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下榻民宿,已經是十一點以後的事情。連著24小時趕飛機趕汽車幾乎不吃不喝,蘇意都開始手腳發軟。


    阿平為了表達歉意,把旅館事情辦好後當起臨時導遊。那奇怪男人就住在蘇意隔壁房間,阿平敲了幾次門都沒人回應,最後單獨帶蘇意出去找吃的。


    周末晚上的馬六甲處在兩種極端之中,旅館附近的巷子除了一家便利店還開著,其他商鋪都大門緊閉。沿著巷子直出就是雞場街的中段,蘇意他們來得晚,擺街的小攤小販陸續收攤。


    阿平帶蘇意去了一家離民宿有些遠的小印度餐館吃快食。有點像披薩的手抓麵餅,劃開一片片再抹點印度人自製的醬料。老實說,味道一般,不難吃,可也沒有阿平說的那樣非常好吃。整整一天沒東西下肚,蘇意隻能將就著咽下肚。


    “我看你們都從中國來。”阿平吃得少,隻喝可樂。


    蘇意愣了愣,“你們”大概是指她和隔壁房的那個奇怪男人。


    原來也是同胞。“我不認識他。”


    “可我看他好像挺怕你的。”阿平想起男人的表現,不住輕輕慨歎。


    怕她?蘇意嗤一聲笑,“你想多了。”


    回去的路上天下起小雨,雨勢不大倒不用介意。阿平帶蘇意回旅館時特意繞了路從紅屋旁的小路沿河邊回去。


    河岸兩邊的酒吧街在這個點依舊興旺。曾經的殖民地如今依舊保留著當年的建築特色。小酒屋裏幽幽傳來鄧麗君版本的夜來香。


    “那南風吹來清涼,那夜鶯啼聲細唱……”


    觥籌交錯間歡聲笑語,在伴著鹹鹹味道的晚風之下越發清脆明亮,一些坐在河畔邊喝酒的外國友人衝蘇意他們打了聲招呼。


    “你們這邊節奏還挺慢活的。”蘇意感歎,靜靜地小酌一杯,聊聊天,生活寫意從容。


    “當然,壓力沒你們那邊大。”阿平舉例,好比買房,在馬六甲60萬馬幣就能買到連土地所有權的房子。


    當蘇意羨慕的時候,阿平卻說,他不想隻留在馬來西亞,他想去外麵闖一闖,看一看這個世界,他也辭職了,下個星期就過去澳門。


    阿平比蘇意小,才20歲,卻已經出來工作了四五年。不過大概年輕,才有一往直前的衝勁。蘇意看著對未來充滿期待的阿平,不住想起以前的自己。


    人都有惰性,留在一個穩定的生活圈太久,會忘了戰鬥是什麽味道。時間像磨刀石一樣,不知不覺把身上的棱角打磨掉。或許早幾年,蘇意還能說得出那樣的話,可如今……


    跟著阿平左拐右拐,終於回到旅館。阿平不在旅館住,看著蘇意進去才離開。蘇意回頭脫了夾腳拖鞋


    上樓,樓梯轉角閃過一個人影,速度快得蘇意有點眼花。


    ——


    重新安排的房間沒有窗,空調大概沒清洗幹淨,吹出來的冷風讓蘇意這個有輕度鼻炎的人有些難受,不斷打噴嚏。藥留在黎勿家,她又懶得去醫院開,於是自作孽不可活,或許她就這樣打噴嚏打到死為止。


    晚上阿平介紹的印度餐蘇意沒吃飽。蘇意是習慣吃夜宵的人,肚子沒有飽腹感她怎麽也睡不著,躺下床明明很累卻偏偏睡不著,盯著頭頂的白色天花板發呆。民宿房間隔音一般,蘇意聽到隔壁奇怪男人房間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以及好幾次的關門聲,雖然輕輕的,可蘇意睡不著,這微小的動靜就變得明顯。


    她翻身,輕輕閉眼,試圖就此睡去。


    “砰——”蘇意眉頭皺了下。


    “啪——”蘇意又翻身。


    “咚——”隔壁的聲音越來越吵,一來二去,蘇意終於忍不住。


    起身開門,眼睛還沒從突然轉亮的環境中適應過來,眼縫間又竄過一道身影,像鬼影一樣倏地閃回隔壁房裏。


    蘇意揉揉眼,火氣正要上來,腳邊卻驀地碰到東西,低頭,竟是一份火腿蛋麵。


    隔壁房間的門縫還透著亮光,蘇意怔了怔,將冒著騰騰白煙的火腿蛋麵端回房裏。


    民宿的房間簡陋,木板鋪地,蘇意直接坐在地上,在房裏小燈的燈光下靜靜看著那碗不明來曆的夜宵。


    長長的火腿腸切成幾小段,每頭割了個十字,下水以後就成了一朵小花形狀。雞蛋是正宗的太陽蛋,外頭一圈香脆,筷子一戳中間,濃稠的蛋黃液就會緩緩流出。


    蘇意拿起筷子,小心夾了口麵送進嘴裏,騰騰的熱氣順著空調的風吹向她的眼睛,熏起了霧氣,再夾起第二口麵進嘴裏,鼻子泛酸,蘇意竟然掉了淚。


    比起那些印度快食,她的肚子似乎更喜歡這種味道。吃完整碗麵,蘇意的肚子終於有飽腹感,可這下,她更睡不著。


    隔壁房間一下子沒了聲響,那個奇怪男人好像睡著了,安靜得連點呼吸聲都沒有。


    蘇意盯住天花板發呆,黑暗中她的頭腦、她的思緒越發清晰。


    她的胃不好,有慢性胃炎,大學的時候幾乎每年都要因為胃病而去看醫生,在黎勿的恐嚇下才下決心去照了胃鏡,吃醫生開的療程藥,胃痛次數少了,可她就養成了少吃多餐的習慣,尤其晚上不吃過宵夜她肯定睡不著。在**翻來覆去的吵得黎勿一並睡不著,於是為了能睡個好覺,黎勿每晚都會給她下個麵條。


    開始的時候因為沒材料,黎勿下的麵條就真的隻有麵條,頂多就給她倒點醬油調調味,難吃得不能再難吃。


    在蘇意強烈要求下,黎勿買了火腿腸,雞蛋那些常備家裏冰箱。


    可有了材料,黎勿下麵條的技術還是渣渣。雞蛋都煎焦了,蛋黃又老,麵條還是糊的,就隻有火腿腸能吃,不過黎勿也敷衍她,直接將火腿去了外包裝扔碗裏給她吃。


    當蘇意拿著筷子邊吃邊不情願地瞪著他的時候,他就坐在她對麵,笑著摸摸她頭發說:“乖!下次哥哥再給你煮好吃的。”蘇意有一瞬覺得黎勿把她當成他養的狗了。


    然後蘇意放在飯桌下的腳就會照著他的小腿狠狠飛踹過去。


    再後來,黎勿在蘇意的訓練下,煮麵的技能越來越純熟,麵不糊了,蛋不焦了,連火腿腸還會給她變著花樣弄成一朵朵小花。然後這又成了他在她麵前耀武揚威的借口,大言不慚說蘇意交了他這個男朋友非常走運,哪個男朋友會天天給女朋友送花。


    一旁蘇意看著他像猴子一樣活蹦亂跳,心裏又會吐槽他,“就那幾根火腿腸還好意思說是花?”


    再後來,當蘇意想念那幾根火腿腸的晚上,黎勿都在酒吧裏度過。她都要忘了那火腿蛋麵是什麽味道。


    黑暗中的蘇意,頭腦越發清明。她側身,臉正好對準那堵牆,一牆之隔,睡著的是那個奇奇怪怪的男人。


    行為先於意識,當蘇意回過神時,她已經伸手在牆上敲了敲,聲音在房裏響起回響,輕輕小小的,卻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失戀又孤身在異國,綜合各種客觀因素,蘇意覺得自己成了一個神經質女人。


    ——


    前晚上睡得晚,直接導致的結果是蘇意第二天早上起得晚。洗漱換衣花了點時間,隔壁房門還是緊緊鎖著,裏頭的人不知是還睡著抑或早已出門。


    蘇意想謝謝他昨晚那碗麵,等了會見還是沒人出來就先離開了。


    一場小雨過後,馬六甲的天氣還是熱得讓人發瘋,太陽直直曬下來,地麵上的水分旋即被蒸發掉。


    馬六甲美食中,其中最出名的莫過於海南雞以及雞粒飯,但凡讓當地人推薦,首先必推的就是這道。而雞場街裏有兩家吃這個出名,一家是中華茶室,一家是和記,兩家就在雞場街入口,靠得近,中間隻隔了一家賣特產手信的三叔公。


    蘇意從旅館外的小路鑽過去,直走就是雞場街。才十點多,兩家吃海南雞的餐館已經大排長龍,等著吃海南雞的人裏三層外三層,絕大部分都是華人臉孔,偶有幾個白皮膚人種的外國人穿插在裏麵。


    中華茶室實在太多人,蘇意最後挑了稍微少幾個人的和記排隊。


    和記的設計是一個“回”字型的結構,外圈是供客用餐的地方,中間就是一個露天的小庭院。無論裝潢還是擺設,都是中式風格,尤其門口高掛的紅燈籠格外搶眼。


    排隊等位的人多,可裏頭的人就餐速度也快,統一的一吃完就走,絕不多逗留。蘇意看著,像國內的快餐店,隨便吃個碟頭飯就趕著走人。


    天氣悶熱,蘇意剛坐下還來不及擦汗,店裏一個穿製服的小哥就上來寫單。小哥下單慎重,一上來就提醒蘇意雞粒飯的分量一決定就不能再添,可蘇意一個人吃,也吃不了多少,隨便點了個一人分量的海南雞加幾顆雞粒飯的套餐。


    所謂雞粒飯,就是把雞湯煮成的飯碾成糊狀再裹成一個團子的形狀。看著隻有幾顆,分量似乎很少,可其實很容易撐肚子。


    不知道是不是期望太高,傳說中的海南雞和雞粒飯對蘇意的吸引力不足。海南雞的雞肉軟綿綿沒嚼頭,雞粒飯糊糊的,蘇意倒是喜歡上吃海南雞的配菜——爽口青瓜。


    匆忙解決完午餐出來,天又開始伴著猛烈太陽下起雨來。蘇意隻好先回旅館休息。


    昨晚上頻繁打噴嚏,蘇意都怕了,想著起來找人清理一下,可下去又沒人,這會回來樓下還是沒人。蘇意坐著等了會最後還是徑自回房去,她想,忍一忍應該還是能過去的。


    隻是蘇意不用將就著忍一忍了,因為她的空調已經被清理好,順便值得一提的是,矮櫃上還放著鼻炎的藥,好巧不巧,還是她平常吃的那牌子。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


    蘇意撿起拿在手裏,原地定了好幾秒,拿著藥盒子的手漸漸握緊……蘇意想也沒想,轉身跑出房間停在隔壁房門前,吸口氣狠狠用力衝著房門拍了幾下,裏麵沒聲音,蘇意也不著急,向著裏頭的人冷冷說道:“出來,我知道你在裏麵。”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又是三點多碼完(tot)(tot)(tot)(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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