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仞山問道:“方老師,方警官……方麗嬋……”


    換了三種稱呼,萬仞山還是決定不下來,於是舌頭開始打結。


    方麗嬋道:“你想說什麽?”


    萬仞山看著她,那俏麗的臉龐上似乎出現從未見過的表情,仿佛有一些鼓勵,有一些欺許,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那俏麗的臉龐,看得萬仞山似有些癡了。 他的腦海中不知怎地,忽然浮現出潘老師那清純無比的微笑來。


    辦公室裏很安靜,那無聲的鍾在走著,周圍的一切好像都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不知怎地就像突然消失了,隻剩下兩個人在討論著一些無謂的問題。


    終於,萬仞山道:“方老師,你,那天救人的時候……”


    方麗嬋也許很享受這一段兩人在一起的時光,並沒有催萬仞山,時不時地轉動著、或是輕輕滑動著杯蓋,偶爾並不抬頭、瞥向萬仞山,那樣子,真是一幅豔麗至極的風景。


    “那天其實你並沒有溺水。 ”萬仞山裝作很平靜地說。 他早就猜到這一點了,隻不過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說出來,但是現在,看起來如果再不說的話,以後可能機會就會非常小了,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小人物在曆史上的一些小細節,可能都會變得無足輕重,甚至都不一定能記得起來了。


    杯蓋繼續在杯子上滑動著,發出輕微的聲音。 但是縱然是一名普通地中學生,也能看出方麗嬋並沒有因此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振動,仿佛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這樣的情景當然也是萬仞山所估計的情況之一,所以萬仞山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而是繼續道:“因為,你和我握手的時候,特別用了力。 把我的手抓得生疼。 ”


    本來方麗嬋還在把玩著那茶杯,但聽到這裏。 不由得停止了動作。 那茶杯蓋就這樣停在空中,足有十秒鍾之久,在安靜的辦公室裏顯得特別地顯眼。


    萬仞山也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看著方麗嬋。


    令萬仞山意外地是,方麗嬋看著自己的手,似乎真地在關心自己是不是受傷了。


    也許方麗嬋是有些武術功底,而且她是出其不意。 但要真正捏疼萬仞山,其實也不是件容易地事情。


    方老師仿佛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將目光從萬仞山的手,移到萬仞山的臉上,正好與萬仞山的目光相對。


    兩人相視,忽又分開。


    如果是潘映雪,萬仞山倒不介意和她相望,哪怕一生。


    場麵似乎有些淡了下來。 萬仞山又道:“後來我才想到。 一個剛從死亡邊緣走回來的人,是不可能還有那麽大的力氣,而且,也完全沒有心思,去和別人開玩笑的。 ”


    有一點萬仞山是在當時就已經估計到了,那就是方麗嬋當時已經認出了“虞千裏”—雖然“虞千裏”當時躲在墨鏡地背後。 也正因為如此。 方麗嬋才和“虞千裏”開起了玩笑:捏得他生疼,如果換一個人,可能就會當場大叫的。 也許方麗嬋估計到“虞千裏”武功甚好,所以秘而不宣地開個玩笑,也不算太出格。


    想想也是,“虞千裏”自以為沒有被“死裏逃生”的方老師發現,殊不知方老師卻早早將自己看個清楚。 而且,方老師當然也看出了他可能非一般的身份—哪有節假日和年輕異性老師一塊兒逛街,並雙雙以“情侶鏡”出場的道理?


    想到這裏,萬仞山有些吃不準了。


    究竟方麗嬋是發現了自己的秘密。 所以認可了自己和潘映雪相處的事實?還是方麗嬋發現自己和潘映雪“救”了她。 而且是雙雙逛街,從而對本來就有所懷疑的自己地身份。 加多了一些證據?


    這樣的想法不是沒有道理的。


    但萬仞山已經沒有時間再想下去。


    因為萬仞山還要向方麗嬋確認一個事實。


    方麗嬋從水中“死裏逃生”,不僅沒有一絲的後怕,而且連休息都顧不上,就上來和“救”她的“虞千裏”“比手勁”,這實在是很令人奇怪的。


    綜合各種消息,萬仞山得到了一個令人震驚地結論!


    “方……老師,那天救落水者,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生命危險?”


    方麗嬋沒有否定,隻是淡淡地看著他,手中卻沒有停止動作,仿佛她早已料到,“虞千裏”總有一天會提出這樣的疑問。 也許她還有著更多的秘密,希望“虞千裏”能看出來,希望他能說出來,而不是單單停留在這表麵上就算。


    萬仞山繼續道:“你那樣做,根本就是為了檢驗,一群人在麵對一個將要離去的生命時,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


    方麗嬋還是沒有否定,隻是提醒道:“演戲並不容易。 比如,掙紮過後,如果真地沒有人來營救,那這出戲怎樣收場,才不會惹人懷疑?”


    經過這麽多天的時間,萬仞山早已想到了每一種可能,所以這會兒他不多思索,便回答道:“如果真沒有人來營救,你可以裝作撲騰幾下,向下遊漂一下,kao岸,走上來。 ”


    其實,事發現場根本不是一個拐彎的凹型或凸型江岸,不是很適合這樣的說法。 萬仞山這麽說,實際上有著一點蠻不講理的味道,想打模糊牌,隻作理論上的分析,而把具體操作上地難度給故意忽略。


    時間過去得不算太久,所以方麗嬋對當時地江岸形狀多少還有些印象,所以萬仞山這強辭奪理。 根本就沒有逃過方麗嬋地法眼。


    但方麗嬋像是和萬仞山有著默契一般,並沒有就這個細節提出任何不同意見。


    確實,兩個年輕人,在眾人地眼裏,是兩個救人的英雄,卻就這個細節展開爭論的話,多半會“令世人恥笑”的。


    萬仞山始終不明白。 在大庭廣眾之下,用這樣的方式來試探公眾的熱心。 是不是有些過火、或是說不妥當。 如果換了一個人來“救”方麗嬋地話,如果她也是緊緊地去握那人的手地話,那豈不是讓人也會生出這些疑問來?


    自己和方老師相識,當然不會就這個問題去再生枝節,可是別的人呢?如果他們“救”下方老師,卻發現方老師居然在耍他們,那他們還會有救人一命的心理安慰嗎?他們很可能就會向媒體報料……


    想到這裏。 萬仞山忽然意識到自己走進了死胡同。


    因為,很顯然,方麗嬋已經認出了是“虞千裏”充當的這個好人,而且,她多半是發現在一旁的潘映雪潘老師,認為兩人的關係,似乎非同尋常,所以才通過握手的方式。 向“虞千裏”傳達一些信息地。


    而“虞千裏”資質魯鈍,無法立即想明白,而是直到現在,才似乎發現了這一層意思!


    萬仞山不由吐了吐舌頭,向方麗嬋扮了個鬼臉。 但嘴裏卻不歇著,說著“方老師”三個字。 表示自己已經理解到這個層次了。


    方麗嬋笑了,道:“雖然後知後覺,但也不是太笨。 ”


    因為方麗嬋沒有再多說別的什麽,所以萬仞山基本可以肯定,方老師當時的舉動,自己花了那麽多功夫,才算勉強猜完全。


    忽然,萬仞山的臉似乎抽了一下。


    思考了那麽多,萬仞山差點兒就連他原來想問的一個疑問給忘了。


    而這個疑問,是萬仞山一直放在潛意識裏的。


    因為小事而耽擱了大事情。 這樣的例子發生了不止一次。 這次也差點就錯過當麵問方老師的機會。 而錯過這次機會以後,也許就隻能讓這個疑問永遠成為問號了。


    這是一個隻能當麵問地問題。


    萬仞山清了清嗓子。 有些怯生生地問:“方……老師,那次那個大案……三個年輕人,被生生地斷了手臂的……是不是……”


    “你做的”三個字,終究是說不出口。


    方麗嬋終於沒再撫弄那杯子,而是很優雅地呷了一口茶,然後冷冷地道:“如果換一個人,如果不是警察身份的限製,可能他們已經沒命了。 ”


    聽口氣,被生生斷去手臂這樣殘酷的刑罰,還是比較輕的?


    也許那三個年輕人犯下了不可饒恕地罪行吧。


    至於是什麽樣的罪行,是既遂,還是未遂,防衛是不是過當,已經無從考證了。 因為受重傷的那三個年輕人絕口不提將他們弄成這樣的人是個什麽樣子,所以警方似乎也沒有理由去用測謊或催眠之類的手法去破案—況且也沒有人報案。 而附近很大範圍都沒有公眾攝像頭監控,這是那三個年輕人選的作案地點,還是使他們斷了手臂的人精心挑選的地方,就更加無從知曉了。


    但萬仞山既然想到了這一點,就不可能沒有一點點的推理。


    首先,自己知道了那個應聘是有內幕的。


    其次,範嘉佳發現了自己地異樣。 “虞千裏”給她演示了證據。


    然後呢?


    既然範嘉佳和方麗嬋都發現了自己地異樣,別人就不能發現麽?


    如果是一群別人用心的人,對範嘉佳采取了什麽行動,或是逼迫她說出真相,那麽,那些人就可以說是抓到了方麗嬋地“把柄”。


    而表麵上看起來,方麗嬋是一個年輕、不諳世事的剛參加工作的大學畢業生,又是一位美女,那麽,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以此“把柄”來說事,要對她采取什麽行為,是完全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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