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嚇破你的膽


    這次攻城雖然傷亡不小,比起他率領的大軍,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除了讓他惋惜不能立即雪恥以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表示。


    軍臣單於決心今日休整,明日再攻城。軍令一傳下,匈奴開始安營。仍是把營地紮在上次紮營地方,就是那塊地勢稍低的低窪之處。


    上次的雁門大戰,軍臣單於十幾萬本部精銳在這裏慘敗,原因在於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限製了騎兵的發揮。這一次,他完全不必擔心曆史會重演,因為這是秋季。在北方,就沒有聽說過秋季會降暴雨的事情。


    北方的秋季,天高物燥,並非沒有雨,隻是雨很少,更不可能有暴雨。


    一紮下營盤,軍臣單於立即把伊稚斜和一眾大臣召集到王帳中。匈奴沒多少事務,哪怕是行軍打仗,事情也不多,單於找他們來,一定是飲酒打發時間。大臣們人人如此想,然而,他們到來後,並沒有見到想象中的馬『奶』子、羊肉,麵對的卻是軍臣單於那張陰沉的臉。


    “就是在這裏,本單於兵敗!”軍臣單於直言不諱,聲調有些高,很是激動:“那是本單於有生以來,最為慘痛的教訓!本單於打過月氏、打過東胡,打過漢人,就沒有敗得那麽慘!你們知道原因嗎?”


    “大單於不必介懷,要不是天公不作美,下起一場暴雨,大單於也不會敗。”


    立即有大臣好言安慰起來。


    這話,正是一眾大臣要說的,不住附和。


    “放屁!”


    軍臣單於暴喝一聲,打斷他們的寬解之詞:“那是周陽狡猾,他故意把進攻的時間改在暴雨之時。他知道,大匈奴的勇士在暴雨中,在泥濘中,發揮不出威力。他就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暴雨來了,他再動手。他狡猾得象草原上的狼!他比草原上的狼還要狡猾!”


    仿佛意猶未盡,這才最後補充了一句周陽比狼還要狡猾的話。


    上次戰敗之後,軍臣單於先是覺得很委屈,是天公不作美。經過與周陽的多次交手,他越來越發現,周陽很不容易對付,最後方才明白,才有這番深刻的認識。


    匈奴大臣中,不乏明悟之人,深知軍臣單於說得很對,默不作聲。


    軍臣單於眼裏厲芒一閃:“你們可知周陽在哪裏?”


    這問題誰也不知道,一眾大臣無法作答。


    “本單於也不知道他在哪裏。可是,本單於知道他一定不在雁門城裏。”軍臣單於說到此處,反倒是冷靜下來了:“就是本單於處在周陽的位置,也不會在雁門城,更不會在別的城池裏,一定會把騎兵調到別的地方隱藏起來。隻有這樣,才能發揮出騎兵的威力,攻擊大匈奴。漢人的騎兵雖不多,其打法卻是今非昔比,戰力很強。”


    周陽斷匈奴輜重那一戰,周陽隻用七千騎兵,就打得軍臣單於硬是收不攏軍隊。他可是十萬大軍,雖是給馬群衝『亂』了陣勢,漫山遍野都是匈奴,要收攏,不會費太多的事。可是,在周陽的進攻麵前,他硬是沒有重整陣勢,最後隻有落荒而逃的份。


    這說明了什麽?除了周陽的指揮靈活及時以外,還有漢朝騎兵驚人的戰力。


    更別說,伊稚斜的五千騎兵,隻一個回合就給三千建章軍殺得大敗,漢軍的四重打擊讓他印象深刻。


    軍臣單於雖是很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漢朝騎兵的戰力大為不同了。


    “你們必須多派偵騎,把周陽給我找出來!他就是躲到天上去了,你就得變成鷹,揪下來!他就是變成水裏的魚,你就得變成水獺,給我抓上岸!”軍臣單於大聲吼叫。


    匈奴都是騎兵,軍臣單於當然知道一萬漢朝騎兵放到野外的威脅有多大,更別說還是具有四重打擊能力的騎兵。這一萬,就相當於數萬,他不能不重視。


    當然,要是他知道周陽手裏的王牌是弩陣,而非騎兵的話,他就不會如此處置了,要麽集中所有的兵力,要麽就是趕緊撤。


    弩,對於匈奴來說,那是無解的。不論匈奴如何勇猛,騎『射』如何了得,遇到弩,隻有給屠殺的份。


    “你們馬上派人去砍樹,做寨柵,立營盤,防止漢人偷襲。”軍臣單於眼裏噴著怒火,咬牙切齒的說出“偷襲”二字。


    安陶之戰,漢軍偷襲了伊稚斜的營地,使得伊稚斜傷亡慘重。第二次偷襲,那就更加了得,數十萬牧民、數百萬牛羊化為恢燼,一想起這兩個字,軍臣單於的怒火就上湧。


    “做寨柵?”


    大臣們驚訝不置,齊聲反對:“大單於,那是漢人的羊圈,大匈奴不需要羊圈!”


    “胡說!”軍臣單於虎目圓瞪,怒斥起來:“漢人的羊圈也有一樣好處,可以使羊不被狼叼走!周陽的騎兵動向不明,要是他趁著你們睡著了的時候,突然殺來,你們還有命麽?那可是一萬,裝備了手弩、弓箭、長矛、劍的騎兵。你們交過手嗎?左蠡王的五千精銳,給三千漢軍一個照麵打得大敗。”


    伊稚斜臉一紅,昂起的頭顱低了下來。


    那一戰,早就在匈奴中傳開了,大臣們不敢再說話,隻得奉命辦事。


    於是乎,不計其數的匈奴揮著彎刀,到處砍樹,做寨柵。到日落時分,一個巨大的營般,連錦數十裏,給寨柵保護起來。


    雁門城頭上,漢軍看著城下的匈奴營寨,驚奇得眼珠都差點掉在地上了。匈奴紮營,曆來是不需要寨柵的,竟然立起了寨柵,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匈奴罵我們的寨柵是我們的羊圈,匈奴怎麽又要羊圈了呢?”李當戶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下巴都抵在城牆上了。


    “那是單於給大帥嚇破了膽,怕我們偷襲!”李廣不愧是名將,一語道破軍臣單於用意。


    “哈哈!”


    李廣拈著胡須,開懷大笑。


    還有比嚇破單於的膽更讓人開心的麽?


    次日,天明以後,軍臣單於指揮兵士攻城。李廣守得鐵桶似的,除了徒增傷亡以外,根本就攻不上城頭。


    然而,軍臣單於毫不動搖,命令匈奴猛攻,一天兩天三兩……時間在攻城與守城中過去。


    雁門城西,三百多裏外,有一座大山,叫“緣胡山”。此山綿延兩百裏,多樹林山穀,更難得是離定襄郡很近,而且其地理位置稍在定襄郡後方,不易為匈奴發現。


    軍臣單於雖是偵騎四出,四處查探周陽的動向,把雁門附近的山山水水,低窪濕地翻了個遍,也是沒有找到周陽。


    他無論如何也是想不到,周陽會把弩陣和一萬騎兵藏在此山中。按照他的設想,周陽把騎兵放在野外,可以相機打擊他的軍隊,一定是藏在他的後方。


    正是基於這一設想,他重點搜尋的地方就是他的背後,卻是一無所獲。


    弩陣有數萬人,數萬匹戰馬,機動『性』不在騎兵之下,藏在緣胡山中,要想出擊,非常方便。更重要的是,可以不被匈奴找到。


    對於軍臣單於的舉動,周陽有所預料。吃了那麽大的虧,他要是不注意漢朝騎兵的動向,就不配做單於了。偵騎四處,是必然的結果,不得不防。


    此時的周陽,靠在樹幹上,嘴裏叼著一截草莖,閉上眼睛,打起了瞌睡,鼻息微微。山中隱藏的日子就是枯燥,沒事做,除了吃喝就是睡覺。


    旁邊一顆樹下,公孫賀打著呼嚕,整得山響,好象大白天是晚上似的。


    腳步聲響,周陽睜開眼,隻見趙破奴快步過來。要說忙碌,就是趙破奴最忙了,他要負責打探匈奴動向,要負責聯係各部,整天裏忙前忙後,一天要多次向周陽稟報戰事。


    “趙破奴,有什麽事?”


    周陽還沒有開口,呼嚕驟停,公孫賀『揉』著眼睛,發問了。


    別看公孫賀的呼嚕跟打雷似的,警惕『性』高著呢。


    “稟大帥,飛將軍飛鷹傳訊。”趙破奴把手中一根精致的銅管遞給周陽。


    周陽接過,從銅管裏抽出一束絹帛,展開來,不過巴掌大一塊,上麵寫滿了字。


    “大帥,飛將軍怎麽說?”公孫賀一邊湊過來,一邊問。


    “老樣子。他一是稟報戰果,今天又讓匈奴死傷數千。二是問什麽時間對付單於,他真是心急呀。”周陽最後埋怨一句。


    “飛將軍就那『性』子。他的『性』子跟他的箭一樣,等不得。”公孫賀笑著接過絹帛,看了遍,笑道:“也不能全怪飛將軍,我都想問大帥,什麽時間出擊。我們有騎兵,有弩陣,隻要我們一出,必是石破天驚!”


    “是呀!大帥,什麽時間出擊呀?”趙破奴也有些意動:“在山中的日子很無聊,弟兄們整日裏除了吃,就是睡,早就憋得難受了。如今,弟兄們說得最多的就是,要打匈奴!”


    “要打匈奴,還不簡單。”周陽卻是搖頭:“五十萬匈奴,還怕沒有你們打的?憋得越是慌,手越是癢,到時打起來,越是狠!”


    “呃!”公孫賀嘴裏發出一陣磨牙的聲音,憋兵憋將的事情,他還是頭一回聽說。


    周陽接著往下說道:“隻要單於手裏有肉幹,他就不會撤。再耗耗,把他的肉幹得差不多了,他的銳氣也就快用光了。到那時,我們再出擊,一定打得他慘敗!”


    從理智上說,利用漢朝的堅城消耗匈奴的銳氣,拖垮其軍心,使其士氣低落,這是很好的成算。可是,從感情上來說,他們還是希望現在就打匈奴。


    戰場上,需要的是理智,而不是感情,公孫賀和趙破奴隻好克製自己。


    公孫賀靠在樹幹上,歎口氣道:“大帥,你可知道,天下間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咱們?”


    “他們愛盯著就盯著。”周陽卻是淡淡的道:“這可是打仗,不能因為他們盯著,我就提前行動。最好的戰機不出現,我是不會動的!”


    “皇上呀,可有得一通好等了!”


    公孫賀感慨一句,閉上了眼睛,不久又打起了呼嚕。


    真讓公孫賀說中了,此時的景帝異常焦慮。


    未央宮,養心殿。


    景帝一身燕居之服,並沒有象往常一樣跪坐在矮幾上閉目養神,而是不住踱圈子,時而仰首望著殿頂的鬥拱,時而雙手互擊,時而停下來凝思,時而……諸般焦慮的舉動與表情盡現,豐富之極。


    春陀侍立在側,隻有幹瞪眼的份,卻是不敢寬解一句。


    他追隨景帝多年,從未見過景帝如此焦慮不堪。就是七國之『亂』時,景帝也沒有這麽焦慮。


    仔細想想,也在情理中。誰叫這是漢匈奴戰史上規模最大的一場大戰呢?匈奴五十萬大軍壓來,不說別的,光是想想就夠讓人震驚的了。


    五十萬大軍,是一個震憾人心的數字!


    朝中的大臣,長安的百姓,整個漢朝的百姓,誰個不是翹首以待此戰的結果呢?


    就是春陀自己,也是暗中期盼,隻是沒有表『露』出來而已。


    “蹬蹬!”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那個中年人出現在殿門口。


    景帝好象見到親人似的,衝他一招手:“先生快來!快來!朕正焦慮著呢!”


    “見過皇上!”中年人快步上前,衝景帝施禮:“皇上何事焦慮?”


    “還不是周陽鬧的。”景帝有些好笑,停了下來:“匈奴五十萬大軍壓到邊境上,他除了派人緊守城池以外,什麽也不作。你說,這讓朕焦慮不焦慮?”


    “嗬嗬!”中年人會心一笑:“皇上,其實,誰都焦慮。莫說別人,就是在下,心裏也盼著快點把匈奴殺敗,好好歡喜一場。可是,那是打仗,急不得,周陽沒動,那是他在等待最佳戰機的出現。”


    景帝撫著額頭:“這道理,朕明白。可是,這麽一天兩天三天的等,等呀等呀,總是那麽折磨人。朕今日方才發現,等待是何等的折磨人!就這十來天功夫,朕感覺象是過了十年,不,二十,不,三十年。”


    一連改了幾次口,都不能表達他的焦慮之情。


    “皇上,先生托在下帶一句話給皇上。”中年人微微一笑。


    “哦。先生有什麽話?”景帝臉『色』一肅。


    “先生說了,此時此刻,皇上一定要沉住氣,寧願等待,也不要遙製前方將士。”中年人眼裏精光一掠而過。


    “謝先生提醒。先生還是如以前一般,了解朕的脾『性』,怕朕萬一等不起了,就督促周陽出戰,鑄成大錯。”景帝不住點頭:“朕,現在隻有等待。”


    “皇上,其實,我們都在等待。”中年人笑著道:“就是先生,也在等待。先生說了,這一戰,是他這輩子最難受的時候,這等待就是一種折磨。可是,不能不等呀。我們在等勝利的消息,周陽在等待最佳戰機的出現!隻要我們等得起,那麽,匈奴就是必輸無疑!”


    “理是這理。”景帝仍是有些遺憾:“可是,還是早點把勝利攥在手裏才能安心!”


    這麽大規模的大戰,百年不見得能遇上一次,誰個不是如此想呢?


    “先生,改良馬種的事情,先生可願意幫忙?”景帝臉一肅,轉移了話題。


    “周陽繳獲了這麽多的匈奴駿馬,正是改良馬種的良機,先生怎能不同意呢?”中年人笑言:“先生不僅同意了,還把門人全部派出來了,協助朝廷。”


    “太好了!貴門立派數百年,積累的人才何其多,你們全部出動,這改良馬種的事情,必定成功。”景帝很是歡奮,緊緊一據右拳。


    “皇上,這可是本門數百年來,第一次把人手都派出來啊。”中年人也是興奮:“說到人才,本門的人才可是名垂千古之士者不少。可是,世人多以為他們不在人世了,卻不知,他們終於本門。”


    “要是沒有貴門,怎能保住這些蓋世奇才?”景帝大是讚同這話:“先生……”


    說到這裏,景帝戛然收住話頭,眼裏出現一層霧氣,長歎一聲:“要不是朕一時失察,鑄成大錯,使先生無法再回到朝廷,要是先生在,那該多好。”


    “皇上,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如今,先生執掌本門,一樣可以為大漢出力。”中年人安慰景帝。


    歎息了一陣,景帝再道:“周陽說的,要為騎兵打造戰刀一事,先生以為如何?”


    中年人一拍額頭,很是興奮的道:“皇上,這事,本門已經試過了。正如周陽所言,在馬上砍殺,用刀比用劍更方便,更順手。從趙武靈王開始,華夏就在大量使用騎兵,卻沒人如此想過。就是本門,那麽多的千古名士,也是沒有人提過。”


    “周陽的眼光獨到,這事得加緊辦了。有了這麽多的駿馬,大漢大量組建騎兵已是箭在弦上了,沒有一把好的戰刀,那怎麽成?”景帝很是欣慰的道:“等大漢的騎兵練成,朕就用不著象今日這般,耐心的等待。”


    騎兵是漢朝的短板,這在很大程度上製約了周陽,要是有一支強大的騎兵在手,周陽就可以和匈奴硬撼,不必把匈奴放到長城以南,放到漢朝城池下了。


    利用漢朝的堅城消耗匈奴,固然是不錯的謀劃,其代價也不小。城外的千,因此而化為灰燼,多少田地被毀。


    這都是因為騎兵不行造成的。若是真要把騎兵訓練好了,在長城以北打,追入大漠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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