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怒火滔天


    周陽雖然驚奇,卻不得不馬上往長安趕。因為景帝是明君,沒有重大的事情,是不會召回周陽的。尤其是在收百越之期已經定下的情況下,沒有天大的事情,景帝是不會這麽做的。


    兵士牽來追風騎駒,周陽飛身上馬,與李廣他們告別,帶著兵士,從山道出了山穀,直奔長安而去。


    追風駒腳程快,一路疾趕,很快就到了長安。一到長安,周陽不由得微微一笑,每次周陽回來,南宮公主都會在府上等候他,想必這次也不例外。念頭剛起,又一個倩影掠過腦海,竟然是張靈兒。


    說來也怪,自從今天見到張通之後,就想起了張靈兒,一直揮之不去。對張靈兒,周陽很有好感,這些時日來,不是沒有想到張靈兒,而是從來沒有這般奇特的情懷。


    “真是怪事!”周陽甩甩頭,收住心神,微一沉『吟』,直奔皇宮。


    與南宮公主私會,固然讓人溫馨,可是,景帝這般急匆匆召他回去,必是有大事,還是先見過景帝,處理了正事,再和南宮公主卿卿我我,了卻心願。


    打馬來到未央宮,宮衛自是放行,周陽打聽得明白,景帝在養心殿,直奔養心殿而去。


    還沒到養心殿,遠遠望見春陀站在門口,愁眉苦臉,好象有天大的難事兒似的。周陽心頭一沉,看來有天大的事情,會是什麽呢?


    “大帥,你可算是回來了。”春陀遠遠就迎了上來,憂愁的臉上終於擠出了一絲笑容。


    “春公公,發生什麽事了?”周陽眉頭一挑。


    “大帥,麻煩事,麻煩事!”春陀沒有回答周陽的問話,反倒是大倒苦水:“太後發火了,不吃不喝的,皇上沒轍。”


    “太後發火?”周陽很是意外。在周陽的印象裏,竇太後是個和和氣氣的長輩,對他非常好,怎麽會發火呢?


    “你快進去,皇上正等著你呢。”春陀催促一句。


    周陽也不再問,快步進入養心殿。隻見景帝、主父偃、申公、董仲舒、嚴助他們都在,相對無語,愁眉深鎖。景帝兩道劍眉擰在一起,愁容滿臉。


    與景帝相識這麽久,周陽就從來沒有見過景帝發愁。景帝愁到這地步,看來竇太後的火氣非常大,大到無以複加的地步了。要不然,一般的火氣,早就給景帝、館陶公主、阿嬌、南宮公主消掉了。


    “臣參見皇上!”周陽上前見禮。


    “周陽啊!”景帝隻是衝周陽擺擺手,就沒有了下文。要是在往日裏,景帝一定會笑嗬嗬的,不住打量愛婿,今兒卻是反常。


    這愁還真能打擊人。


    “敢問皇上,召臣何事?”周陽理解景帝的心情,就是周陽遇到這種事,也會心思重重。


    “周陽,是這樣的。”景帝歎息一聲,扼要把事情說了。


    “怪不得發這麽大的火,原來是為了梁王。”梁王是竇太後的心尖肉,在館陶公主、景帝、梁王三個兒女中,竇太後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小兒子,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性』命都給了梁王,周陽聽了景帝的解釋,恍然大悟。


    景帝撫著額頭,問道:“周陽,你可有辦法?”


    以往,景帝對周陽信心十足,可是,梁王是竇太後最疼愛的兒子,縱然周陽打仗了得,也不見得有辦法,景帝這話沒甚信心。


    “這個……”一時之間,周陽哪裏去想辦法。就是邊關大戰,每一種戰術,周陽也是前思後想,甚至數天苦思,方才推敲完成。要解竇太後的心結,不是一般的難,是很難,哪能在一時三刻間想到辦法:“皇上,容臣想想。”


    “好吧,你想吧!我們都在想!”景帝對召回周陽一事,本來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聽了周陽的話,一點也不意外。


    主父偃、申公、董仲舒他們打量一眼周陽,臉上帶著希冀之『色』,雖然不多,畢竟有那麽一點點。聽了周陽的話,搖搖頭,又陷入了沉思。


    把他們那副苦思樣兒看在眼裏,周陽搖搖頭,這個竇太後,還真夠厲害的。她一發火,滿朝文武都為她犯愁,這一手夠狠!


    周陽收懾心神,陷入沉思。


    時間在無聲中度過,過了老一陣,周陽抬起頭來,道:“皇上,臣有話說。”


    “說吧。你有辦法了?”景帝臉上帶著一絲希冀,卻不是太多。


    “皇上,臣以為,此事不可說!”周陽的回答把景帝那絲不多的希望給粉碎了。


    景帝點點頭,歎口氣。


    主父偃、申公他們原本以為周陽有妙法兒,沒想到卻是一句喪氣話,不住搖頭。


    “太後著惱,皇上、長公主、阿嬌翁主、南宮公主,費盡了口舌,說盡了好話,陪盡了笑臉,都不能解太後之心結,是以臣以為,此事不能說好話,不能哀求,得另想他法。”周陽仿佛沒有看見他們的失望似的。


    “是這理,是這理。可是,沒有辦法呀!”景帝先是讚同,後是惋惜。


    周陽這話,雖是在理,卻跟沒說一般無二。這道理,景帝、主父偃、申公、董仲舒他們哪一個不知?哪一個不曉?


    “臣以為,可以激太後!”周陽語出驚人。


    “激太後?”這三個字出自景帝、主父偃、申公、董仲舒、嚴助之口,還是帶著無盡的詫異。


    竇太後高高在上,令人不敢仰視,就是景帝也得陪著小心,誰敢去激她?


    周陽這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激太後,那就是對她老人家的不敬,要不是處在這種情況,景帝一定會喝斥周陽。


    “沒錯!是激太後!”周陽肯定一句,剖析道:“論親近,誰也不及梁王,就是皇上、還有館陶公主,也有所不及。是以,不能用親情打動太後。”


    這是實情,景帝一點怪罪的意思也沒有,反而不住點頭讚同。


    “論哀,莫過於南宮公主,連她也不能以哀動太後之心,這一手也沒有用。”周陽接著剖析。


    在所有公主中,南宮公主是最可憐的。南宮公主十歲就給景帝下了國書,要嫁去匈奴,竇太後對她是千般疼,萬般憐。連她也不能打動竇太後的心,“悲情攻勢”沒用。


    “若論口舌之便捷,主父大人、申公、董大人、嚴大人,無不是口若懸河之士,他們束手無策,是以這巧舌說服也不行。臣思來索去,唯有激之一策了。”周陽剖析得很全麵。


    這幾天,為了解竇太後心結,什麽辦法沒有使過?哭呀、笑呀、說呀、撒嬌……隻要能用上的辦法都用過了。


    偏偏就剩下“激”這一策沒有試過。這一策,是景帝他們心目中的禁忌,不允許去碰觸的,若非周陽這個現代人,對皇權、太後之威不是那麽當回事的話,還真不敢往這方麵想。


    “有理,有理!”景帝精神大振,臉上的愁容一掃而光。


    “可以試試!”申公年紀最長,威望最高,深表讚同。


    “這一策不錯,可是,要試的話,也得深思熟慮,這是我們唯一的辦法了,絕不能出錯。”主父偃明亮的眼中精光四『射』。


    “既要解了太後心結,更不能傷了太後的心,這尺度得把握好!”董仲舒馬上建言獻策。


    “董大人所言才是緊要處。”嚴助開口了:“皇上,臣以為可以以史來說。”


    “以史來說?”景帝劍眉一掀。


    “皇上,自古以來,不乏兄終弟及而禍『亂』天下之事者。戰國時的宋國,兄終弟及,而有五世之『亂』。吳國兄終弟及,至有專諸刺王僚,要離刺慶忌的骨肉相殘之事。”嚴助博學多才,深諳史實,信心十足的道:“隻要找一口舌便利之人,向太後建言。臣相信,以太後之明,一定會明白過來!”


    這些人都是才智不凡之人,周陽隻不過開了個頭,他們就你一言,我一語,竟然把事情敲定了。


    “以史為鏡,既解了太後的心結,又不致於使太後過於激憤,善策!善策!”景帝馬上就同意了,劍眉一擰,話鋒一轉道:“可是,找誰去說呢?一定要一個德高望重,能讓太後聽得進去的人去說。”


    周陽、主父偃、董仲舒、嚴助,他們的目光齊刷刷集中在申公身上。若論威望,申公成名在數十年前,稱得上德高望重。再者,此人才高八鬥,學富五車,能言善辯,再也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


    “臣願往!”申公也沒二話,向景帝請命了。


    “申公願去,自是不錯。”景帝讚揚一句後,話鋒一轉:“這事,申公你不能去。”


    “皇上,臣自忖,還有幾分虛名,太後雖是久居深宮之中,當略知臣之虛名。皇上請放心,臣一定不負皇命。”申公堅決請命。


    “申公,你會錯意了。”景帝解釋道:“這一策雖好,可是,為了梁王,母後恨不得把他含在嘴裏,還怕化掉了,這事能不能成,還在兩說。萬一太後發怒,情勢難以預料。”


    這話不錯,竇太後為了梁王,就是舍棄『性』命也在所不惜,能不能說動她,還真沒多少把握。若是沒有說動竇太後,她發起火來了,要殺申公,就是景帝也不見得能救得了,此事不得不慮。


    “謝皇上維護之恩。”申公其意甚堅:“臣年事已高,沒什麽好留戀的,若能為皇上盡忠,那是臣的福份。”


    “申公忠心,朕心甚慰,可是,你是大漢的柱石,不能南天折柱。”景帝仍是不同意。


    “皇上,臣願往。”董仲舒他們齊聲請命。


    景帝揮手道:“你們不能去。”


    “皇上,臣願一試。”周陽請命。


    周陽是竇太後的孫女婿,即使她發怒,也不致於有『性』命之憂。再說了,周陽能言善辯,不在申公他們之下,分寸拿捏更是讓人心服,他是最佳人選。


    “嗯!”景帝沉『吟』了一下,仍是搖頭道:“周陽,你去的話,再合適不過了。可是,萬一不成,太後之怒也不小,收百越之事,已是箭在弦上,不能節外生枝。哦,有一個人合適!”


    “請問皇上,是誰?”主父偃問道。


    “袁盎!”景帝劍眉一擰,仿佛出鞘的利劍,帶著殺氣。


    袁盎是當時有名的說客,曾經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南越歸附,其一張嘴比得上數萬大軍。可是,正是這張嘴,向景帝建言,殺掉晁錯,說什麽隻要晁錯一死,七國之『亂』自平。景帝誤信,把晁錯給殺了,七國之『亂』不僅沒有平息,反倒是氣焰更加囂張了。


    景帝由是大怒,罷了袁盎,要他在家閉門思過。


    這事雖是過去多年了,景帝對袁盎還是記恨在心。要知道晁錯是景帝的老師,景帝很小時間兩人就相處,晁錯忠心無二,待景帝既是師,更是父。景帝對晁錯的感情,遠遠超出了君臣之誼,潛意識裏把晁錯當成了親人。


    晁錯之死,讓景帝內疚於心,對袁盎一提起就有火氣。


    今天這事,要袁盎去再合適不過了。成了,大不了賞賜一番罷了。不成,太後要殺袁盎,那就殺罷,總比申公他們給殺了強。


    景帝這一手夠狠,卻也是仁善之心,就是保全了申公他們。


    申公他們既是為袁盎惋惜,更是感激景帝,心情十分複雜。


    “傳旨,召袁盎進宮!”景帝主意一定,大聲下旨。


    “諾!”春陀應一聲,忙去辦理。


    沒多久,袁盎興衝衝趕到。


    周陽來到漢朝,多次聽人提起過袁盎,就是景帝也是數次提到,就是沒有見過其人,不由得凝神細看。


    隻見袁盎身著曲裾深衣,頭戴進賢冠,腳蹬絲履,手持玉笏,大袖飄飄而來,極有氣度。


    其人臉上有著一種異樣光輝,雙眼明亮,特別有神,須發如銀,卻是臉『色』紅潤,一點也不象上了年紀的人,倒象個年輕人一般,充滿活力。


    臉上帶著笑容,很是親切,讓人一見便生好感。若是不知道他做的事,還真會把他當作長者。這說客也不是那麽好當的,得有一副好外表,得有親和力,說出的話才會有人相信。


    “臣,袁盎參見皇上!”袁盎手持玉笏,跪倒在地,衝景帝行大禮。


    “袁盎!”景帝明亮的眼裏閃爍著精光,打量著跪在地上的袁盎,並沒有叫袁盎起身,而是慢條斯理的道:“你這幾年在家閉門思過,可曾好好悔過?”


    語氣不鹹不淡,聽不出景帝的喜怒。


    “稟皇上,臣深自痛悔,不堪回首當年之事。”袁盎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一副沉痛樣兒。


    這人變臉的本事真不錯,可惜,生錯了時代,若是生在現代社會,就不是說客,完全可以做一個了不得的演員了。


    周陽把袁盎表情說變就變的樣兒看在眼裏,不得不浮想聯翩。


    “是嗎?”景帝的聲音有些高,語氣有些嚴厲:“可朕聽說你,總是喜歡這家走走,那家訪訪,你是不是靜極思動,想再次憑著你的三寸不爛之舌蠱『惑』朕?”


    “皇上,臣不敢!臣不敢!”袁盎興衝衝而來,原本以為景帝有事要他去辦,沒想到,竟是給景帝問罪,嚇得不輕,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誤聽袁盎之言,錯殺晁錯一事,是景帝一生的痛,不要說區區數年時間,就是再過十年八年,景帝也不會忘掉,要殺他袁盎又何足奇?


    “來啊!把這個隻會嚼舌的人拉出去,砍了!”景帝突然暴喝一聲:“朕倒要看看,在斧鉞之下,你的三寸不爛之舌有何用?”


    “……”


    袁盎的嘴巴直接變成了圓形,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陽看在眼裏,笑在心頭,景帝的帝王心術真夠厲害的。明明要袁盎去做替死鬼,卻先嚇他一通,嚇得他半死,方才要他去辦事,由不得他不盡力。


    申公他們自然是明白景帝的意思,火侯未到,不便出麵講情,冷眼旁觀。


    幾個兵士擁進來,不由分說,押著袁盎就朝往走。


    “皇上,臣何罪之有?”袁盎終於清醒過來了,要想活命,還得靠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


    “你的罪,難道還小嗎?”景帝冷哼一聲:“以你之罪,就是殺你十回八回都不足以贖你之罪!”


    “皇上,臣是有罪。可臣也有微功……”袁盎趕緊掉起三寸不爛之舌。


    “哼!”他不說還好,他一說話,景這的怒火更大:“功是功,過是過,功豈能頂過?砍了!砍了!”


    “皇上……”袁盎縱是在曆史上有名的說客,處此之情,也是張口結舌。


    “皇上,請看在袁盎曾有大功於國的份上,饒其一命。”火侯已到,周陽、申公他們出麵說情了。


    “哼!”景帝冷哼一聲,仿佛很不願意:“要不是看在申公他們的麵上,朕今天非把你砍了不可。”


    “謝皇上,謝皇上!”袁盎都快虛脫了,忙不迭的謝恩。


    “袁盎,你自詡一條肉舌有張儀之辯,朕今天就派一件差事給你,若你成了,朕不憐重賞。若你不成,休怪朕取你人頭!”景帝這才說到重點。


    給景帝一通擺弄,袁盎嚇得全身都是冷汗,這麽久沒見景帝,景帝這權術之道更加了得,讓人心驚膽跳。


    “臣一定盡力!”袁盎哪敢說個不字。


    景帝接著就把太後『逼』宮一事說了,最後道:“你可敢去?”


    袁盎有退路嗎?此事比起他去說服趙佗難了千倍萬倍,還不得不硬著頭皮接旨:“臣願往!臣願往!”


    當下,景帝帶著周陽、申公、董仲舒、主父偃、嚴助和袁盎趕去長信宮。今天這事,以袁盎為主,周陽他們也可以幫腔。


    來到長信宮,袁盎的前腳才跨進宮門,隻聽竇太後的怒吼聲響起:“是袁盎嗎?你來見老身,是不是要效仿當年殺晃錯,要老身殺了阿武?來啊,把這隻知搖唇鼓舌的東西拉出去砍了!”


    這是一嚇疊一嚇,袁盎適才給景帝嚇得半死,還沒有恢複過來。再聽竇太後此言,無異於當頭一棒,身子一顫,差點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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