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決戰來臨(三)


    三萬單於本部兵馬馳騁起來,聲威驚天,蹄聲如雷,濺起的煙塵,好象一條怒龍,直朝漢軍撲去,似欲要把漢軍一口吞噬掉。


    對單於本部兵馬,周陽並不陌生。上次的雁門大戰,漢軍打敗的就是單於本部精銳。那時,暴雨如注,地麵一片澤國,泥濘不堪,匈奴騎兵根本就無法馳騁,威力無法發揮出來。這次不同,地麵幹燥,軟硬適度,正利於騎兵馳騁,這一奔馳起來,果是不凡。


    蹄聲如雷,煙塵如龍,殺氣騰騰。


    周陽在雲車上看得真切,不得不點頭讚許。雖然匈奴可恨,可是,其優點,周陽並不打算抹煞。


    匈奴來得越多,死得也就越多;來得越快,死得也就越快,周陽嘴角出現一抹冷酷笑容。


    當匈奴騎兵進入『射』程時,周陽手中令旗一揮,弩陣前的戟手快速退回弩陣中,手持長戟,站得筆直,護衛著強弩。


    好象變戲法似的,一座巨大的弩陣突然出現,侯產兒乍見之下,沒有看明白。


    他是絕對想不到,漢軍還藏有如此利器,就算他看清了,一刹那間,也不會相信。


    不能怪他,這事太過驚人了。


    上萬架強弩擺下的弩陣,自從秦朝覆滅以後,就沒有再現過,他哪裏會相信這是真的。


    弩臂彎曲,好象騰空的雄鷹,隨時會朝匈奴撲去。矢道上的弩矢,在日光下閃閃發光,好象一條條毒蛇,欲要擇人而噬。


    弩陣雖然還沒有發威,那股驚人的殺氣已經彌漫開了,讓人為之心悸。


    “弩!”


    侯產兒終於清醒過來了,驚呼一聲。


    “弩!漢人的弩!”


    奔馳中的匈奴尖叫聲響成一片,驚訝滿臉。


    對弩,匈奴那是記憶猶深,永遠也不會忘記,兩次河套之戰,弩讓匈奴付出了高昂的代價,代價之高昂,至今不能忘卻。


    趙武靈王大破匈奴,那是匈奴第一次與中國進行大規模交兵。在這之前,匈奴自以為騎『射』了得,天下無敵,壓根兒就不知道中國的強弩是其克星。當趙武靈王萬弩齊發時,匈奴死傷無數,匈奴終於記住了,中國有一種利器專門克製匈奴的騎『射』,叫做弩!


    蒙恬的河套之戰,匈奴更是用血的代價,四十多萬條人命,把弩這個可怕的名字永遠留傳。即使有冒頓平城圍困漢高祖、遺書謾呂後的得意,匈奴也是時刻沒有忘記:弩是匈奴的克星,這一用鮮血換來的教訓!


    此時,他們突然麵對上萬架強弩,心中之震憾,遠非筆墨所能形容了。


    三萬騎兵馳騁,擋住了視線,軍臣單於根本就沒有發現他的三萬本部精兵陷入了空前的危機之中,比起雁門大敗的危機還要嚴重十倍、百倍。


    本部精兵裝備精良,騎術精湛,馳騁起來的影姿矯健,軍臣單於看在眼裏,喜在心頭,暗自得意:“有如此精兵在手,何愁漢軍不破!何愁長安不下!”


    就在他自鳴得意時,災難降臨了!


    雲車上的周陽,手中的令旗一揮,好象閃電劃過長空,格外有威勢。


    “嘣嘣!”


    急促的弩機聲響成一片,好象平空一聲雷,震得人耳鼓嗡嗡直響。


    “咻咻!”


    緊接著,密集的破人聲響起,聲響之響亮,好象千個萬個焦雷同時轟鳴一般,震得地皮都在顫抖。


    這破空聲實在是太驚人,盡管漢軍早就習慣了,仍是忍不住直咬牙,強忍著。


    雲車上的周陽,瞳孔猛的一縮,他看見了終生難忘的一幕,一幕真正的奇景!


    地上的衰草,齊刷刷的伏倒,就象給狂風吹伏似的。


    不計其數的弩矢陡然出現在空中,好象千條萬條飛蛇一般,對著匈奴撲去。閃亮的矢尖,就象毒蛇的蛇信,好不駭人。


    滿空的弩矢,頭尾相銜,組成一張密集的矢網,對著匈奴罩去。


    此時的匈奴,原本的凶悍之『色』早已不複存在,仿佛膽小的人看見惡魔似的驚惶。可是,他們什麽也做不了,想逃,來不及,更沒有弩矢快。


    隻有眼睜睜的看著疾撲而來的弩矢把匈奴給覆蓋了。


    周陽卻是欣賞到了一幅罕見的戰爭奇景,弩矢一到,『射』人人飛,『射』馬馬飛,人馬已經不叫人馬了,好象風中的落葉一般,直接飛了起來。


    千人萬馬,在空中『亂』飛『亂』躥,好象蝴蝶般翩翩起舞,說不出的優美,就是最傑出的舞蹈家也別想設計得出如此富有震憾力的舞姿。


    不少匈奴給強勁的弩矢串成了人肉串,在空中飛舞。飛舞中的匈奴,還不住揮動胳膊,舞動雙腿,張大嘴巴,瞪圓眼睛,一臉的驚駭之『色』,表明他們還是個活人,至少生機仍在,沒有死透。


    周陽看得最清楚的就是閃現的血花,匯成一幅壯麗的紅『色』畫卷。


    弩矢太有力,往往是把人馬帶飛,穿身而過,當弩矢飛過之後,人也好,馬也罷,身上就會出現透明的窟窿,可以看到另一麵的光亮。


    周陽看見無數個窟窿出現,刹那間又為鮮血注滿。


    鮮血填滿窟窿的瞬間,隻見鮮血好象水龍頭裏的水一般,噴出長長的血箭。繼而綻放成血花,在空中飛舞。


    千朵萬朵血花迸現,那是何等的壯觀!


    鮮紅的『色』彩,那是何等的美麗!


    這幅戰爭畫卷,不僅『色』彩鮮豔,場麵波瀾壯闊,更是活『色』生香,活生生的,有著生氣。


    那就是匈奴的驚駭表情,揮動的胳膊,蹬動的雙腿,滾圓的眼珠……無一不是活的,無一不是那般豐富多彩……


    這場麵之震憾人心,比起影視劇更多十倍、百倍的震憾力!


    周陽猛然間發現自己的喉頭發幹,好象三天沒有喝水似的,緊張、刺激、震憾的後果!


    匈奴的陣勢若是水的話,那麽,弩矢就是一塊巨大的石塊,把匈奴的陣勢砸出了一個巨大的空洞。馳騁中的匈奴好象給蒸發似的,原本疾馳的地麵上沒有人影,隻餘蹄印與煙塵。


    這些倒黴的匈奴,早已飛到別處,堆成了一座座山丘。


    山丘上長滿了紅『色』的樹木,就是要命的弩矢!


    “這就是漢人壓箱底的手段!”


    侯產兒隻覺一顆心怦怦直跳,快從喉頭蹦出來了。軍臣單於給他的命令就是打,狠狠的打,把漢人壓箱底的手段打出來。


    他還沒衝到漢軍跟前,漢軍壓箱底的手段就用上了。


    弩陣威力奇大,具有毀天滅地的威力,要是這都不是壓箱底的手段,還有什麽手段算是壓箱底的呢?


    這點,已經勿用置疑了。可是,侯產兒頭疼的是,要如何才能脫離戰鬥呢?要如何才能不給強弩『射』殺呢?


    弩的『射』程非常遠,若是現在逃走,代價會很高。


    可是,若是不逃,代價會更高。在如此強大的弩陣麵前,衝上去就是送死。


    當年河套之戰,匈奴不信邪,數十萬大軍前赴後繼,死傷無數,卻是連秦軍的衣角都沒有碰到。若是他不顧一切的衝上去,當年之事未必不會重演。


    唯今之計,隻有撤,雖然要付出很高的代價。


    主意一定,侯產兒一撥馬頭,大吼一聲:“撤!快撤!”


    這道軍令很得人心,隻是驚惶中的匈奴沒有歡呼,倒是驚呼聲響成一片,慌忙撥轉馬頭,疾衝而去。來得有多快,逃得就有多快。


    可是,即使他們逃得再快,漢軍的弩陣仍是在發威,一路“歡送”,讓匈奴留下了不少屍體。


    周陽一望,隻見遍地死屍,不是人屍就是馬屍,堆成了一座座山丘。單獨躺著的屍體有之,更多的卻是給串成一串,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


    少說點,就是這一輪衝鋒,匈奴就付出了高達三四千的傷亡。這還是侯產兒處置果斷,及時撤退的結果。若是他稍微慢點,代價會更高加昂。


    望著象『潮』水一般潰退下來的匈奴,一眾大臣不明所以,驚奇得下巴都砸到馬背上了。


    這可是單於本部精兵呀,最能打的匈奴軍隊,他們出動,那是誌在必得,潰退應該是漢軍,怎麽是匈奴呢?


    這種顛倒,還真難讓人接受。


    退下來的匈奴,人人臉上帶著驚怖之『色』,適才的凶悍氣勢『蕩』然無存了。不僅敗,還敗得連鬥誌都沒有了,這太人難以相信了。


    弩陣『射』殺很恐怖,好多大臣現在還沒回過味來。


    “大單於,漢人擺下了弩陣!是弩陣呀!”侯產兒勇猛過人,不在其兄之下,膽量更是了得,一眾大臣還沒見他如此氣急敗壞過,不由得倒抽涼氣。


    “弩陣?”


    盡管已經有不少大臣猜出來了,聽了這話,仍是驚訝不置。


    若是他們有雲車,象周陽那般看得真切,就不會如此驚訝了。騎在馬上,縱然目力極好,又能看多遠呢?更何況,匈奴的馳騁會阻擋視線。


    “噝!”


    軍臣單於倒抽一口涼氣。


    匈奴不怕漢軍的戰車,也不怕漢軍的騎兵,就怕這弩陣,誰叫弩是騎兵的克星呢?


    怕什麽,偏偏來什麽,這不是要人命嗎?


    “大單於,這是弩矢。”侯產兒把手中一枝血淋淋的弩矢遞到軍臣單於跟前。


    這是秦弩的弩矢,丈餘長,酒杯粗細,沾滿了鮮血,乍一看,好象一條紅『色』的蟒蛇,讓人生畏,軍臣單於心狠狠的抽搐一下。


    侯產兒逃跑的路上,順手抄起這枝弩矢,準備給單於好好瞧瞧漢軍壓箱底的手段。


    卻是沒有想到,軍臣單於著實嚇了一跳。軍臣單於伸手抓過來,略一打量,眉頭一擰:“這不是漢軍的弩矢。即使漢軍的大黃弩,也沒有這麽長,沒有這麽粗。”


    “是呀!”


    侯產兒的聲音有些尖細,甚是刺耳:“我們還在八百步外,這弩矢就到了。八百步呀!”


    “八百步?”


    這個距離,對於匈奴來說,那是災難的代名詞。


    隻有一種弩,能『射』這麽遠。這種弩,匈奴永遠也不可能忘掉,因為,那是四十多萬人命換來的名字。


    “秦弩!”


    一眾大臣齊聲驚呼。驚呼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還伴隨著抽涼氣的“噝噝”聲。


    軍臣單於手一顫,手中的弩矢差點掉在地上。他握在手裏的不是弩矢,是四十多萬人命換來的教訓:秦弩不可撼動!


    “漢軍怎麽可能有秦弩呢?”


    “不可能!”


    震驚之後,群臣馬上就是奇怪了。


    自從秦朝滅亡,秦弩就絕跡了,沒有再現過。今日不僅出現,還有這麽多,這事任誰也想不透,不得不驚奇不置了。


    軍臣單於寧願自己眼睛有問題,看到的不是秦弩弩矢,可是,手中的弩矢絕對是秦弩的弩矢,錯不了!


    “這個……”軍臣單於遲疑了半天,這才開口問道:“中行說,你熟悉漢朝內情,你可知,漢軍怎麽擁有秦弩的?”


    蒙恬在陰山中藏有秦弩一事,漢朝皇帝都不知道,要不是周陽意外遇到秦無悔他們,至今無人能知。中行說盡管才智不錯,若是能猜出來,他就不是太監,是神仙了。


    “大單於,這事,奴才實是不知,實是不知。”中行說額頭上滲出了冷汗。此事幹係重大,他卻偏偏一無所知,萬一軍臣單於發怒,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然而,他的擔心白費了,不僅軍臣單於沒有發怒,就是那些一向譏嘲他的在臣也沒有嘲笑他。因為他們心中的震驚至今仍在,哪有心情找中行說的不是。


    “大單於,我們現在怎麽辦?”


    一眾大臣眼巴巴的望著軍臣單於。


    若是沒有秦弩,他們肯定願與漢軍大戰一場。可是,秦弩是匈奴的惡夢,數十年沒有忘掉的惡夢,大量的秦弩出現在戰場上,他們哪敢與漢軍交戰。


    此時此刻,他們是巴不得軍臣單於下達撤退的命令,有多遠撤多遠,最好是撤回草原去。


    軍臣單於心念如電,轉動不停,暗自慶幸,幸好沒有仿效項羽,在最後一刻改變了主意,沒把肉幹燒掉。若是戰事不利,還有吃的,還可以撤軍。若是把肉幹燒了,前有弩陣,沒有食物,隻有拚命,那將會是匈奴曆史上的一場浩劫。


    “大單於,周陽如此布陣的用意很明顯了。”一直沒有說話的伊稚斜開口了:“他是把弩陣放在正麵,用來殺傷我們。他的兩翼和後背是薄弱處,這才派車兵去保護。對於車陣,我們不是有破解之法麽?”


    一句話提醒了軍臣單於,軍臣單於不住點頭:“左穀蠡王說得對!弩陣雖然可怕,隻要我們不與之對麵交鋒即可。右賢王,你率領你部本馬,對弩陣發起進攻,牽製住弩陣。”


    “大單於,你是知道的,我部兵馬不如大單於本部兵馬精銳,我破不了弩陣。大單於,還是派本部精銳攻打的好。”右賢王懼意頓生。


    開玩笑,攻打弩陣,那是攻打嗎?那叫送死!


    “你部不夠精銳才派你部去!”軍臣單於毫無動搖之心:“你的任務就是牽製弩陣,不要讓弩陣調到別處去。”


    “大單於……”右賢王仍是不願意。


    “就是要你們去送死!用死,來拖住弩陣!”軍臣單於火氣有些上湧,聲音很高,語氣頗為不善了:“你拖住弩陣,我率領本部精銳,對漢軍兩翼和後背發起強攻。隻要你拖住了弩陣,就是大功!死一個勇士,我給你兩個勇士!”


    軍臣單於這安排不錯,與其把最精銳的本部兵馬調去牽製弩陣,還不如派二流軍隊去送死,用本部精銳去攻打兩翼與後背更劃算,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再者,如此做,既可以攻破漢軍的陣勢,還可以保存精銳,一舉兩得。


    “若是你不願,右賢王就換個人來做!”軍臣單於的語氣很是嚴厲。


    右賢王一萬個不願意,不得不接令:“大單於放心,我會拖住漢軍的弩陣。”


    送死的人已經有了,接下來該是對漢軍兩翼與後背發起進攻了。


    然而,匈奴的攻勢並沒有馬上進行,而是有一個天大的難題擺在軍臣單於麵前,那就是調整陣勢的問題了。


    軍臣單於原本是想用本部精銳來對付漢軍的中路,隻要漢軍中路一敗,其餘兩翼的漢軍也就敗了。是以,他把本部精銳擺在中間。


    現在要調整陣勢,就成了難題。十幾萬本部精銳調走,需要很大的空間,也需要不短的時間。而且,右賢王的兵馬要來接管,這同樣需要空間,需要時間。


    一個處置失誤,會導致混『亂』。


    早知如此,把本部精銳擺在兩翼,把其他的軍隊放在中間,這就不是問題了。


    軍臣單於的想法很好,問題是周陽會給他機會實現嗎?周陽對單於本部兵馬可是念念不忘,隻有把本部精銳給收拾了,匈奴才會大敗,若是給軍臣單於調整成功,那就是錯過千載難逢的良機了。


    周**本就不給軍臣單於這個機會,手中的令旗用力揮下,戰鼓震天,漢軍的巨型方陣開始動了,象海『潮』一樣,對著匈奴壓了上去。


    “漢軍威武!”


    衝天的戰號響起,直達九重天。


    弩手抬著強弩,陣勢不『亂』,對著匈奴騎陣行去。


    雲車上的周陽看得真切,上萬架強弩行進,就象上萬頭蓄勢待發的凶獸,呲著獠牙,伸出利爪,隨時會對著匈奴撲去。


    來到弩的『射』程內,周陽手中令旗一揮,漢軍停了下來。弩手把弩放下,開始裝弩矢。


    然後,就是萬弩齊發,對著匈奴的騎陣猛『射』!


    不計其數的弩矢,好象千條萬條飛蛇,頭尾相銜,織成一張巨大的矢網,對著匈奴騎陣當頭罩下!


    士氣可鼓不可泄,退,士氣必勢低落。漢軍趁勢掩殺,必然會導致大混『亂』,自相踩踏而死者,比起給弩陣『射』殺的損失還要大。


    變陣,根本不可能了,軍臣單於心念如電,隻得一咬牙,命令本部精銳撲了上去。


    大屠殺,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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