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上次四兄弟相見,時間轉眼就過去了半年,這半年實在是發生了太多的事,以致於讓剛剛踏出火車車廂的天河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記得那一天,也是在這個車站,老大千裏迢迢的從申海趕了回來為自己送行,當初四個兄弟在一起無憂無慮喜怒笑罵的樣子似乎尤在眼前,但那樣的情景,似乎再也不能重現了,生活讓人成熟,災難更讓人成熟。半年不見,現在的老大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老大了,而現在的自己,又何嚐還是以前的那個自己。


    列車是從我們可愛的首都到西南邊陲省會的直發車,車一到站,在火車上憋了三天三夜的人們像泄了閘的洪水一樣紛紛從車廂裏湧了出來,旅遊團接人的導遊在站台上揮舞著旗幟,盼子歸來的父母在人群中翹首穿梭著,見到了好朋友的人上前一個熱烈的擁抱……


    在這熙熙攘攘的站台上,天河像一個挺拔的雕塑一樣的靜靜站立著,沉浸在往事裏,任由身邊的人像潮水一樣的流過。半年不見,天河的肩膀又寬了一點,個子又高了一點,臉上殘存的那一絲少年的稚氣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穩冷冽的銳氣。


    “警校學員散打搏擊大賽冠軍”,“警校年度十佳學員”,“警校運動會三項紀錄破紀錄者”,“警校辯論大會最佳辯手”,“優秀班幹部”……這一連串的頭銜與榮譽,就是天河在警校這一年來所取得的成績,相比起後麵那幾個頭銜來,作為一名新生,天河是警校這二十多年來,第一個以大一學員身份取得“警校學員散打搏擊大賽冠軍”與“警校年度十佳學員”榮譽的人,在以前,這兩項榮譽,基本上都是被警校裏那些大三大四的高年級學員給壟斷的。天河,無疑創造了一個新的奇跡,是警校新學員中當之無愧的偶像級人物,僅僅過了一年,仇天河這三個字已經響徹警校,現在別說是學校裏的一般學員,就連警校校長看到他也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


    天河很欣賞老大說過的這樣一句話:這是一個瘋狂的世界,如果不想被這個瘋狂的世界所淹沒。那麽,隻有一個辦法,我們隻有比這個世界更加的瘋狂!


    就讓這個世界的瘋狂來得更猛烈些吧!這是天河心中那一句無聲但撕裂的呐喊。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天河麵前。


    兩人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擁抱了一下,互相狠狠地捶了捶對方的胸膛。


    “老大叫我來接你!”一向風趣的小胖這一次見了天河,臉上沒有一絲的笑容,天河的臉上也沒有什麽笑容。


    天河打量了一眼小胖,小胖今天穿得很低調,動作眼神之間也透出一股對周圍的警覺。


    天河點了點頭,沒說話。


    兩人跟著擁擠的人群。一起向車站外湧去。


    “老大呢?”


    “在澄川。你也清楚現在是什麽人想要和老大過不去。”


    “我知道!”天河眯起了眼睛,“所以老大才沒來接我。”


    “嗯……老大也是這麽說的,他說你會明白的!”


    “我明白!”


    小胖遞了一張東西給天河。“這是事先為你訂好的賓館房間,我們那裏你和瘦猴都不能再去住了,前段時間我們剛從申海回來,就發現我們住的那裏周圍經常有人探頭探腦的,我和老大都被拿著相機的人跟蹤過。瘦猴今天早上已經回來了,他現在也在澄川,你和他住同一層樓,他的房間是319,你去了就能見到他了,出了車站你先自個兒打車去澄川。我要先溜達一圈,到了晚上我再來接你,媽的,今天還有一根尾巴抬著相機守在車站外麵呢!**他姥姥的,這些龜兒子,看老子怎麽收拾他。”


    天河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兩人到離出站口還有一段距離就分開了,小胖從左邊的出站口出去了,天河往右邊的出站口出去了。


    天底下的火車站,大概出了站以後都是一個感覺——亂。人多就亂,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三教九流的人都在這裏紮堆。


    出了站,天河舉目一掃,就看到了小胖的背影,小胖看樣子正要返回停車場。


    有尾巴?那尾巴在哪裏呢?天河的銳利的目光在四處掃射,一輛停在出租車道上的黑色小車吸引了他的注意,還沒等他確定……


    “抓賊啊!”身後響起一個婦女急切而淒厲的喊叫,引得好多人紛紛回頭,天河一回頭,就看到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坐在地上,一邊爬起來一邊拚命大喊,離那個婦女十多米外的地方,一個灰色的背影正提著一個包在人群中狂奔,那些聽到呼喊的人群好多都發現了迎麵向自己奔來的那個人,但眾人都紛紛避開,那個人離天河大概有二十米不到。


    天河想也沒想,一拔腿,箭一樣的就追了上去。


    提包那個人逃跑的方向是火車站左邊那一片低矮的居民樓之間的那些小巷小道,要是讓他跑進去那就真的沒辦法再抓住他了。


    而那個人在回頭的時候也發現天河追了上來,天河那一身黑色的警服直把他嚇了一跳,他更加玩命的跑了起來,看到前麵人群攔住了他的去路,那個人拿出一把匕首,一邊揮舞,一邊大叫起來,“都給老子讓開,都給老子讓開……”


    眾人紛紛退讓,這一追一逃的三個人在火車站外麵引起了一陣**。


    “都給老子讓開,都給老子讓開……”


    眼看前麵拿刀的那個人再翻過一道花台就要逃到那些小巷裏去了,被眼前這一幕吸引的紛紛駐足觀望的人都為後麵追的那兩個人感到惋惜。


    說是遲,那是快,就在前麵那個拿刀的家夥還離花台有個五六米的時候,追在他後麵距離不到十米的那個年輕警察手一掄,提在他手上的那個旅行包炮彈一樣地飛了出去,砸在前麵那個人的背上,前麵拿刀的那個人一個踉蹌,接著就撲倒在地。後麵的那個警察追上……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都在心裏叫了一聲,“好!”。


    可大家的懸著的心剛剛放了下來,下麵的這一幕,又馬上讓大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個被警察用旅行包打翻在地的歹徒翻倒之後就地一滾,動作極其麻利,當他站起來的時候,他已經把他搶的那個包扔了,匕首一翻。就凶狠的朝已經追到他麵前的那個警察刺去。好多人膽小的人已經不敢再看下去了……


    看到直刺自己胸前,半分餘地都不留的那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天河眼中煞氣一湧,按照麵前這個人匕首的角度和力度,一旦被他刺中,那追他的人幸運的也要重傷,不幸的極有可能被一刀斃命。


    天河一腳,就踢在了那個人拿著匕首的腕骨上,隨著一聲清脆的腕骨斷裂的聲響,那個人的匕首脫手就掉在了地上。天河一個箭步,上前就是一個熟悉的擒拿手把那個人按翻在地,雙手扭到了背後,再把那個人的衣服往後一翻,直接就用那個人的衣服把他捆了起來。


    兩個人搏鬥的這幾秒鍾時間雖然不長,但其間可謂是凶險萬分,天河這幾手漂亮利落的動作,真是比功夫片還刺激,硬是把那些圍觀群眾的眼睛都看直了。


    天河剛把那個人製服住,三個“好心大叔”就把天河圍住了。


    一個“好心大叔”把那個被搶的錢包撿了過來,“嗬嗬……小夥子,看你還是學校的學員吧,動作挺麻利啊,你看錢包也找到了,人也沒出什麽事,你就把這個人給放了吧!”


    “是啊,你看這個小夥子怪可憐的,年紀也就和你差不多大,也沒幹什麽壞事,說不定就是肚子餓了想吃點東西,這又何必呢?”旁邊的一個“好心大叔”幫腔。


    另外一個“好心大叔”更直接,“你看這個小夥子那麽痛苦,估計手也斷了。你給他捆得這麽緊他怎麽受得了啊?怪不得外國人說我們沒人權呢。你是警察懂得一定比我多,來來來,你先把手鬆開,大叔給你看著,保準跑不了。”這個“好心大叔”一邊說著一邊就伸手過來和天河爭奪控製權。


    天河笑了笑,順勢把手鬆開了,自己也退後了一步,“那就麻煩你們幾位了,對了,我的包呢?”


    幾個“好心大叔”悄悄交換了一個欣喜的眼色,其中一位更是一轉身就滿臉堆笑地把天河的旅行包給送了上來,另一位原本把手插在褲兜裏的“好心大叔”也把手從鼓鼓的褲兜裏抽了出來,幫著去解那個人被衣服拴住的手。


    天河笑著拉開了旅行袋的拉鏈,“哦,看看我裏麵的東西摔壞了沒有!”


    就在幾位好心大叔放鬆警惕的時候,異變突起——


    天河一腳就把他麵前的一個“好心大叔”踹得跪倒,在另外兩人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天河已經用一根從旅行包裏抽出的皮帶將那個人的手給捆了起來,這隻是眨眼間發生的事。


    當其中一位“好心大叔”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猙獰麵目一瞬間就露出來了。他的手往褲兜裏一摸,一把匕首就翻了出來,迎頭就照天河的麵門刺過來,“這小子使詐,幹死他!”


    天河一側身,順勢抓過他的手,頂肩兜跨,一把就把那個人扛了起來,向著另外兩個人砸了過去……


    當火車站的民警在幾分鍾之後和報案的失主一起匆忙趕到的時候,擠開圍了好幾層的圍觀人群,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戲劇性的一幕:四個鼻青臉腫的家夥老老實實的蹲在了地上,頭也不敢抬,在他們麵前,擺著兩把匕首,還有失主的那個包,一個穿著警察製服,但還掛著學員臂章的年輕人,看到他們來了,舉手就向他們敬了一個禮……


    一行人來到了車站的派出所,在簡單的陳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配合車站的警察做了一個筆錄,並留下自己的姓名和聯係方式之後,天河就離開了,車站的警察客氣地把天河送了出來,這件事並沒有耽擱他多長時間,對天河來說,這件事隻不過是一個小插曲而已,並沒有多少值得驕傲的地方,但從周圍那些群眾尊敬的眼神和失主感激涕零的表情中。天河的心裏還是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東西,特別,當他聽到圍觀的一個小男孩對他父親所說的話的時候,天河覺得他身上這身警服的分量一下子變得沉甸甸的。


    那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指著天河對他媽媽說,“媽媽,等我長大了我也要像這位哥哥一樣做警察!”


    來到出租火車站外麵的出租車招呼站,天河一招手,三輛出租車就幾乎就同時停在了他的麵前,三個出租車司機都下了車熱情的把天河往自己的車上拉。


    “來來來,小兄弟。坐我的車。剛才的事我都看見了,咱最佩服的就是像小兄弟這樣的人!”


    “來坐我的車,我的車是新的!”


    “我的難道是舊的。小兄弟,來坐我的車,別的話咱不會說,小兄弟要到哪裏,我老王免費送你一程!”


    第一次麵對這樣的事,天河還真有些哭笑不得,看著自己要是再猶豫三位司機師傅差不多要吵起來了,天河趕忙上了其中的一輛車才平息了幾位師傅的爭端,天河實在沒想到抓了幾個蟊賊還能引出這麽個待遇。


    拉到天河的那個師傅得意洋洋的回到了自己的司機位置。


    ”小兄弟,要到哪裏?”


    “澄川!”


    司機臉色不變,“好咧!”


    汽車發動,匯入車流中。


    車沒走兩分鍾,兩人就聊了很多話,那個司機對天河的佩服倒有點滔滔不絕的架勢,這倒讓天河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小兄弟你千萬別謙虛,今天這事要不是我親眼看見了,別人就是給我說我也不信,現在這社會,缺的就是像小兄弟這種能為咱老百姓挺身而出的人物。小兄弟你說是小事。可在我看來是大事,咱老百姓一輩子能遇到幾件大事啊,一輩子還不就是些柴米油鹽的事情,那些把天都吹破了的頂個屁用,就拿我來說吧,我平時最關心的也就是兩件事,一個是我兒子的學習成績,另一個就是這油價。那些大事與咱有什麽相幹?還不就是那些人在電視裏上下嘴皮給磨出來的,要是小事上都靠不住,你還能指望它什麽呢?這火車站附近就是亂,坑蒙拐騙什麽人都有,這偷包賊我這個月在這邊就看到兩起了,說實話,要是在二十年前,咱那時也熱血過,遇到不平事最少也敢出來吼一聲,那時壞人都怕好人,現在,唉,不行了,人也老了,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人可就全指望著我了,我也沒當初那股衝勁兒,最大的變化還是這個社會和以前不一樣了,現在是壞人囂張好人遭殃,大家都學乖了,遇到什麽事自己都不啃聲,各掃門前雪,像小兄弟這樣的人物那是越來越少了,咱雖然沒小兄弟你那個本事,但咱最佩服最敬重的就是像小兄弟這樣的人……”


    司機有些興奮,平時壓抑著的好多話都向天河掏了出來,在離車站不遠的一個路口,天河看到了小胖,小胖的車和一輛黑色的小車來了一個“親密接吻”,表麵上看起來像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小胖正在氣勢洶洶的和後麵車上下來的那個人“理論”,就在天河的出租車開出不到三十米的時候,天河從後視鏡裏看到爭吵的雙方已經動起手來了,小胖正揪著那個家夥的腦袋把他的臉往汽車的引擎蓋上猛磕……


    真是一個暴力的家夥!不過這才是真正的小胖吧!


    想到馬上就能見到老大了,天河的心裏,在期待之中隱隱的也有一絲莫名的傷痛。紫薇在龍烈血心中是一個什麽位置天河很清楚,外表看起來有些冷漠的老大其實是一個特別重感情的人,這一點,天河最清楚。而老大這次的申海之行究竟發生了些什麽呢?有些事,真的不是可以在電話裏三言兩語說清楚的,想一想,像老大那樣的身手這一次都差點送了命,其中的凶險已經不言而喻了。


    老大,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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