少年見我識得他的來曆,這才下重手,卻為你所救……”


    林朗閉目不語,心中卻是驚濤駭浪:“袁天賢弟一身武功精妙難當,內力亦是極為了得,我自打出生就開始習練點梅控鶴兩種絕學,他若習武,至少也是在三四歲左右,能在幾年之內有此成就,水月洞天的實力,當真是可見一斑了!”突然心中疑惑大升:“他來踏雲的真正目的是什麽?難道正如他所說,是離家出走?不會,斷斷不會!”


    苗昆侖道:“你待怎麽處置我?”林朗沉吟不語,突然問道:“你適才說不知為何會與那女子在梅林?”苗昆侖搖了搖頭,林朗想起日間那女子的表現,怎麽瞧都覺得少了點什麽,斜眼望著苗昆侖,但見他雙目異常堅定,良久這才搖了搖頭,冷笑道:“那你意圖奸汙她卻作何解釋?”


    苗昆侖茫然搖了搖頭,說道:“你二人出現時我才驚醒過來,不過我轉身再去看那女子,卻覺得…卻覺控製不住自己一般。”林朗沉思片刻,說道:“你為我所用,保你吃喝不愁!強敵不臨!”


    苗昆侖一陣疑惑,說道:“為何?”林朗笑道:“實不相瞞,我乃是踏雲林家小公子!”


    “什麽?”苗昆侖大吃一驚,這個修為更甚之前水月洞天那少年的孩子便是林家的小公子?那個蠢材?那個蠢名遍布滄瀾的林朗?呆呆的望著林朗,半晌才喃喃歎道:“林家…林家……,了不起,了不起!好,單憑你這份隱忍,我就跟著你了!我有種感覺,跟著你,似乎是件不錯的事!”其實他心中清楚,林朗將自己的秘密告訴自己,如若自己不跟著他,今日就是自己魂歸黃泉之日。


    林家。


    “四個蠢材,不是著你們和公子一起的麽?人呢?廢物!一群飯桶!”林戰天聲若驚雷,每一句仿若重錘敲響鼓,廳中立著四人,均自顫巍巍的埋頭受訓,正是力敗歸雲山‘小鎖雲陣’的龍鳳呈祥四人。


    “你們下去吧,如龍,怠忽少爺回來,你引他到廳中來!”老夫人緩緩道,四人如獲新生,倉皇逃了出去。


    林如海關上房門,望了眼暴怒的老父,又瞧了瞧那邊喜憂參半,神色不定的妻子段舒婷,開口問道:“爹,您覺著那雲間酒肆的掌櫃所言是否屬實?”


    “廢話,那長命鎖是老身親自看著閆懷柔打造的,再者聽那掌櫃的描述,正是朗兒,被人謀害自是不可能!我說老東西,你作何不要我去尋我孫兒?若是朗兒有個三長兩短,老娘踏出林家,至死不為林家人!”未待林戰天開口,林老夫人便即開口。


    “婦人之見!”林戰天難得的反駁一句,眼見老妻神色不善,忙開口道:“若那掌櫃所說據實,朗兒隱忍如此之久,目的何在?他小小年紀,怎會……”


    一時間四人均沉默不語,廳中安靜的怕人,突然段舒婷‘啊喲’一聲,眾人大驚,忙向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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