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以逸待勞


    大漠之上,原野莽蒼,廣漠無垠。草青、天碧,景『色』優美。


    “得得!”


    一陣雜『亂』的蹄聲,打破了大漠的寧靜。不計其數的東胡人,騎著駿馬,倉惶南遁。他們臉上帶著驚『色』,不時回頭,仿佛後麵有死神在追殺他們似的。


    “甩掉匈奴了?”


    說話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裘衣皮帽,個頭極是高大,滿臉絡腮,乍一看上去,極是威武。然而,他臉上全是驚惶之『色』,滿眼的驚懼,和威武搭不上邊。


    他正是鮮卑慕容一族的首領,叫慕容淵。與他一起南遁的,是慕容殘部。自從被侯產兒攻擊以後,慕容一部魂飛膽喪,整日裏除了逃命,仍是逃命,就沒有一刻安寧過。


    “稟大人,甩掉了!”


    一個親衛大聲回答,話聲中透著興奮,滿臉的歡喜之『色』,瞧他那模樣,恨不得引吭高歌一曲似的。


    這些天,慕容殘部一直在驚惶中度日,匈奴就象甩不掉的牛皮糠,粘得牢牢的,他們逃到哪裏,匈奴就追到哪裏。有時候,他們剛剛烤好羊肉,匈奴就殺到了,隻得扔掉烤好的羊肉,餓著肚子逃命。匈奴根本就不用動手,隻管吃現成的羊肉,飲溫好的馬『奶』子。


    有時候,他們剛剛睡著,匈奴又殺到了,隻得倉皇而遁。


    時間一長,個個如驚弓之鳥,一有風吹草動,就是匈奴殺來了,自個嚇自個,往往嚇得半死。


    “呼!”慕容淵長舒一口氣,不乏欣喜的道:“總算是甩掉了!甩掉了!”


    “大人,我們去哪裏?”親衛試探著問。


    甩掉匈奴固然讓人歡喜,可是鮮卑山是回不去了,那裏已經成了匈奴的天下。如今的慕容部,已經無家可歸了。


    “朝南走吧!”慕容淵略一沉『吟』:“漢軍怎麽還不來?大王不是派人求援去了嗎?”


    慕容部一直在逃命,與外界幾乎失去了聯係,他到現在還不知道東胡已經滅亡,東胡王成了亡國之君,給送去長安了。


    “漢人也太慢了!”親衛抱怨一句。如今的他們,把活命的希望寄托在漢軍身上,漢軍遲遲不到,這讓他們很不爽。


    “隆隆!”


    如雷的聲響傳來,慕容淵第一反應,就是:“匈奴來了,快逃!”


    慕容部給匈奴象狗一樣追殺,早就魂膽俱喪,一聞是言,無不是打馬便奔。


    “不對呀?”沒跑出多遠,慕容淵一拉馬韁,停了下來,沉思著道:“匈奴給我們甩掉了,哪會來得這麽快!”


    “大人,蹄聲是從北麵傳來的,是匈奴,沒錯!”親衛忙提醒。


    “是北方!快逃!”慕容淵朝北一望,目力所及處,隻見一片烏雲垂地。漫天的烏雲,好似一條怒龍,對著南方撲來。


    從北方追來的,肯定是匈奴,他最後一絲僥幸之心,『蕩』然無存,打馬便奔。


    逃了一陣,慕容淵回頭一瞧。他不瞧則已,一瞧之下,驚得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隻見遠處一道流暢的水線,正朝他們湧來,他們一陣急趕,不僅沒有拉開距離,反倒是與匈奴越來越近了。


    “跑!跑!”


    慕容淵拚命的拍打戰馬,戰馬發出一聲嘶鳴,奮蹄便奔。


    情急之下,他狠命的抽打戰馬,可是,不僅沒有拉開距離,反倒是離匈奴越來越近。


    隻見北方出現不計其數的匈奴狼旗,在風中舒展。狼旗下,匈奴背負弓箭,腰懸彎刀,打馬直追。


    匈奴人數眾多,不下數萬之眾,卻是陣勢整齊,奔馳途中,沒有一點『亂』象。這與數年前,大不相同。長城大戰之時,匈奴雖有陣勢可言,卻遠遠不能與眼下相比,可以說差得很遠。


    這陣勢,就是比起號令嚴明的漢軍,也是差不到哪裏去。


    狼旗中,一麵大纛格外顯眼。旗下一員虎將,虎背熊腰,身如鐵塔,控馬馳騁,宛如一座移動的鐵塔,聲威駭人。


    正是匈奴此次東征的統帥,侯產兒。如今的侯產兒,比起昔年,更加老練成熟穩重,虎目中精光閃爍,仿佛九天之上的烈日般熾烈。


    侯產兒背上一張又長又粗的硬弓,箭壺中是又粗又長的勁矢,腰間一把彎刀,兵器鉤上一柄粗重的狼牙棒。


    他氣勢威猛,再加上他個頭高大,乍一看上去,就象天神臨凡,極是駭人。


    **一匹火炭般的戰馬,高大神駿,一瞧便知,這是萬中無一的神駒。奔得間,就象一輪紅日在漂移,格外顯眼。


    “侯產兒!”慕容淵喉頭發出咕咕聲,一聲驚呼竟是沒有衝口而出,吞到肚子裏去了。


    侯產兒,對於東胡人來說,那是一場惡夢。此人驍勇善戰,箭術精絕,死在他手裏的東胡勇士不知道有多少,一見到他,慕容淵他們就象見到魔鬼似的,離世界末日不遠了,不少慕容部人驚得連打馬逃命都忘了。


    “那是慕容殘部!殺!”侯產兒大手一揮。


    “烏特拉!”


    匈奴爆發出一陣驚天動的怒吼,摘下強弓,搭上箭矢,對著慕容殘部衝殺過去。


    萬歲聲震得大地都在顫抖,仿佛千個萬個炸雷鳴響於耳際,慕容淵驚得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要不是他雙手緊緊抓住馬鬃的話。


    “隆隆!”


    如雷的蹄聲,怒龍似的煙塵,凶神惡煞似的匈奴,慕容殘部看在眼裏,嘴巴張大,眼睛瞪圓,連尖叫都忘了。


    這些天,他無數次給匈奴追殺,就是沒有與匈奴如此之近,更別說,還是侯產兒親自趕到了,他們絕望了。


    侯產兒手中的硬弓彎如彎月,三枝箭矢搭在弦上,對準了慕容殘部。


    “嘣!”


    三枝箭矢挾著勁風,對著三個慕容部兵士『射』去。雖隻三箭,卻是破空聲大作,仿佛數十上百枝箭矢在飛掠似的。


    這三個慕容部的兵士,毫無閃躲之力,給貫胸而過,明亮的箭尖透背而出,箭尖上的鮮血,不時朝地上滴落。


    “咻咻!”


    破空之聲響成一片,匈奴的箭矢織成一張張箭網,把慕容殘部給覆蓋了。


    同為大漠上的遊牧民族,差別卻是極大。匈奴狠如狼,而慕容殘部慌如羊,根本就無法抵擋,隻是一輪箭矢,慕容部就傷亡不小。


    幾輪箭矢之後,匈奴收了弓箭,從兵器鉤上摘下一根粗壯的木棒,削得尖尖的,銳利異常。這是匈奴最新的利器,鐵心樹木棒。


    匈奴原本是想要漢軍那樣的長矛,可是,匈奴缺鐵,不可能打造出那麽多的長矛,隻能用鐵心樹代替。鐵心樹極為堅硬,經過處理之後,硬度大增,雖然比起漢軍的長矛,仍是大為不如,用在戰場上,卻有奇效。


    當年,軍臣單於率軍西征,就裝備了大量鐵心木棒,這讓西域的國家吃足了苦頭。


    匈奴排成整齊的戰鬥隊形,一條條木棒前指,雖然沒有漢軍長矛那般閃亮,卻也是極為駭人,就象萬千條饑餓的毒蛇似的。


    慕容殘部看在眼裏,驚在心頭。這木棒有多厲害,他們可是再清楚不過了。自從匈奴東征以來,他們就無數次給這木棒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每當他們見到這木棒,那感覺就象刀架在脖上。


    這都是周陽的發明,當年用來對付匈奴,卻給匈奴學去了,用來對東胡。慕容淵若是知道前因後果,不知作何感想?


    “烏特拉!”


    匈奴吼著萬歲聲,端著木棒,對著慕容殘部衝了過去。


    數萬人端著木棒衝鋒,那是何等的震憾人心,慕容淵看在眼裏,就象看見萬千條毒蛇對著他撲來似的,驚得搖搖晃晃,隨時可能從馬背上栽倒。


    隆隆的蹄聲中,伴隨著匈奴的萬歲聲,匈奴終於衝了上來,手中的木棒毫不留情的捅入了慕容殘部的身體,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慕容殘部本就沒有鬥誌,沒有陣形,各自為戰,再給匈奴這一衝殺,那就是『亂』成了一鍋粥,『亂』得不能再『亂』。


    “砰砰!”


    身體砸在地上的聲響不住響起,慕容殘部紛紛墜馬,地上多出了數千具屍體。


    “烏特拉!”


    匈奴氣勢如虹,吼著萬歲,拔出彎刀砍殺起來。


    彎刀閃亮,在烈日下發出耀眼的光芒,好似一麵麵鏡子,晃得人眼都睜不開。


    慕容部和匈奴一樣,自小就使用彎刀,其刀法不見得比匈奴差。可是,他們是殘兵敗將,魂膽俱喪,士氣低落,軍心渙散,哪敢與匈奴較量刀法,唯有抱頭鼠躥的份。


    這簡直就是一邊倒的屠殺,幕容殘部根就沒有還手之力,在匈奴的砍殺下,死傷無數。


    侯產兒最是勇猛,一柄數十斤重的狼牙棒,在他手裏,就跟四兩棉花般輕鬆,給他使得跟風火輪一般,上下翻飛。慕容殘部碰著即傷,撞著即亡,根本就無一回之將。


    侯產兒所過之處,必是一地的鮮血,一地的屍體,還是那種筋斷骨折,腦漿迸濺的淒慘樣兒,慘不忍睹。


    而侯產兒卻是雙目泛紅,很是享受的吐吐舌頭,一副嗜血狂魔的樣兒。


    “啊!”看著疾衝而來的侯產兒,幕容淵嚇得大叫一聲,狠命的抽打著戰馬,戰馬不時悲鳴,撒蹄狂奔。


    可是,他的戰馬哪及侯產兒的戰馬快捷,隻見侯產兒**戰馬嘶鳴一聲,嘹亮雄渾,好似烈日一般飛躥起來。幾個起落間,侯產兒就追到慕容淵身後,手中的狼牙棒高高舉起,狠狠砸下。


    看著當頭砸下的狼牙棒,慕容淵亡魂大冒,聲嘶力竭的叫道:“饒命!饒命!”


    “大匈奴不需要膽小的人!”侯產兒嘴角一裂,極是不屑。


    “砰!”


    血花飛濺中,慕容淵一頭栽下馬來,他的腦袋已經變成了爛西瓜,鮮血混合著雪白的腦漿流了出來,紅白相間,把地麵染紅了。


    在侯產兒的指揮下,匈奴如入無人之境,沒花多少時間,就把慕容殘部殺得精光,一個不留。


    慕容部,在數百年後,五胡『亂』華時代,侵入中原,差點統一了中國的部族,就這樣煙消雲散,隻存在於曆史中了。


    即使侯產兒不剿滅慕容部,周陽也會把他們殺光,周陽是絕對不會留下這個禍患的。侯產兒下手,反倒讓周陽省事了。


    侯產兒一拉馬韁,戰馬停下來,扯下慕容部的裘衣,把狼牙棒清理幹淨,掛在兵器鉤上。


    “左穀蠡王。”一個中年人策馬而來,此人頦下一把黑密的胡須,精悍過人,正是阿胡兒。阿胡兒數年前因他母親的關係,成了軍臣單於的小王子,做上了右大將,到如今,他仍是右大將,沒有晉升。


    雖然官位沒有升,可是,經過幾年的曆練,其人更加精明強幹了。


    “右大將,有事?”侯產兒聲如洪鍾,震人耳膜。


    “嗬嗬!”阿胡兒笑嗬嗬的道:“左穀蠡王,到如今,鮮卑的段部、拓跋、宇文、氣伏、禿發、吐穀渾諸部已經給我們剿滅了,他們的部眾、牛羊全歸了大匈奴。慕容部再一滅,鮮卑就不複存在了,我們打得漂亮!”


    “一群烏合之眾,勝之不足喜!”侯產兒眉頭一挑,虎目中精光四『射』:“等打敗了漢軍,再來歡喜也不遲!”


    阿胡兒臉上的笑容有些發僵,略顯尷尬的道:“左穀蠡王,你……”


    “我兄長的仇還沒報,我怎能忘記?一日不殺周陽,我一日不歡!”侯產兒眼裏如欲噴出火來,周陽二字咬得特別重,雙拳緊握。


    數年前,左大都尉冒進,給周陽『射』殺,一個沒有跑掉。周陽更是把左大都尉的頭顱,送還給軍臣單於不說,還附了一封書信,極盡挖苦之能事,匈奴一直引為奇恥大辱。


    侯產兒更是恨得咬牙切齒,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殺周陽報兄仇,洗雪恥辱。


    “稟左穀蠡王:烏桓使者到來。”親衛策馬而來,大聲稟報。


    侯產兒瞄了一眼尷尬的阿胡兒,道:“叫他過來!”


    親衛應一聲,策馬而去,去引領烏桓使者,很快就回轉。


    烏桓使者是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此人頗是英明,衝侯產兒躬身行禮,道:“見過左穀蠡王,烏桓部願歸降大匈奴。”


    “好!”阿胡兒大喜,暗中叫好。要不是侯產兒在此,他一定會大聲叫出來。阿胡兒的『性』子與匈奴的直爽『性』格有些不同,他多了一些彎彎繞繞,不會搶在侯產兒前麵說話。


    “來啊!砍了!”侯產兒卻是冷冷的道。


    “左穀蠡王,我是前來歸降的,你為何要殺我?”烏桓使者大是不解。他是歸降,應該受賞才對,侯產兒竟然要殺他,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哼!”侯產兒冷哼一聲道:“你們打的好主意,想一石二鳥,豈能瞞得過我?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既向大匈奴投降,也向漢人投降,想在我們大戰之際,扇風點火,任由我們打得頭破血流,你們從中漁利。”


    “這個……”實際情形就是如此,烏桓使者啞口無言。


    侯產兒手一揮,親衛把使者拖下去,手起刀落,一顆人頭就搬家了。


    “左穀蠡王,你如此肯定?”阿胡兒於侯產兒的結論有些不信。


    “這些年來,我除了勤練武藝以外,還研讀漢人的兵書。漢人可恨可惡可憎,可是,漢人的兵書不錯,收獲頗大。漢人的法、術、詐、力之道,極有講究。”侯產兒嘴角掠過一抹冷笑:“如此卑劣之計,瞞不住我,也瞞不過周陽。要是我所料不錯的話,周陽一定會率軍趕去,對烏桓部下手。我這就率領三萬精銳趕去,你率領其餘軍隊從後趕來。”


    略一停頓,侯產兒虎目中厲芒閃爍,雙手緊握:“烏桓部有十幾萬大軍,再不濟,糾纏一兩日不是問題,趁他們打得不可開交時,我對周陽突然下手。周陽,我等你等了好幾年了!這一次,我即使不能打敗你,也要讓你吃個大虧!哼!”


    周陽對於匈奴來說,那是惡夢,匈奴詛咒周陽,罵周陽是魔鬼,詛咒周陽早死,若侯產這些匈奴的烏師,不知道多少次請求偉大的昆侖神懲罰周陽。可惜的是,偉大的昆侖神一直不顯靈,周陽活得好好的。


    對侯產兒來說,周陽是他的仇人,殺兄之仇必報。


    侯產兒率領三萬精銳,直朝南方撲去。


    xxxxxx


    烏桓營地,周陽騎在追風駒上,打量著營地。隻見營地外麵,一片赤紅之『色』,那是十幾萬烏桓軍隊的鮮血染紅的。


    這一仗,讓烏桓震恐,完全達到震懾東胡各部的目的。


    接下來,該是和匈奴的大戰了。


    “大帥,我們趕緊北上,與匈奴大戰一場!”李廣不住搓手,急不可耐:“侯產兒,你的箭術有長進嗎?”


    李廣於侯產兒從他箭下逃生一事,一直耿耿於懷,時刻不忘再與侯產兒大戰一場,虎目中精光閃爍,比起九天之上的烈日還要熾烈。


    “是呀,大帥,趕快進軍吧!”公孫賀也催促起來。


    數年沒有與匈奴大戰了,公孫賀他們手正癢著呢,巴不得現在就與匈奴大戰。


    “衛青,你說呢?”周陽並沒有回答,反而去問衛青了。


    “大帥,以末將之見,我們犯不著北上。”衛青侃侃而言,他知道,這是周陽在考驗他:“匈奴這次出兵東胡,最終的目的還是我們。我們在哪裏,匈奴就會追到哪裏,我們不如後退五十裏紮營,以逸待勞,等待匈奴的到來!”


    匈奴收東胡,是一箭雙雕之計,既可以增強自身的實力,更可以牽製漢朝。漢軍深入東胡腹地,侯產兒肯定不會錯過機會,要與漢軍大戰一場,漢軍在哪裏,匈奴就會追到哪裏。與其耗費力氣北上,不如選一合適之地紮營,等待匈奴到來。


    於衛青的剖析,眾人雖是不願,也是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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