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凱歌不斷(二)


    “漢人的騎兵?”右賢王雖然知道伊稚斜五千騎兵給三千建章軍打敗的事情,還是不怎麽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他認為,那是伊稚斜無能,要是遇到他右賢王,敗的一定是漢軍。


    “這一定是周陽了!哈哈,打敗漢軍,活捉周陽!”右賢王美滋滋的想著,一拉馬頭,率領上萬匈奴對著漢朝騎兵衝去。


    彎刀高高舉起,在夕陽下,閃著血一樣的光芒,尉為奇觀。


    “咦?”右賢王突然發現一樁異處,那就是夕陽有些刺眼,他的眼睛睜不開。


    “不好!上當了!上大當了!”右賢王聰明人,念頭一轉,就知道他上一個天大的當。


    不愧是聰明人,一來就想到了,可是太晚了。


    “漢軍威武!”


    衝天的戰號聲響起,一萬騎兵潑風般衝來,手弩已經握在手裏,對準了右賢王的騎兵。


    夕陽刺眼,右賢王的眼睛有些睜不開,看不大清楚。不過,以他想來,漢軍。


    他要是參與當日大漠一戰,就不會如此想了。可惜的是,當日他並沒有參與那一戰,對手弩的印象不夠深刻。聽過,卻是沒往心裏去。


    騎『射』,那是匈奴的看家本領,即使在陽光刺激下,匈奴的眼睛有些睜不開,發揮受到一定影響,那也不是漢軍所能比得了的。


    “準備!衝到『射』程放箭!”


    右賢王手腕一抖,一個漂亮的刀花出現。


    “咻咻!”


    破空聲響成一片,匈奴還沒有衝到『射』程,漢軍的弩矢倒先到了。


    這可是一萬漢朝騎兵一齊放箭,遠非當日三千建章軍所能比,弩矢密集得太多了,隻見一張巨大的矢網當頭罩下。


    緊接著,“卟嗵!卟嗵!”,落馬的聲音響成一片,不少匈奴慘叫著摔到地上,動得幾動就死去。沒有死去的,大聲慘叫。


    “能『射』這麽遠?是『射』雕者也不可能!”右賢王驚疑不定。


    看見匈奴身上的弩矢,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手弩。對手弩,他並不陌生,當年擄掠時,還繳獲過,試用過,威力比起弓箭大得多,準『性』更強幾分。要是這支漢朝騎兵都裝備了手弩,那麽,他肯定討不好去。


    急切間,似乎是記得當日伊稚斜五千騎兵敗於三千漢朝騎兵之事,就是因為漢軍使用了手弩,這可大大的不妙。


    匈奴有句古老相傳的話,“開弓無回頭箭”,現在右賢王就是『射』出去的弓,沒有回頭的可能『性』了。


    他的軍隊是急切間收攏的潰兵,若是現在就退,士氣必然低落,他必敗無疑。若是衝鋒,那麽,說不定還能成功。


    至少,比撤退的結果更好!


    當然,他若是硬衝的話,通過手弩的『射』程時,會付出不小的代價。兩害相權,取其輕,隻能選擇負出必要的代價。


    “衝啊!”


    右賢王大吼一聲:“殺光漢人!”


    匈奴在他的指揮下,潑風般對著漢朝騎兵衝去,濺起大片大片的煙塵。


    漢軍毫無憐惜之心,那箭矢一輪一輪的『射』來,每一輪就是上萬,每一次覆蓋,都會有不少匈奴中箭落馬。


    在經過幾輪手弩的『射』殺之後,終於衝到弓箭的『射』程了,右賢王暗鬆一口氣。隻要『射』程夠得著,那麽,就讓可惡可恨的漢人見識見識一下,什麽叫真正的箭術。


    右賢王興奮的摘下硬弓,搭上勁矢,弓開滿弦,瞄準了周陽。


    他是有名的『射』手,是匈奴的勇士,更是高高在上的『射』雕者,隻要他一放箭,周陽必然是在劫難逃。


    隻要殺了周陽,他的功勞比天大,右賢王越想越得意。


    “咻咻!”


    無數枝箭矢『射』來,破空聲響成一片。其中更不乏勁絕之聲,以他的閱曆見識,一聽便知,這是『射』雕者般的存在,而且數量還如此之多,竟有數千人之眾。


    『射』雕者,每一個都極為難得,千中無一。就是軍臣單於,最多的時候,他手裏的『射』雕者還沒有一千。漢軍陣中突然冒出數千『射』雕者,那是什麽概念?


    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心中一顫,大有從馬上栽下來的衝動。


    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過來了,伊稚斜之敗於建章軍,並不是匈奴的戰力不如,而是漢軍太過強悍了。


    幾千建章軍,那就是幾萬精銳騎兵的實力,伊稚斜區區五千精銳怎是對手?


    驚歸驚,右賢王這一箭『射』得還是很準,箭矢挾著勁風,對著周陽麵門『射』去。對自己的箭術,右賢王有著絕對的信心,就算周陽的身手再了得,畢竟隻是他年輕人,能好到哪裏去?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隻見周陽手裏的大黃弓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在箭杆上一撥,勁矢就『射』偏了。


    “『射』雕者?”如此年青的『射』雕者,就是在匈奴也是極少見到,右賢王這一驚非同小可。


    『射』雕者的身手極為了得,『射』雕者要『射』殺『射』雕者,成功的可能『性』並不大,除非有李廣那般超絕的箭術。當今之世,能不把『射』雕者當一回事,隨意『射』殺的,也隻有李廣了,他右賢王沒有這本事。


    就在右賢王驚疑之際,慘叫聲響成一片,不少匈奴給『射』落馬下。


    破空聲再次響起,漢軍又開始放箭了。匈奴張弓搭箭還擊,可是,他們給漢軍製造的傷亡,比起漢軍給他們造成的殺傷,差得太遠。


    別的不說,僅憑建章軍,就足以力壓上萬匈奴。更別說,漢軍騎兵一萬人,這優勢之大,不難想象。


    雙方不停的對『射』,匈奴完全處於下風。


    匈奴的騎『射』,那是匈奴的看家本領,竟然輸給了漢朝騎兵,這事說出去,不會有匈奴相信,隻會當笑話聽。因為,數十年來,匈奴就沒有在騎『射』上輸給漢軍。


    右賢王隻覺手腳發涼,身子發僵,額頭上冒虛汗,恨不得地上有一條縫,鑽了進去。


    匈奴的羞恥之心雖然不多,可是,連看家本領都不如人,右賢王還真是羞愧無地。


    現在是不可能逃的,隻能硬著頭皮衝了。現在逃跑,就要麵臨著漢軍弓箭與手弩的兩重打擊,傷亡高得出奇。更重要的是,士氣可鼓不可泄,一旦逃命,那麽,匈奴不多的士氣必將『蕩』然無存。


    與其在逃跑中送命,不如衝上去,拚個你死我活!


    “把鮮血獻給偉大的冒頓單於!”


    右賢王靈機一動,祭起了血誓這法寶。


    在龍城出發時,匈奴就立了血誓,這是對他們的一道束縛,這一祭起,果然有奇效。原本有些心驚膽戰的匈奴,齊聲高呼:“把鮮血獻給偉大的冒頓單於!”


    人人眼裏閃著嗜血的光芒,好象遠古凶獸似的,揮著彎刀,嗥叫著,悍不畏死的衝過去。


    箭術不如漢軍,馬上砍殺,還是有希望。匈奴的刀法很是了得,那可是用漢人人頭喂出來的刀法,凶悍、變化多端。


    “綽矛!”


    周陽把手中的大黃弓一收,順手從兵器鉤上摘下長矛,雙手緊握著,端在胸前。


    一萬漢朝騎兵,手端長矛或戟,排著整齊的陣勢,吼著戰號,對著匈奴就衝了過去。


    蹄聲如雷,煙塵如雲,戰號衝天,那威勢,那殺氣,鋪天蓋地的彌漫開來。


    右賢王麵對夕陽,給陽光刺激得眼睛有些不適應。隻見周陽手中的長矛,在夕陽下發著紅光,更象毒蛇的信子。


    不,上萬條毒蛇,一旦衝過來,那後果還用想嗎?


    右賢王知道,他犯了大錯,漢軍有了對付他們的利器。有長矛在手,漢軍完全可以在砍殺前給他們製造足夠大的混『亂』。隻要混『亂』一起,漢軍趁勢砍殺,必占上風。


    不得不說,右賢王的看法很正確,不愧是匈奴的第三號人物,深通兵道。


    可是,他明白了又如何?他不明白,心裏還好受些,明白了,反倒讓心裏很不爽。


    他隻有眼睜睜的看著漢軍衝過來,手中的長矛或戟,對著匈奴狠捅的份。


    這可是折磨,還有比眼睜睜的看著漢軍屠殺匈奴更讓他難受的嗎?


    在他的印象中,漢軍膽小,戰力不行,是匈奴的活靶子,『射』箭也好,彎刀砍殺也罷,隨你的意,愛怎麽殺就怎麽殺。什麽時間,匈奴成了漢軍的活靶子?


    “啊!”


    “昆侖神!”


    慘叫聲,祈求聲響成一片,匈奴好象堆好的稻草給推倒似的,齊刷刷的栽了一地。


    死去的,嘴裏冒著血泡,眼睛瞪得老大,不住抽搐。


    沒有死的,慘叫不斷,不住滾動,帶得身上的矛或戟不住晃動。


    瞧在右賢王眼裏,那不是利器,不是矛,不是戟,那是毒蛇在歡快的甩著尾巴,仿佛在說“瞧,我品嚐了匈奴的鮮血,多甘美!”


    在這一刻,右賢王真想挖掉自己的眼珠,眼不見為淨!


    “漢軍威武!”


    衝天的戰號中,一把把漢劍在夕陽下發出耀眼的紅光,好象魔鬼的紅舌似的,不停的在匈奴身上『舔』動。


    每一次『舔』動,就會出現一朵美麗的紅花!


    漢軍的砍殺勇猛異常,匈奴雖有血誓激發鬥誌,仍是抵擋不住,好象稻田裏的麥子在給農夫收割一般。


    如今的漢軍有三個優勢:一是漢軍有數千建章軍。建章軍不僅箭術了得,砍殺也是厲害無比,遠非右賢王的軍隊所能比。


    二是漢軍利用長武器打『亂』了匈奴的陣勢,製造了混『亂』,抓住這機會砍殺,要不占上風,都不行。


    三是漢軍背向夕陽,而匈奴麵向夕陽,眼睛受到刺激,這戰力很難發揮得出來。漢劍的每一次揮動,匈奴看在眼裏,好象鏡子在麵前發光似的,隻見光芒,不見劍身。疼痛的時候,他們方才知道漢劍砍在什麽地方。


    利用夕陽刺激匈奴的眼睛,限製其戰力的發揮,這是周陽設下的計謀。在樹林歇息時,公孫賀問的就是這事,周陽沒有回答,他想了半天才想到,把周陽狠誇一通。


    周陽之所以把進攻的時間選在黃昏時分,是因為這時候的匈奴最為鬆懈,是進攻的最佳良機。


    黃昏時分,夕陽西垂,陽光會刺眼,絕對不能麵向東方。周陽決定從西方衝來,正好西北有一塊樹林,不在那裏隱藏,還能在什麽地方呢?


    要是再加上一條優勢的話,漢軍是堂堂之陣,而匈奴是臨時收攏的敗兵,他們隊列散『亂』,以整打『亂』,這後果很明顯。


    在如此之多的優勢下,漢軍盡情發揮,而匈奴毫無還手之力。


    此時此刻的匈奴,就象受傷的兔子似的,隻有任由漢軍收割他們的生命。


    “把鮮血獻給偉大的冒頓單於!”


    給血誓激發的匈奴,一往無前,瘋狂的砍殺起來,沒有一個人逃跑。


    可是,戰場上,決定勝負的是靠實力,並不是士氣,雖然士氣很重要。如今的匈奴,實力比起漢軍差得太遠了,他們不逃就是送死,漢軍毫不客氣的砍殺,一個又一個匈奴栽倒在地上。


    漢軍憋了一個多月,早就手癢癢了,越殺越狠,而匈奴卻是越殺越少。到夕陽最後一點臉兒不見了的時候,匈奴終於可以看清了:上萬匈奴,剩下的不到一千人。


    右賢王望著滿地的屍體,心中那個震驚,遠非筆墨所能形容。


    就在太陽落下去這會兒,漢軍就殺了七八千匈奴,這是何等的戰力?就是匈奴也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殺死這麽多的漢軍。


    再打下去,他會全軍覆沒。右賢王再也顧不得其他了,隻得一拍馬背,落荒而逃。


    他一逃,匈奴沒了主心骨,鬥誌全無,血誓早給他們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撥轉馬頭,步了右賢王的後塵。


    這是痛打落水狗的良機,周陽哪會錯過,一揮漢劍,大吼一聲:“漢軍威武!”


    一拍馬背,直朝營地撲去。


    “漢軍威武!”


    漢軍高喊著戰號,漫山遍野的朝著營地撲去。


    營地裏有不少匈奴,程不識指揮下的漢軍雖然勇猛,也不可這麽短時間擊敗匈奴。右賢王的出現,聚攏了不少散兵,匈奴反倒有穩住陣腳之勢。


    盡管程不識一心想打『亂』匈奴的陣勢,可是,他的兵力過於懸殊,心有餘而力不足。匈奴重整陣勢的趨勢越來越明顯,不由得大急。


    正在他焦慮之時,右賢王戰敗,周陽指揮騎兵追殺過來。


    望著旋風般卷來的漢朝騎兵,程不識長籲一口氣,匈奴完了!隻要周陽騰出手來,匈奴就是敗局已定!


    之所以如此判斷,倒不是程不識自大,而是憑借他敏銳的觀察力得出的結論。


    因為周陽是從匈奴背後殺來的。前有程不識的大軍,後有周陽的騎兵,前後夾擊之下,不要說還沒有重整陣勢的匈奴,就算他們重整了,也會敗退。


    “不留活口!殺光匈奴!”


    周陽手中的漢劍一揮,眼裏厲芒四『射』,大聲怒吼起來。


    這是痛下殺手的命令,漢軍齊聲呐喊:“殺光匈奴!殺光匈奴!”


    匈奴可恨,殘殺了無數的漢朝百姓,殺光匈奴正是漢軍心裏最好的夢想,聞言之下,無不是精神百倍,十分力氣也要使出十二分,奮力砍殺起來。


    周陽的到來,注定了右賢王的敗局,再也挽不回來了。一萬騎兵從背後衝來,手中的漢劍不停揮動,每一次揮動,必然會有匈奴的慘叫聲與之相和。


    匈奴的陣勢不整,散『亂』混雜,哪裏抵擋得住,周陽他們是好象衝入羊群裏的猛虎,橫衝直闖,來去自如,無人能擋。


    隻一會兒功夫,地上就躺滿了屍體,積滿了鮮血。若是夕陽仍在的話,在夕陽照『射』下,一定會非常妖豔。


    “殺啊!”


    程不識大吼一聲,一拍馬背,疾衝而出,手中的漢劍狠狠砍下,揮起,再劈下。


    “逃啊!”


    “快逃啊!”


    匈奴逃命的聲音此起彼伏,直達九重天。


    伴隨著逃命的喊聲的還有匈奴的祈求聲“昆侖神!”


    偉大的昆侖神卻是不顯靈,沒有拯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要是在白天的話,一定會欣賞到一幕奇景:漫山遍野都是逃命的匈奴,到處都是追殺的漢軍!匈奴躲無處可躲,藏無處可藏!


    隻可惜,夜幕已經降臨,無人能欣賞到這幕奇景。


    “漢軍威武!”


    衝天的戰號打破夜晚的寧靜!


    屠殺在進行!


    漸漸的,一輪彎月『露』出了臉麵,戰號聲方才漸漸停歇,喊殺聲越來越弱,最後歸於沉寂。


    戰號聲沒了,喊殺人停歇了,代之而起的卻是歡呼聲。


    “大漢萬歲!”


    蘊含著無盡喜悅的歡呼聲響起,些微的星月之光下,隻見不計其數的漢軍用力的揮著手臂,舞動漢劍,仰天呐喊。


    他們又打了一個勝仗!


    “大帥!”


    程不識一臉的喜『色』,策馬馳來。


    周陽一瞧,此時的程不識一身是血,盔甲上、臉上、手上、腿上、馬背上,整個人,整匹馬,都是紅的,跟個血水裏洗過澡似的。


    “程將軍。”周陽笑著策馬相迎。


    “大帥,好謀劃呀!”


    程不識大拇指一豎,讚道:“大帥,此時應該追擊。末將願往。”


    不愧是名將,一語切中了要害,要是不追擊,戰果就不會太大。此時追上去,匈奴隻有束手待縛的份。


    “程將軍就不用了。”周陽眉頭一挑:“公孫建,你率領弩陣兵士前去追去。再給你五百建章軍。記住,能追多遠算多遠,不要暴『露』弩陣,更不能有大的損傷。”


    此時的右賢王部是殘部,根本用不著主力前去追擊,隻需要派出弩陣即可。當然,周陽並不是要公孫建擺弩陣,而是要弩陣的兵士騎上馬追。


    公孫建領命而去,程不識大是豔慕。


    “程將軍不必惋惜,趕緊吃飽喝足了,我們馬上出發!”周陽眉頭一挑,下達了軍令。


    “去哪裏?”程不識很是意外?


    “雲中!”周陽回答一句,手中漢劍一伸,刺中一塊肉幹,送到嘴邊一咬,讚道:“匈奴這烤肉幹的本領了得!又香又嫩,極為可口!大家都嚐嚐!”


    “哈哈!”


    歡快的笑聲響起,在夜晚格外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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