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八蛟矛飛離弓弦,化作一條怒吼的蛟龍,放射出強烈的青白光芒,張開大口向賀嘯天吞去。


    “這不可能!”


    賀嘯天體會到了死亡的接近,似是被這一箭聲威催動,頭頂束發的金簪倏忽脫落,滿頭鬃發狂飆飛揚。


    那支金簪脫落後突然自行逆風而動,化作一條金線纏繞在賀嘯天的身前,金線以難以置信的速度盤旋飛舞,竟然在一瞬間變成金色的光繭將賀嘯天籠罩其中。


    可是當矛箭蛟龍觸及光繭時,這層金色光線立刻如雪消融,賀嘯天最後的保命手段也無濟於事,他最後的視線中是一片青色的的光芒。


    光繭破滅,青白蛟影消散,撫山大妖的身影已是無影無蹤,連鮮血殘渣都沒有剩下,隻有兩條巨大的臂膀在急劇縮小,從空中頹然下落。


    吳勝體內的妖氣被這最後一箭揮霍殆盡,但吃下去的不知多少銀粒雲丹還沒化盡,仍舊在源源不斷的釋放出勃勃妖氣,晉升三階時生長出的脈絡也在不停吸收天地間的靈氣,空乏的丹田中居然很快又有了些微充實感。


    他射出最後一箭,身在在半空無處借力,直直向山下墜落。


    不過吳勝此時神魂生發貫通,靈台清明,根本無懼無畏,心中一派安寧。


    念頭微微一動,雙手吞金獸爪便彈出山海月刃,暗金色的寬大月刃掠向下方,在半空回旋飄飛。


    吳勝雙足連點,淩空虛度。竟踩著兩彎月刃如踏階梯。緩緩步上了山頂城樓。


    城樓中猁雪牙明眸純金。凝望著渡空而來的吳勝,不知在想些什麽。


    遠在千山之外的空桑山上,一頭身著火紅戰甲,酷似人類男子的妖怪正帶著一群長臂猿妖巡視軍營守備。


    這名男子肩寬背闊身軀壯碩,長臂過膝,行走間略微前傾顯得有些佝僂,相貌與賀嘯天有幾分相似,但須發灰黑顯然年齡更長。而且左臉上三條長長疤痕皮肉翻卷,不知是被何方妖怪所傷,與賀嘯天的俊朗相比異常威嚴肅殺。


    其身上戰甲也是布滿斑駁印跡,有爪痕有劈砍,火紅的漆麵上處處滲出紫黑,鐵血味道極濃。


    走到一半,疤麵男子身上忽然傳出輕微的物體碎裂聲。


    他腳步一頓,俯首看去,腰間束甲的大帶上鑲有三顆火珊瑚珠,其中一顆小小珠子現出蛛網般的裂紋。隨著他一動作,就變成了紅色的細碎粉末隨風飄散。


    “軍主。是發生什麽事了嗎?”一頭跟在他身後的猿妖低聲問道。


    原來這疤麵男子便是賀嘯天之父,賀元軍主。


    賀元軍主沉吟片刻,麵色如常的抬起頭來道:“沒事,繼續巡營。”


    一邊走動仔細查看各處防禦,賀元軍主一邊說道:“近期空桑有事,其餘八大王庭都派有使節,還有那各地妖山妖洞的來使,外來妖族眾多且實力彪悍者比比皆是,大家定要小心謹慎,不可出了亂子。”


    等到巡視完畢,眾軍將才各自散去。


    賀元軍主回到自己的軍帳,揮手遣開了帳中侍衛,獨自坐下,帳內陷入一片死寂。


    “元甲……”賀元軍主不知在對誰說話,聲音沙啞。


    “在。”黑暗的角落中應道。


    “嘯天死了。”


    “……”


    “我有三個兒子,他是最不成器的,但他終究是我的兒子。”


    “……”


    “去看看是誰殺了他。”


    “要我帶首級回來嗎?”


    “不必了,把凶手全族屠滅便是。”


    “諾……”


    短暫的對話結束,空蕩蕩的軍帳裏再次恢複死寂。


    而在背犢山頂那座酷似天安,或叫承天的城樓上,也是一片寂靜,隻是這寂靜中包含著無限的安寧。


    吳勝從淩空的月刃上跳入城樓,慢慢走到掉落的那雙臂膀前。


    折山掌失去身體的支撐早已恢複原狀,血淋淋的兩條斷臂靜靜的躺在地上,全然沒了開山碎石的威風。


    套在斷臂上的臂甲也是暗淡無光,滄桑的銅色與血色雜糅在一起,有種別樣的厚重。


    吳勝俯身將臂甲脫下,輕輕擦拭幹淨,戴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這對臂甲與吞金獸爪一樣,也能夠根據附著的體型大小改變尺寸,妖氣稍微灌輸就變得嚴絲合縫,手臂活動起來絲毫無礙。


    臂甲和吞金獸爪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聯係,剛一戴上便相互吸引,哢嗒一聲與獸爪的腕部對接在一起。


    隨著臂甲與獸爪對接,一陣微弱的金光浮現,從指尖蔓延至肩頭。


    臂甲上黯淡的鏽蝕銅色悄然褪去,轉而散發出璀璨的金銅光輝,甲殼上麵刻畫的浮凸獸麵和雲龍紋飾隱約咆哮遊動,顯得栩栩如生。


    緊接著獸爪與臂甲同時大亮,緩緩沒入了吳勝的手臂。


    在他手臂的皮膚上現出兩個鮮紅色的獸麵紋理,而金光閃閃的獸爪和臂甲卻不見了。“怎麽還有這種功能?”


    吳勝心念一動,隱沒不見的獸爪與臂甲從皮膚上倏忽浮出,月刃和爪刃輪番彈出,使用起來得心應手,隨著他心念再動,獸爪與臂甲又再次隱沒不見。


    這樣一來,吞金獸爪變得更加隱秘,如非有意顯露,根本看不出他身上穿戴著獸爪和臂甲,再加上臂甲那驚人的防禦,吳勝不論攻防手段都變得更加出其不意。


    這時猁雪牙走了過來,聲音柔和道:“你沒死。”


    “嗯。”


    吳勝答的簡簡單單,平平淡淡,“求死者生……”


    “戰場終究會有犧牲。”


    猁雪牙似是知道他沒說完的是什麽,“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吳勝忽然抬頭,望向猁雪牙的金色雙眸。


    “不,還不算結束。”


    他的腳下漸漸燃起熊熊烈焰。


    “要不要隨我去,把今晚的戰事做個徹底的了斷?”


    “你要去哪?”


    “白泉妖市!”


    黎明前的晦暗中,大地上出現一條蜿蜒的火跡,星星點點的火坑腳印好像一連串的赤紅珍珠,從背犢山下,一直連接到了白泉妖市。


    身著鱗甲的熊貓與長腿細腰的猞猁並肩而行,遠遠望見了寬闊的滹水大河。


    這時,山河對麵的東方漸漸變白,一輪紅日跳出了大山的阻礙,舊的一夜過去,新的一日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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