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翔的話如頑童在湖邊丟的石頭一樣,一顆小小的石子的丟到湖中發出叮咚的聲響,帶起一片漣漪攪的水麵波動。不過人心各異,話音逝去,落在各人的心中自然也是百種千樣,隻怕沒人會想到李易翔是故意的。沒錯,他是故意的,包括昨天晚上的那次鬧事也是故意的。如果說朱倩不在安營出現,那麽李易翔還會繼續著冒充表哥生活,不過朱倩的突然現身卻攪亂了他的計劃。


    就在昨晚張鑫來找他的時候,他正在麵對著一道選擇題而愁眉不展,擺在他眼前的有兩條選擇,一條是繼續提心吊膽的冒充下去,最後被人發現自己的身份,然後自己去圍牆內吃公家飯,而家人也要跟著自己受牽連。另一條則簡單了許多,那就是想辦法離開這裏。如果說朱倩不出現的話,他還會選著第一條繼續下去,但是當他從沈微那裏知道了朱倩的家世之後,又見那個丫頭根本就不想對自己善罷甘休。所以李易翔非常害怕朱倩動用家裏的背景來對付自己,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那個地步的話,那麽自己的身份距離被揭穿也就指日可待了。


    所以身為人子,就要盡到孝道,雖然這樣有些對不起姑媽,但是畢竟自己也當了一天的警察,也算是了卻了表哥的遺願。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昨晚李易翔才會在台球廳借題發揮,演了那麽一出鬧劇。本想對方會來投訴自己的,然後給個處分開除警紀一了百了,今後也不用再提心吊膽了,更不用去擔心家人了。卻不想那個被打的人連個影子都沒露一下,雖然所裏已經傳開了自己打人的事情,但是一個上午過去了,三樓的領導卻並沒有要找自己談話的意思。所以李易翔才會在剛剛又鬧了這麽一出,心想我把局長的麵子都給抹了,這下總該批鬥我了吧?


    可是世事難料,人算怎及天算呢,就好比此時的劉慶奎,此時的他已經可以說是對李易翔佩服的五體投地了。這是場麵?這是市局領導親臨的場麵,換做別人就算沒有搶眼的表現,也會努力的保持住積極向上的麵貌。所以他才會忍著胃中的翻江倒海,依然要保持與大家同步的麵容繼續的看著那惡心的照片。可這小子倒好,就算他有背景可以無視領導,可以不在乎所謂的政治麵貌,可是總不能這樣還在開著會呢就公然調戲女同事吧?這,這也太沒把領導當回事了!想著這些,劉慶奎看向李易翔的眼神都有些癡傻了,不過他更期待的卻是趙東升的表情,他不知道作為一個領導,在下屬單位開會的時候被如此的藐視,會有怎樣的表現呢?


    同樣,作為李易翔的直接領導,此時的郭炳瑞也抱有一種觀望的態度。早上剛剛來到所裏便已經知道了李易翔昨晚鬧事的事情。思考一番後,他選擇了主動上報此事,一是先占有一個主動權,因為他非常清楚自首與被捕之間是什麽概念。二也是想借機刺探一下上麵的口風,所以他將電話打到了趙東升那裏,不過得到的卻是一個模棱兩可的模糊回答,但是卻明確的通知了他下午到新城所開會的事情。雖然郭炳瑞隱約可以猜出趙東升的來意,但是卻對他那種模糊的回答產生了幾絲不解。


    因為昨天與馬軒研究了一天,但是畢竟級別有些低,關係網也沒有那樣的雄厚。兩人最終還是沒有想出李易翔到底是何方的太子爺,為此兩人還研究了半天省裏的領導子女,雖然沒有找到李易翔的出身,卻意外的發現了朱倩的家世。所以當今天朱倩前來報道時,兩人便一眼認出了這位是封疆大吏的掌上明珠。果不其然,這半天還不到,市裏便親派趙東升前來打招呼。隻是不知道為何市裏在人來之後,才選擇過來打招呼,難道這裏麵也有什麽隱情不成?


    還是這些都與那個李易翔有關呢?早上見朱倩與李易翔兩人見麵後的表現,顯然兩人早就認識了,不然就算再霸道的女人,也不會因為握?何況在李易翔之前已經被那麽多人握過了。想到這,郭炳瑞搓了搓自己的右手,瞥了一眼朱倩,心想那雙小手握著還真是舒服啊。


    劉長鑫看了李易翔一眼,又看了看一臉怒容的朱倩,嘴角帶著玩味的笑容等著趙東升的表態。因為中午他從他家老爺子哪裏聽到了一個很奇怪的消息,老爺子告訴他省委書記的女子過來安營了,同時還告訴他金華地產的張耀華一直在四處的打探他們所一個叫做李易翔的新人底細。這些舉動則引起了他們這些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條們的警覺,所以他家老爺子讓他留一點那個叫做李易翔的新人,因為在官場裏沒有什麽事是可以瞞住的,就算現在那個李易翔還披著一層神秘的輕紗,可是用不了幾天那層輕紗便會被人掀開。


    隻是劉長鑫並不知道,就在今天上午,關於李易翔的身世已經露出了冰山一角,而且安營的這些領導隻是窺見了這一角便已經為難起來。就像此時的趙東升一樣,如果換做是其他人敢在他主持的會議上無理取鬧,他早就甩手摔門揚長而去了。[]可是今天不同,就算此時自己已經被送上了蒸鍋,可是卻隻能在鍋上被慢慢的蒸著,任憑那蒸汽熏得自己的心煩意亂,熱汗直流。可是這又有什麽辦法呢,如果說現在的省委書記好比封疆大吏的話,那麽京裏那些頭銜是中央兩字開頭的官員則算是攝政親王了。若是這麽算下來,此時此刻坐在這間會議室角落裏的那個青年,也就是皇親國戚了。所以在麵對李易翔如此放肆的舉動,趙東升卻沒有絲毫的不滿,反倒是更加的認定了上午萬書記說的那番話。


    原來早上市裏在省委秘書那裏得到了一些暗示,知道了省委書記的女兒來了安營,但是省裏的朱書記卻不想讓市裏的領導知道。所以省委的王秘書才會給安營市委打了這麽一個電話,希望安營市裏不要對此有抱有什麽想法,而對朱書記的女兒一路綠燈的開下去。同時又隱晦的透露了一個名字,讓市委裏人留意一點,不要等到出了事以後才到處的去買後悔藥。不過在市委萬書記的軟磨硬泡之下,省裏的王秘書又偷偷的賣了一個人情給萬書記,但是卻隻是含含糊糊的告訴他,那個年輕人省裏的朱書記也要顧及三分,說完這些之後就再也不肯多說了。


    而正是得到了這樣的消息,上午在萬書記的辦公室內,他這條船上的人才聚集起來偷偷的分析起來。期間分管經濟的李副市長提出了一條大膽的猜測。他記得一個月前,沈家的大女兒給自己打了一個電話,為的是安排沈家的小女兒到安營的一個派出所工作的事情。記得那個時候為了得到沈家在安營的投資,便直接的做了安排,也沒有過多的去想一些什麽。此時又突然接到省裏朱書記的女兒也要來安營工作,去的地方更是同一間派出所。


    當然朱書記走的是錢市長那條線,也就是通過錢市長那條船上的孔副書記安排的。所以這邊才會到現在才知道朱書記女兒到安營的事情。如今兩件事放在一起一對比,便輕易的發現了許多可疑之處,首先沈家什麽人?就算是他沈家的小女兒要做警察,也輪不到來安營來做啊,更何況還是做一個派出所的小民警。同樣的道理,就算朱書記的女兒要做警察,相信省裏的公安廳也會有一堆的位置供她來挑選的。所以隻是這一點可疑之處便已經夠耐人尋味了,這時在聯想到王秘書露出的那個名字,通過人事局的檔案一查,發現那個人居然去的也是新城派出所。而所走的程序居然是見義勇為學校保送,這就更是荒妙了,如果警校的學生都去見義勇為,那全國豈不都是警察了嗎?


    所以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這是一場政治婚姻的賭博。沈家與朱書記都知道了那個青年被家裏放出來到安營來曆練,所以便想方設法的將自己家的女兒也弄到了安營,並安排在同一個派出所工作,想以此培養年輕人之間的感情,好為以後正式的聯姻打下一個良好的基礎。想通此節之後,辦公室裏的幾人便將市局的趙東升給叫了過來,並對他做出了一些今後的工作安排,所以也就有了趙東升下午親自趕到新城所的事情。


    此時的趙東升在尷尬的沉默了片刻之後,抬手捋一把油亮的頭發緊了緊嗓子說道:“咳,女人嘛就是女人,雖說男女平等,但世上卻偏偏有些事是女人不能做,也做不來的。女人若一定想做出這些事,不是‘自不量力’就是‘自討無趣’。所以呢,女人就是女人,這道理是誰也駁不倒的。”說到這趙東升停頓了一下看向朱倩接著說道:“當然,我倒不是歧視女同誌,隻能說女人天生的母性,使得她們具有超過男人幾十倍的同情心與愛心,使得她們在看到一些違背美感的事情時會難以接受,但是我們是警察,所以注定了要與眾不同,這點剛剛在小朱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體現,即使她看著這些圖片感到了不適,卻依然沒有選著退卻。”


    話音落下,趙東升又看向了李易翔。見狀大家都知道鋪墊之後的正戲要上演了,卻不想趙東升突然話鋒一轉,居然麵帶笑容的說道:“不過剛剛小李愛護女同誌的事情也是需要表揚的,雖然他用的手段有些不恰當,但是他卻是出於一片好心,希望以一個玩笑來緩解一下小朱的不適。不過下不為例,今後這樣的舉動可不要再次的發生了。”說完趙東升看向身旁的孫誌清說道:“誌清啊,那些圖片一會私下裏給男警們看看吧,現在還是直接的講一下你們刑警隊需要新城所怎樣的配合工作好了。”


    “這算什麽?批評嗎?聽起來怎麽像是表揚的呢?”聽完趙東升的話,室內其他的警員相互的看看,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同樣的不解。


    就連做好了被批鬥準備的李易翔聽完都有些懵了,瞪著一雙大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這都是怎麽了,難道打了一個窩囊廢,還遇到了一個窩囊局長不成?自己如此的不給他麵子,他居然還能幫自己和稀泥,居然愣是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就在眾人為剛剛的事情感到驚訝的時候,遠在新陽的省委大樓內,省委書記朱立新身體前傾,左手伏在寬大的辦工桌上,右手拿著電話麵帶苦笑的說道:“老領導啊,我這次可是把我閨女都舍出去了,您可在不能說我忘本了啊。”


    聽到朱立新的話,電話那邊傳來一陣老者渾厚的大笑聲,“哈哈......”片刻之後那邊笑聲收斂,渾厚的男聲再次響起,“立新啊,你這老小子跟了我這麽多年,原來一直是在偽裝啊,如果要不是我那時的一句玩笑,或許到死了也不會發現你這老小子居然還是一個記仇的主。”


    “嗬嗬,誰讓您硬是往我身上扣上一個忘本的帽子了,”朱立新展開眉頭輕輕的笑了笑接著說道:“不過話說回來老領導,我這任滿打滿算還有一年,按您的意思下屆我就要上去了,可此時您卻在我這邊走出這一步棋,是不是風險太大了一些?”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顯然朱立新的話也是那邊老者的擔憂之處,不過幾秒之後老者又是一聲爽朗的大笑,隨後語氣平靜的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雖說隻是進了一步邊卒,走了一步隱棋,此時看上去對局麵上也不會有太大的改動,可是你也知道,卒子一旦過了河,除了回頭之外,他可沒有那些條條框框的限製,用好了的話橫衝直撞逼死馬炮亦非難事,而就算被車吃掉也不會可惜。所以我才會選擇在你來開之前走出這一步棋,而你在這期間隻需保住這枚河邊卒即可。”


    聞言朱立新知道老領導自由安排,便點頭應聲道:“嗯,老領導放心吧,按您的意思煙霧我已經派人撒下去了,至於此時的安營會是如何的猜想,嗬嗬,那就隨他們自己去吧,不過我倒是有些擔心我那閨女,唉!”


    “哈哈,你家那丫頭就和你的媳婦一樣,也是小辣椒一個,你看你媳婦什麽時候吃虧了?不過你也放心,最多一年,等你離開了,就把你那寶貝閨女一起帶到我這邊來,到時候我這個當伯伯的給她說門兒好親事。”


    聽到這些朱立新想起自己的那個女兒,有些無奈的搖搖頭,隨後兩人便談起了一些有趣的閑事。同時也在這通電話中,確定了李易翔的命運。隻是不知道,過了河的卒子,在麵對無拘無束的另一片世界,還真的那麽好約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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