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厭詐 13春聯 名


    晏律壓著心頭的火苗,將行李放下,然後反手將房門關上,雙手插在口袋裏,一臉冷傲嚴肅的看著溫酒:“我需要和你談談。”


    溫酒指了指屋內的沙發,簡單客氣的說道:“好,請坐。”


    晏律:“......”


    這到底是誰的家,誰是主人?


    晏律衣服一撩坐到沙發上,為了昭顯他才是這裏的主人,故意用一種閑適慵懶的姿勢,隨意地靠在沙發上,翹起了腿。


    溫酒坐在他的對麵,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的腿上。


    一雙腿長到連架起來的樣子都這麽帥。


    晏律把手從口袋裏拿出來,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倨傲地看著溫酒,以一副上司布置任務的口氣,說道:“我希望這七天的時間內,你能最大限度地得到我祖父母的認可。”


    這不必他說,溫酒早已有此打算,畢竟他支付了日薪十萬的高薪,她雖然是誤打誤撞,鬧了一出烏龍,才成為他的雇傭女友,但拿人錢財替人辦事。這薪水如此之高,她若不盡心力盡力,還真是有點愧疚。


    所以聽到這句話,溫酒的神色也變得格外清冷嚴肅,認真回道:“晏先生既然付了高薪,我當然會盡全力工作,這一點務必請晏先生放心。”


    晏律對這個回答還算是滿意。


    奶奶是個親切和善的老人,比較好拿下,但是老爺子看上去脾氣有點擰,所以,溫酒便問起爺爺的喜好,打算投其所好。


    晏律回答:“釣魚、養花、下棋、看書。”


    這幾項是大多人老年人的愛好。溫酒一聽,心裏便有譜了,笑了笑道:“沒問題。”


    晏律濃眉一挑,沒問題?她這麽大的口氣,到底那裏來的自信?正想要問問她,房門被推開了,晏歡探進來一個小腦袋:“哥哥,爺爺叫你下去寫春聯。”


    晏律嗯了一聲,起身彈了彈衣服,走下樓去。


    現在基本上人們都是買春聯來貼,寫春聯的人可是寥寥無幾,龜毛的晏先生竟然要寫春聯,溫酒格外覺得好奇有趣,便牽著晏歡一起下了樓,打算參觀一下晏先生的墨寶。


    書房的門開著,老爺子正在書桌前擺放寫春聯的紅紙,壽眉微擰,還是一臉的不高興。


    晏律站在老人旁邊,默然不語地準備筆墨,俊美的臉上也是一副不服軟的樣子。這一老一少,脾氣還真是像極了一家人。


    晏律看見溫酒進來,微微挑了挑眉,驚訝之餘也有點得意,來看我寫字是吧,等著驚豔好了。


    老爺子抬眼看看溫酒,勉強擠出一絲笑,算是打了招呼。


    溫酒回之一笑,叫了聲“爺爺”。


    老爺子的書房闊大無比,靠牆的一麵幾乎全做成了書櫃,裏麵的書擺放的整整齊齊,一絲不亂,一看便是個嚴謹認真的老人。溫酒隻知道奶奶是農科院退休的,老爺子卻不知從什麽位置退下來的,不過看氣質頗像個幹部。


    桌角的梅瓶裏插著從屋外折來的梅花,虯枝婀娜,花香襲人。書桌正中已經攤好了萬年紅描金宣紙,壓在鎮紙下。龍鳳呈祥灑金底紋,紅彤彤金燦燦的,看上去異常喜慶。


    晏律不緊不慢地展平宣紙,英氣的濃眉,微微擰起,懸腕握筆的架子一擺出來,身上竟油然而生一種儒雅清貴的書生之氣,俊美風雅。


    溫酒不知不覺多看了他好幾眼,這才把目光落在紙上。


    晏律的“春”字已經寫到了第二橫,溫酒一眼看去,心下微微一怔,沒想到龜毛的晏先生竟然寫的一手漂亮的柳體毛筆字。


    “春暖風和日麗,年豐物阜民康”。


    晏律提筆一氣嗬成,一股淡淡的墨香隨著他運筆之際氤氳開來。


    老爺子看著他的字,不悅的眉眼這才算是舒展開,沉聲哼了一句:“還算是沒有荒廢。”


    晏律擱筆,順便看看站在對麵的溫酒。瓶中紅梅,剛好就開在她的眼前,雪肌如玉,眉目如畫,真是一幅人麵梅花相映紅的畫卷。


    清麗的眉眼,依舊是波瀾不驚的表情,這麽漂亮的毛筆字,她竟然一點都不驚訝也不驚豔?這種麵癱的表情是怎麽回事?晏先生微微擰眉,失望地拿過另一張描金宣紙,用鎮紙壓上。


    歡歡吵著說:“我也要寫,爺爺。”


    “等會兒等會兒。”老爺子抱著歡歡,見溫酒氣定神閑地站在一旁,便隨口問了一句:“你會寫麽?”


    溫酒不好意思地笑笑:“隻會一點點。”


    老爺子道:“寫個看看。”


    溫酒笑了笑:“那我寫個三樓花房的春聯吧。寫的不好,爺爺可別笑話我。”


    老爺子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晏律急了,老爺子不過隨口說說而已,這丫頭竟然還當真答應下來,春聯可不是隨隨便便寫兩個七扭八歪的字都能貼到門上的。


    晏律對老爺子的脾氣是再了解不過了,對這些中國傳統文化的東西,較真到了叫人跳腳的地步,溫酒若是寫的不好,不僅不會表現自己,反而會讓老人對溫酒的印象更加一落千丈。


    可是溫酒話已出口,他這會兒再阻攔也來不及了,隻能眼睜睜看著溫酒提起了毛筆。


    還真是不知死活的丫頭啊。晏先生做好了準備,她若是膽敢用拿鋼筆的姿勢提筆,他馬上就會製止她的“獻醜”。


    還好,她提筆的姿勢,還挺像模像樣。


    溫酒沾了墨汁,並沒有立刻下筆,而是稍稍停頓,這才在宣紙上落筆。


    逆峰起筆,行筆、提筆、回鋒收筆,第一個字寫出來,晏律心裏一驚,老爺子也臉色微變。


    “鬆竹梅歲寒三友,桃李杏春風一家。”


    因為是貼到花房門上,所以,溫酒選了一個這樣的春聯。當她寫到“家”字的最後一捺時,收筆之勢,真是瀟灑酣暢,漂亮至極。如一出戲唱到**,突然一頓,隻餘繞梁之音。


    一向自負自傲的晏律,此刻心裏唯有驚歎的感覺。溫酒的字,藏鋒巧妙,露峰得當,飽滿剛勁,灑脫有力,若不是親眼看她提筆,實在難以看出是個女孩的手筆。


    老爺子雖然默然不語,沒有誇讚溫酒的書法,但那神色眼神,晏律一眼便看得出來,是暗藏著讚許之色。


    他心裏暗暗鬆口氣。


    晏歡躍躍欲試地叫道:“爺爺,我也來寫吧。我會寫春字。”


    “好,歡歡寫個春字,咱們貼到院子裏的梅花樹上。”老爺子見了溫酒的字後,臉色比剛才和善許多,終於是不再板著臉了。


    歡歡提著筆,寫了個大大的春字,剛上幼稚園的小孩子寫的自然不會好看,老爺子違心地誇了一句,帶著她出了書房,留下晏律繼續寫第二幅春聯。


    溫酒站他對麵看著,也不說話,那股高冷清傲的氣質無形之中便悄然而生,晏律感覺到身邊像是站了一位監考老師。


    一股淡淡的幽香飄過來,也不知是梅香,還是她身上的香氣,好聞的讓人有點心神蕩漾。晏律一分心,正在寫的一個“江”字,竟然多了一橫,“春江”成了“春汪”。


    晏先生抬起眼簾瞟了一眼溫酒,見她粉色的唇邊,仿佛是有一抹笑容一閃而逝。


    果然是在笑話他,哼。


    晏律扯過這張廢了的春聯,拿出十成功力,重新寫了一副,自我感覺已經到了完美的境界,然後放在書桌上晾著,出去找膠水。


    等他再回到書房,發現溫酒竟然沒在欣賞他的得意之作,而是拿著一把剪刀,正在剪他方才寫廢的那張紙,展開了,竟然是個福字。


    這雙手,到底還有多少叫人意外的本事?


    晏律瞥了一眼溫酒:“拿著春聯過來。”


    寫春聯貼春聯每年都是晏律的活兒,打開大門,他站在院門外的台階上,眼角餘光掃到身邊站著的溫酒,雙手托著春聯跟個小丫鬟似的侍候在旁,心裏真是無比的熨帖。


    這樣才對。


    晏先生遍體舒暢地貼著春聯,忽聽那美麗的“小丫鬟”用好聽的聲音,幽幽道:“個子高真好。”


    你才知道?


    帥吧!


    晏先生的手,優雅得意地從春聯上撫過去。


    “貼春聯,換燈泡也不用站凳子。”


    “......”晏律把手往口袋裏一插:“上樓。”


    兩人上了三樓。


    溫酒將自己寫的那副春聯遞給晏律,兩邊門框貼好之後,晏先生發現自己伸展了胳臂,竟然還是夠不著頭頂的門框。三樓的花房,門做的又寬又高。


    晏先生手裏托著春聯,很鬱悶地低頭看看溫酒:“搬個凳子過來。”


    溫酒去花房裏拿了一把鬆木板凳過來。


    晏律踩上去,把橫批貼好,右麵一聯的右上角稍稍有些沒貼好,翹起來一個小角,他側身去撫平,結果這一挪步,板凳險些被他踩翻。


    晏律感覺到身子一歪,一步跨了下來。


    溫酒本來已經抽出一隻手想要扶他,但看他反應敏捷,安然無恙,便把手又插進了口袋。


    晏律扭頭,看著溫酒雙手插在口袋裏,衝口便道:“我剛才差點摔著,你都不知道扶一下?”


    溫酒淡然置身事外的態度,讓他莫名其妙很生氣,她竟然一點也不關心他。


    溫酒看看他,不緊不慢道:“你不是說,在單獨相處時,乙方不能主動和甲方有任何肢體接觸嗎?”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真是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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