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20:30分到睡前熄燈這一段時間,是鷹巢山上難得的輕鬆時間,每天的緊張訓練之後,大多數人,都會利用這麽一點時間做一點個人的私事,緩解一下神經,放鬆一下身體,在澡堂門口排隊的,在營房裏打牌下棋的,吹牛打屁的,單挑串門的……隻要別太過分,一般這段時間沒有人會來管這些士兵幹什麽,就連各營的軍官,在這個時候,也“十分體貼”的很少會在營區露麵。


    不過這段時間對奈溫來說卻有著其他的用途,走出營房的時候,奈溫在心裏盤算了一下——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吧……


    在幾天前,營區裏已經用山了電燈,到了晚上,軍營裏的各條路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那麽一盞路燈在黑暗中發出淡淡的光華,引得一大群蚊子昆蟲什麽的圍著路燈嗡嗡的飛著,鷹巢山上的軍營,每天都在變著模樣,特別是在翠町大橋開通以後,在這之前,奈溫根本沒有想過有一天他還能在這裏用上電燈。部隊的變化也很大,從開始時領到的一件白布背心開始,奈溫漸漸有了一種鳥槍換炮的感覺,營房的屋頂上掛上了日光燈,窗戶上的草席變成了玻璃,屋外的土路鋪上了水泥,訓練場上的訓練設施也多了起來……這些變化,作用在奈溫他們這些當兵的人身上,其直接的結果,就是部隊的訓練無論怎麽樣的艱苦,奈溫他們,所有的老鳥和菜鳥們,都保持著一種激昂的士氣。


    奈溫現在最想做的就是一件事情,穿著這身酷到極點的軍服,回到山寨,讓阿爸阿媽小妹好好看看現在的自己,再把自己上個月掙到的軍餉交到阿媽的手上……還有,給拉茵茵買一條漂亮的紅絲巾……


    司令部的那一點***從樹影重重的遠處傳了過來。營房那邊喧鬧的聲音已經被奈溫甩到了身後,變得模糊起來,奈溫已經來到了他每天晚上都要來到的地方。


    這裏沒有路燈,周圍全是樹影,不過這裏的場地卻很開闊,借著天上的月色和星鬥,可以看到這裏留下的那成片地,一個人高的樹樁,在一片幽寂的蟲鳴中,這裏多少有一些詭異。


    看著這片地方,奈溫似乎仍舊可以感覺到這裏白天回蕩著的那些熱血的嘶吼與飛灑的汗水,即使在黑暗中,奈溫的眼中,也可以讓人感覺到一種狂熱和堅決。


    沒有絲毫的猶豫,奈溫把他從營房裏帶出來的東西掏了出來,利索的把那幾樣東西在自己的腿上和手上綁好,奈溫拿出來的東西,是用幾層厚厚的牛皮縫合在一起,非常結實的皮套。乍一看,有點像護腿和護手,但實際上。它們卻不是護腿和護手,為了搞到這幾樣東西,奈溫在士兵俱樂部裏花出去了他有生以來的第一筆巨款——80元錢,中間還有許多波折,在這裏就不說了。


    最後用牙齒緊了緊綁在手腕上的那兩個皮套,奈溫來到了一根高大的樹樁前,用手在樹樁上一陣摸索,他已經摸到了綁在樹樁上的那幾根比嬰兒手指細不了多少的鐵線上……


    先是雙腳,然後再是雙手,隻是片刻。奈溫已經摸索到四條鐵線,並熟練的把它們綁到了自己手腳上戴著的那個牛皮套子上,然後,奈溫站了起來,動了動手腳,適應了一下,此刻的奈溫,就如同一個被人用鐵線連接在樹上的木偶一般……


    “哈……”奈溫壓著嗓子一聲低吼,一拳打了出去。拳頭打出的那一刹那,連在拳頭皮套上的那一根鐵線也繃直了,鐵線的另一端綁在了那根樹莊上,繃直的鐵線產生的那個巨大的拉力作用在了奈溫的手上,把奈溫打出去那一拳在空中的運動曲線硬生生的遏止住了,由動入靜,隻是一瞬間。


    一拳打出去的反作用力讓奈溫的一隻手都麻了一下,奈溫沒有猶豫,另一隻手又是一拳,同時腳下也一腳踢出……奈溫的每一個動作,都因為拴在了手腳上那些鐵線的緣故,被拉扯住了,那種難過的感覺,讓奈溫直想吐血,不過比起剛剛開始時一腳踢出就讓自己跌一個跟頭相比,現在的情況,已經好很多了。


    這樣的訓練,緊緊五分鍾,就讓奈溫感覺渾身的骨頭都要散了架一樣,真不知道教導連的那些變態每天是怎麽在這裏堅持四個小時的?難道那些家夥都是鋼筋鐵骨不成?可硬氣功自己不也是一直在練麽?聽說司令對那些人的要求是無論拳腳,每出一招都能把手腳上的一根鐵線扯斷才算基本合格。


    又咬著牙堅持了兩分鍾,在一個鏟腿踢出後,已經渾身酸軟的奈溫下盤終於一個把持不住,被那根腳上的鐵線一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靠著那根樹樁喘著粗氣,手腳雖然有那個牛皮套子護著,把鐵線上傳來的拉扯力道分散開來了,可套子著肉的地方,卻是一片火辣,小腿骨的正麵,皮已經被磨開了,牛皮套子裏變得濕潤起來,汗水和血混在了一起,就和在傷口上撒了鹽差不多。


    別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懷著這麽一股子倔強的牛勁兒,喘息了一陣的奈溫待體力恢複了一些,又站了起來!


    休息了三次,又站起來三次,估摸一下時間,已經過去四十多分鍾了,正想再休息一下,奈溫卻發現,一個人從這片訓練場邊上走過,看到自己在這裏苦練,就走了過來,在距自己身邊五六步的距離處站住了。


    月光照在那個人背後,那個人身體的正麵處在一片陰影之中,加上是天黑,奈溫沒有辦法看請楚那個人的臉,但奈溫卻有一種感覺,自己在那個人麵前就像完全沒有遮掩一樣。


    “這麽晚了,在這裏練功嗎?”那個人問了一句,聲音聽起來很年輕,語氣也算溫和,但奈溫卻知道,這個人一定是軍官。因為這個人一開口,有一種無聲的力量和威嚴,就驅使著奈溫的身體幾乎就不由自主的一個立正站好了,嘴裏也條件反射似的回答了這個人的問題,“是的,長官!”


    “你不是教導連的吧!”


    “報告長官,我是第一野戰營二連二排的!”


    “在這裏練了多長時間了?”


    “九天!”


    “你知不知道,這塊訓練場現在是教導連專用的。而且你現在所做的訓練也並不是你這個階段的訓練內容,如果沒有人指導和相應的條件,這樣的訓練極有可能給你的身體造成永久性的損害。”


    這個人的語氣不喜不怒,但奈溫聽了卻是一頭的冷汗,懦懦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長……長官……我……看教導連平時就在這裏訓練,我……我也……”


    那個人的目光從奈溫身上掃過,奈溫覺得自己身上的汗毛在那個人的目關下一下子都豎了起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特點,像你這樣盲目的模仿訓練是不會有多少效果的,教導連可以訓練的內容。對你來說,卻並不一定合適,你覺得你要練多久,才可以一拳掙斷一根樹樁上的鐵線?”


    看了一眼自己精瘦的上身。奈溫頓時就瀉了氣,來部隊也有一段時間了,自己的身體也強壯了許多,比起以前來,相差可不是一點半點,可是由於先天的原因,自己身上的骨架本來就有些瘦小精幹,即使再怎麽練,奈溫也知道,自己的身體這一輩子估計都沒有辦法練得像那些肌肉男一樣強壯了。要想一拳把鐵絲掙斷,估計這輩子是沒多少指望了。


    “那……那……怎麽辦?”有些失魂落魄的,奈溫喃喃自語起來。


    “你的手不行,不代表你的腳不行,腳練好了,在搏鬥的時候,一樣可以一招殺敵,所向披靡,你身體的特長在腳上。在做這樣訓練時,你應該揚長避短,有所側重,把精力集中於一點,也唯有這樣,才會有所成就。”


    “長……長官……腳練好了,真……真的能有這麽厲害嗎?”


    純粹是直覺,奈溫覺得站在他麵前的那個人在黑暗中輕輕的笑了一下。


    “用你所有可以想得到的招數,你可以試著向我進攻,看看可不可以打到我!”


    確定那個人不是開玩笑,稍微猶豫了一下,奈溫把自己手腳上的牛皮套子解開了,然後用了七分力,一拳向那個人打去,可拳還沒打直,奈溫就覺得一股巨力把自己的拳頭給蕩開了,蕩開的手臂扯著他的身子轉了半個圈,一下子讓他失去了方向。


    怎麽回事?奈溫瞪大了眼睛,那個人上身紋絲不動,手都沒有抬一下,怎麽就把自己的這一拳給蕩開了?不死心的奈溫轉身又是一拳,這一次他仔細留了心,也隻感覺一道黑影過後,自己又在原地轉了半個圈。


    用腳,對,這個人用的是腳!奈溫興奮了起來,一聲低吼,轉身就向那個人衝去……


    接下來的這一分鍾,奈溫確定了,站在他麵前的那個男人確實是在用腳——左腳,他所有的攻擊,無論是來自哪裏的,上也罷,下也罷,用手的也罷,用腳的也罷,用身子的也罷,在部隊學到的也罷,小時候撒潑打架的也罷,在那個男人麵前,就像是碰到了一堵銅牆鐵壁,那個男人就站在那裏,像一根柱子,身子半寸也沒動過,可以那個男人的右腳為圓心,左腳為半徑內的整個麵對著他的半球形空間內,那個男人的一隻腳——左腳,就是一堵牆,一把錘,一隻手,奈溫所有的攻擊,在這個半徑的邊緣處就悄然瓦解了。


    最後一下,奈溫整個人被那個人的一隻腳逼到了背靠樹樁的位置,那個人又是一腳踢來,奈溫根本來看都看不青,隻覺得一股刀鋒般的氣流吹來,割麵生疼,奈溫嚇得閉上了眼睛,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我的腦袋要變成爛西瓜了。


    那個人一腳跟砸在了奈溫腦袋旁邊的樹幹上,奈溫的後背緊貼著樹幹,那一瞬間,奈溫隻覺得自己背後那根一個人合抱粗的樹幹像弓弦一樣的震動了一下,讓他的整個背部都麻了起來,腳下的樹根處傳來一聲沉悶的怪響……


    “想要把腳上的本事練好。除了必要的靈活之外,你就多想想為什麽一顆普普通通的子彈從槍管裏出去的時候為什麽會有哪麽大的殺傷力!”


    還是一樣平淡的語氣,無喜無怒,當聽到這個的奈溫睜開緊閉的眼睛的時候,那個人留給他的,就隻有一個轉過身去的背影了,這個時候,奈溫隻覺得眼前的這個背影有些熟悉起來,奈溫心中一顫……


    “你叫什麽名字?”


    已經完全傻了的奈溫張大了嘴巴,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奈溫!”


    奈溫不知道靠在樹幹上靠了多久,直到一陣風吹來,滿身的汗水被風一吹,變得冰涼,打了一個冷顫,奈溫清醒了過來,滿眼盡是一片清輝樹影,哪裏還有半個人影。奈溫隻覺得自己剛剛像做了一個夢一樣。


    可奈溫知道,剛剛自己所經曆的,絕不是夢。


    為什麽一顆普普通通的子彈從槍管裏出去的時候為什麽會有哪麽大的殺傷力!腦袋裏一直裝著這個問題。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失魂落魄的奈溫回到營房的時候,鷹巢山上的熄燈號悠悠的響了起來。


    第二天,剛剛在訓練場上摸爬滾打了一個早上的奈溫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營房,飯還沒吃呢,他們的班長就告訴他,營部的通訊員剛剛來了一趟,叫奈溫回來的時候就去營部辦公室報道,營長找他。


    一聽這個,奈溫一激靈。撒腿就向營部辦公室跑去,在路上,奈溫的心一直有些忐忑不安——會不會是昨晚的事被營長知道了,要來收拾自己?想到營長根岱那一雙倒豎的眉毛,在訓練場上還能撐得下來的奈溫就隻覺得自己的小腿有些發軟。


    奈溫來到營部辦公室的時候,裏麵隻有營長一個人在,一聲報道之後站在營長麵前,看著營長話也不說,隻是拿眼睛一個勁兒的在自己身上一遍又一遍的掃來掃去。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奈溫就隻覺得自己心裏發虛,嘴巴裏的唾液都要咽幹了。


    “奈溫!”


    “到!”


    “拉起你的褲腳來!”


    奈溫把自己的褲腳拉起來了,不用看奈溫也知道,自己小腿上那兩個因為牛皮套子而留下的烏黑地血印子一定是落在營長的眼睛裏了。


    沒有想象中的怒火衝天的樣子,營長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罵,“果然是你這個混帳小子,老子都被你搞的事嚇了一跳呢,可以了,把褲腿放下吧!”


    奈溫放下了褲腳,營長招了招手,奈溫走了過去,根岱拿出一個像是裝酒用的瓶子,裏麵裝著滿滿的深色的**,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根岱把那瓶東西交給了奈溫,“算你小子運氣好,把這個拿去,每天蘸著擦一遍,再像你這樣搞下去,不出一個月,你的那雙腿就要廢了!”


    奈溫拿過了東西,心裏翻江倒海,腦子裏閃現著的都是昨晚上那個人的深深的背影,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好了,臭小子,還呆在這裏幹什麽,難道還準備讓我請你吃飯?記住了,別給自己丟臉,也別給我們一營丟臉,滾吧!”根岱眼睛一瞪,奈溫拿著那瓶東西,拚命忍住了想要從眼睛裏跑出來的那些東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敬了一個禮,飛快的從營部辦公室裏跑了出來……


    別給自己丟臉!別給一營丟臉!奈溫已經可以肯定那個人是誰了,在鷹巢山,那個人是所有戰士心中的偶像和圖騰。


    部隊的訓練依舊在緊張的繼續著,整個金殿周邊的叢林與山丘,山穀與河流,都變成了奈溫他們的訓練場,叢林生存,地圖識別,各種武器的運用,行軍,陣地防禦,突襲與反突襲,伏擊與反伏擊……班組對抗,排級對抗,連級對抗……


    奈溫受了兩次傷,身體上也多了兩道疤,日以繼夜的高強度訓練讓奈溫忘記了一切。


    奈溫在叢林中度過了他的第十八個生日。


    司令部製定的為期三個月的叢林訓練並沒有順利完成,奈溫他們全部人馬就回到了鷹巢山,氣氛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要打仗了!”那天夜裏,毛托悄悄的對奈溫說。


    對於毛托這樣的老油條說的話,奈溫心裏還是存有兩分懷疑的,但就在他們剛剛回到鷹巢山的第二天,全副武裝的教導連就離開了鷹巢山,進入了金殿南邊莽莽的山林之中,金殿護衛軍所有官兵的休假和外出全部取消。


    “不是和瓦邦打就是要和366師幹!”毛托說得很肯定,這個家夥甚至還有那麽一點興奮。


    司令從霸街弄到的軍火隨後也一批批的發了下來,鷹巢山徹底沸騰了,奈溫領到了一隻嶄新的,還散發著槍油味的美製的16a1,現在的奈溫,已經可以閉著眼睛把這隻槍拆成一堆零件,然後再組裝起來了。


    因為完成了前期的各項訓練任務,奈溫和許多原來還是二等兵的菜鳥,被提拔了一級,軍銜變成了一等兵。


    最後的適應,最後的射擊訓練,最後的動員,兩天後,金殿護衛軍第一野戰營和第三野戰營正式接到了出發命令,他們的敵人,是老塔的部隊,教導連已經和老塔的前鋒部隊在莫狼山交上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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