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東升,林府後園的一所小院迎來了清晨第一道朝陽。林若拙張開雙臂,任由奶媽喬媽媽替她穿衣。大丫鬟夏衣領著一群小丫鬟,分別端著銅盆、巾帕、香胰、竹鹽,魚貫而入。


    穿越五年,她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


    前生纏綿病榻,今生身體健康。已經足夠幸運。


    夏衣在銅盆中滴了兩滴薄荷汁,熱水氤氳化開。浸濕了鬆軟毛巾,擰的半幹,細細替她擦淨臉。


    竹鹽擦牙漱口,抹上香膏麵脂。喬媽媽拿了梳頭的雲肩替她披上。坐到銅鏡前,用玉梳從上梳至下,數滿一百五十下。再給她結個垂髫髻,用兩根綴了珍珠的絲帶係住。又簪上兩個絞絲赤金鑲寶石花。


    林若拙一動不動任她施為。看似對著菱花鏡發呆,實則在想自己的心事。


    昨夜的夢宛在眼前。夢中,祖父升了個什麽參知政事的官。鬼知道那是幹什麽的。不過從周圍恭喜一片的聲音聽來,說是從二品。從二品,應該是很高的品級了。


    這夢來的沒頭沒腦。她可以發誓。不管是上輩子的二十七年還是這輩子投胎後的六年,她從沒聽說過‘參知政事’這種高深的名詞。絕對不是她原有記憶中的。那麽,這詞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大熙朝這種不在她上輩子天朝曆史存在中的空間時代,又有沒有‘參知政事’這樣的官職?


    一個沒頭沒腦的夢,醒來就忘了也沒什麽。可從小到大,她時不時會做一些和身邊人事有關,睡醒後記憶特別清晰的夢。而大部分的,都靈驗了。


    “姑娘,這會兒該給太太請安了。”夏衣邊說邊拿小菱花鏡在她後腦勺照了照,梳妝鏡中映出腦後整整齊齊的發髻。


    “知道了。”林若拙的話很少。一來本身就是成年人,不會像小孩子一樣話多,看什麽都新奇。二來,她也不覺得有什麽話題能和身邊的丫鬟、奶媽聊上天。


    這種反常於一般兒童的沉默寡言,居然還給她帶來了一個“貞靜、訥言”的好評。我去!林若拙真心想吐槽。這要換了現代社會,或者有個親媽,早該懷疑自家孩子是不是得了自閉症。哪還有拿著反常當正常的?


    沒辦法。老話說得好。沒**孩子是根草。有後媽就有後爹的潮流,古今不衰。


    林若拙的親爹林二老爺,就當仁不讓的趕著這股潮流,將‘後爹’一職發揚光大。對於自己的嫡長子,林若拙的親哥林若謹,還過問幾分。輪到這個女兒,就很有品位的玩起了家庭冷暴力。不打也不罵。官宦人家嘛,哪能那麽粗俗。林家可是書香門第,最講究個守禮。視若無睹就行了。能不見盡量不見,實在不行見了麵也當成沒看見。眼珠子都不帶往嫡長女身上瞄一眼。反倒是對著庶女或是侄女兒關懷有加,慈眉善目。林若拙真心覺得幸虧是自己穿來了,要換個真兒童,不長成心理變態簡直就是愧對渣爹的這番努力。


    林二老爺對嫡長女這般反常的漠視當然不僅僅是因為娶了續弦的原因。原由嘛,感謝穿越。還是林若拙周歲以前聽她祖母教訓她爹才聽來的。說起來,她就更鄙視渣爹了。這位在原配發妻即將臨產時鬧出個事端,身懷六甲的外室找上門來,跪求二太太給她肚裏的孩子一個名分。


    總之當時是各種混亂。親媽動了胎氣,疼了兩天一夜才將林若拙生下來。接著就產後大出血去了。


    林二老爺從此便不待見這閨女,說她生來克母。能不克母嗎?統共一個黑鍋,不是林若拙克母,難道還是林二老爺包*青樓女子為外室,娼ji肚子裏有了林家骨肉,結果氣死待產發妻不成?看見嫡長女一次就提醒一次他犯的錯誤,說什麽也不能待見呀!


    所以說,這位林二老爺不光品質敗壞,自控能力差,還忒沒擔當。不敢麵對錯誤,逃避責任。缺點簡直數不勝數。林若拙都不用考察,就能斷言自家親爹成不了大事。如果大哥再天分平平,一旦祖父去世,家境衰敗則是必然趨勢。祖父大人,雖然您重男輕女的厲害,但還是請您多活幾年吧。阿彌陀佛。


    打扮妥帖,喬媽媽領著小丫頭小福跟在林若拙身後,慢慢悠悠穿過跨院小門,去繼母黃氏的正房請安。


    走到抄手遊廊下,遠遠的就看見前麵已經有個比她略矮半頭的女孩,帶著丫鬟奶媽,正在廊下說話。


    這位庶妹來的還真勤快,回回都比她早。為人也比她周圓,每回來請安都有意的和黃氏身邊的丫鬟說幾句閑話。一來二去,林二太太身邊丫鬟對七姑娘林若菡的映像,絕對比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六姑娘林若拙要好上幾分。


    七姑娘林若菡就是當初那位鬧上門外室生的女兒。生日隻比她晚了一天。當然,這種真相隻有少部分人知曉。名義上,七姑娘的母親是齊姨娘。原本是祖母身邊的丫鬟,據說在林若拙親娘進門前就伺候她爹了。早年也夭折過一個孩子。之後再沒懷孕,一心一意的養著七姑娘。當然,那位鬧上門的外室,在林府中根本就沒人提起。仿若這個人從來就沒有出現過,林若菡就是齊姨娘肚子裏鑽出來的。


    林若拙覺得吧,渣爹這人其實很奇怪。要說因為當初那事鬧的不待見她,怎麽輪到林若菡這兒就沒冷暴力待遇了呢?每回見了林若菡,雖稱不上關懷有加,卻也算和藹可親。簡直就不科學!


    後來,還是喬媽媽無意中道破天機。她道:“七姑娘那眉眼,生的和二老爺一模一樣。哪比得上我們姑娘,臉盤子就像先頭太太臉上翻下來的,將來也定是個美人。”


    話雖然說的誇張了些。但至少確定了一件事,林若拙和生母長的很像。她就說嘛!難怪渣爹最不待見她。他大約恨不能這張相似的臉永遠不出現在他眼前,就好像他從不曾愧對這張臉的主人,曾經的錯誤也從未發生過。


    這種不可告人陰暗的心理,導致了林二老爺對待黃氏體貼備至。重新娶一位,重新開始新生活嘛!年輕人,誰不犯點錯呢。浪子回頭金不換呢!隻要和黃氏作對舉案齊眉的模範夫妻,誰還會不開眼的再拿年輕時的那點破事說嘴。


    林若菡側身對她福了福:“六姐姐。”


    這位庶妹是典型性的古典美人長相,淡淡柳眉,長長鳳眼。圓圓鵝蛋臉,櫻桃紅唇一點點。再大個幾號,真個就和從仕女畫上走下來的一般。


    林若拙和她是不同類型的長相。飽滿光潔的額頭下,一雙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下巴小巧精致。也很漂亮,卻不符合文人欣賞的那種‘雅致、風流、柔弱’之美。再加上她經常發呆走神,甚少說話,童真天趣一點也無。難免有不討喜之感。


    “六姑娘,七姑娘來了。”小丫鬟瞅著兩人互相見完禮,揭開簾子對房內。


    “快進來。”黃氏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帶著幾分親切。


    姐妹二人魚貫而入。林若拙走在最前方,身邊的小丫鬟垂頭低首,安靜無聲。黃氏治家,賞罰分明,也算是個人物了。


    黃家也是京中書香門第。父親為太常寺少卿。黃氏早年定過一門親。可惜男方在娶親之前得了病。男方家想趕著讓黃氏嫁過來衝喜。黃家自然不肯,就推說女兒身體也不好,既然大家都病著,就緩緩吧。拖來拖去拖了一年多,男方終於沒扛過去,一命嗚呼嗝屁了。病中還掙紮著寵愛了一個丫頭,好歹留了個遺腹子。不算斷了香火。


    黃家鬆了口氣。後麵的問題就來了。男方家恨極了黃氏,琢磨著如果不是她不肯早早嫁來,自家兒子怎麽也能留個嫡子做後的。如今好好的嫡長孫卻是婢生子,又無嫡母,長房一門至少二十年內撐不起來。越想越氣。在外頭說起黃氏,言詞就不好聽起來。漸漸的,京中還有了傳言,又是說黃氏身體不好,是個病秧子。又是說她克夫。


    很熟悉的手法是不是?可見相克一說不在真假,在於人心。人心總要為未知的,或者已知卻不能接受的那些,找一個承擔過錯方。因為一旦沒有過錯方,錯誤就隻能落到自家頭上。而相克又是一個多麽好的理由,神秘、未知、恐懼。因為未知而恐懼,因為恐懼而厭惡。很容易引起群眾的共鳴。


    黃氏的親事就這麽耽擱了下來。一拖拖到二十一。林二老爺成了鰥夫。黃大人明銳的發現了這一潛力股。趕緊上前拋出媚眼,兩家眉來眼去一陣,媒人上門,說定親事。一年半後黃氏進門。新婚一個月後就傳來懷孕喜訊。一掃林家二房之前的晦氣。不但林二老爺愛她入甚,就是林老太太也覺得黃氏命格興旺。


    黃氏現有生有兩子。一個是三歲的林若信,一個上上個月剛過完周歲,取名林若慎。膝下無女,原配留下的嫡女也就礙不著她什麽眼。采取放任態度,既不關心也不打壓。衣食住行份例是多少就給多少,不克扣,也不多添。一切都按標準來。誰也說不出她半個不是。


    林二老爺還有一個庶女,何姨娘所生的林若蕪,今年五歲,家中排行第八。


    另有一個陳姨娘,膝下無出。


    三個兒子三個女兒三個姨娘。林若拙已經不下一萬次的給渣爹定性:老種/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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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上傳新書了。拖了好久,一言難盡……親們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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