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了因說這番話的目的,大概隻求一死。他之前說他爹軟弱,什麽也做不成,大概不是發自真心的,隻因為受他爺爺的影響,他要經常這麽說。可是後來的一番談話,梁浩錚和雷動都聽得出來,這陳了因對他爹是有強烈的敬佩之心,雖然父子二人少有接觸,可是畢竟血濃於水。他夾在兩位長輩之間活了二十餘年,心中自然是痛苦極了!


    不待鐵磊說話,陳了因續道:“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若是被你們大明朱家皇帝淩遲處死了,還勞煩各位將我的屍骨埋在中原。”說著,他深深鞠了一躬。


    此刻的小木鼻間一陣強烈的酸楚,幾乎快哭了出來,在他心裏,又何嚐沒有一個回歸故土的心願呢?可是畢竟日本已經沒有了他的親人,他的哥哥、姐姐都在大明境內,或許中村依氏少林寺之行真能淡去他複仇的心思,又或許……


    而中村信之呢?大概她比眼前這陳了因更加糾結。


    小木歎道:“陳了因。陳了因。你爹真是用心良苦哇!我打從一開始聽到你這名字,便覺得意味深長,你爹爹隻想讓你‘了因’,卻不想讓你‘求果’,他明白,這種‘果’,即便是求來了,也是‘惡果’。如何‘了因’?其實你心裏是最清楚的,你口中恨極了中原人,可是那種‘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感受,讓你久久難以忘懷。你爹爹喜愛中原文化,你媽自然會多受他的影響,縱然是你們父子二人少有相處機會,可是你媽媽每次給你講到中原故事時,你總是心生向往,總是能想到,那時自己生命誕生的地方,那時自己的根,那是你一輩子要去追尋的地方。而你的爺爺卻教你用一種最壞的途徑去追尋。”小木這番話說罷,二人同時落淚。


    梁浩錚明白,小木感懷身世,不由得從這陳了因身上想到了自己。“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這中感受,隻有切身經曆,才能真正的體會與感悟。


    陳了因的眼淚越流越多,呆呆看著小木,他自然不明白,為什麽小木能將自己的心思分析的如此透徹!而鐵磊的心也被此刻的情形多融化,不禁說了一句:“罷了,你走吧。”陳了因擦幹眼淚,一臉茫然,他本以為今日便要隨他們赴京受死,沒想到鐵磊這麽一個執法如山的錦衣衛總指揮使卻放了自己一條生路。


    而鐵磊這話說完,隨身陪伴他的苦戒大師的舍利發出一陣透骨徹心的冰涼,讓他忘卻了手臂的傷痛,他明白,這是苦戒大師在天上對著他微笑,讚揚他做的對!


    陳了因長歎一聲,他少有機會能對別人吐露心事,如今亦裏丹兒不在,哈姆克台吉不在,雖然眼前的這幫人都是陌生人,可是他卻感覺如同親人一般。這番心事吐露過後,心中豁然開朗。可是他究竟是如何打算的,眾人根本無法猜測。他是想回到吐魯番繼續維護他的先祖和祖父的夢想,還是回到吐魯番用自己的生命讓王室放棄東侵的打算?


    眾人不知道,也猜不到,隻好眼睜睜看著陳了因越走越遠。


    陳了因走後。雷動長歎一聲,道:“鐵磊,雖然俺覺得你做的沒錯,但身為錦衣衛總指揮使,如此舉動,對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鐵磊大笑道:“還錦衣衛總指揮使?我這手臂,如何當得成這總指揮使?待回了京城,我便辭官歸隱。倒是這個去處,應當好好想一想。”


    說來也對,一個廢了手臂,拿不起武器的人,還如何當得成大明朝的錦衣衛總指揮使?


    雷動笑道:“不如來俺丐幫,下一任丐幫大會時,俺推舉你當個副幫主。”鐵磊笑道:“免了免了,此生當了叫花子,讓我今後如何翻身?我可不想討飯能討來三畝薄田,兩房妻妾,一個孩子。”


    遊若“撲哧”一樂,說道:“鐵大人,那不如你就來萊州吧。(.無彈窗廣告)將來住在我家,與我爹爹做個伴。”鐵磊歎道:“也不好,你們家來來往往都是江湖上的獨行俠客,這些人脾氣性格頗為古怪,隻怕這世上除了你爹爹,再沒有人能和這些人和睦相處了!我這一個拿不起槍來的人,萬一與他們有了衝突,豈不是隻有挨打的份?我可受不了這股氣。”


    小木則道:“那不如讓我二哥給你在南京安排一個官職?咦,我好像說錯話了。你是錦衣衛總指揮使,應當是正二品,比我二哥還高出一品來,怎麽能說讓他給你安排?嘿嘿!不過依我看,你不做這錦衣衛了,做一個地方官員也是挺不錯的。將來我們的腰杆子挺的就更直了。”


    鐵磊哭笑不得,說道:“你二哥可不隻是正三品的南京吏部侍郎,他還是當朝長樂駙馬,皇帝麵前的大紅人。這品級一事……也就是與俸祿有關了!再說,錦衣衛了解朝中許多秘密,哪怕我做不成錦衣衛了,大概也不會再讓我從官府做事,省的泄露一些事情。”


    小木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可怎麽辦?”梁浩錚則說道:“鐵大人,依我看,你回了北京之後,還是將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皇上。錦衣衛中又不是沒有文官,說不定能做一個錦衣衛都督僉事,或者錦衣衛都督同知一類。到時候有了任務,也不必你親自上,更不用動武了。”小木道:“大哥說的不錯,我突然想起來上一任錦衣衛總指揮使,那廝名叫萬通,也不知如今身在何處!他是一個十足的酒囊飯袋,就是因為他的姐姐是得寵一時的萬貴妃,他才如此張狂。若說真本事,鐵大人就是不用手,他都不是對手。”遊若說道:“我們不要你一言我一語的為鐵大人安排去處了,我想鐵大人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依我看,還是早早回京,為鐵大人找太醫療傷才是。說不定他銅皮鐵骨,這手臂的傷處還能複原!”雷動道:“待我去附近的丐幫分舵弄一貼‘黑玉斷續膏’,這乃是骨科靈藥,對你的傷勢總是有幫助的。”


    梁浩錚聽到這話,猛然想起來,當初自己從南陽當上了沙天幫幫主之後去了鳳陽救餘興時,為了讓鐵磊手下淨幫眾人心服口服,當眾將胳膊砸在了一顆粗壯的樹幹上,骨頭盡碎。雷動的黑玉斷續膏加上司馬家《破甕拳譜》中的療傷篇讓他在短短一個月內就恢複了。


    想到這裏,梁浩錚說道:“鐵大人,南陽定江幫司馬家的《破甕拳譜》我曾經看過。裏麵的一個療傷篇十分神奇,乃是司馬武林世家幾代人鑽研的心血。恰好我手臂也曾受過重傷,用黑玉斷續膏加上《破甕拳譜》,不足一個月,便已恢複了。不如我將這療傷秘法傳授給你。”


    鐵磊臉上一陣欣喜,隨即又眉頭緊鎖,說道:“不可!不可!這是司馬家的家傳武學,沒有司馬家人的首肯,你私自傳給我,是不符合武林規矩的。”


    一旁的小木一拍大腿,說道:“這陣兒還說什麽規矩不規矩!你這是新傷,是治療的最佳時機。若是讓我大哥去了南陽問過司馬幫主,在回來傳給你,恐怕早已經成了舊傷。要醫治的話,隻怕也沒有這麽容易了!”


    梁浩錚接過話頭,笑道:“三弟說的不錯,我了解司馬大哥的為人,他若是在這裏,也會毫不猶豫的將此秘法傳給你。而且他當初既然破例傳給了我,讓我療傷,也就證明沒有什麽難處。”


    “這……”鐵磊估計江湖道義,久久不肯答應。可是經不住眾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相勸。便點頭答應了下來,並且囑托梁浩錚,到時候要與自己一同去見司馬翔,與他解釋,並且道謝。


    梁浩錚答應了下來,眾人回避之後,梁浩錚便將“破甕拳法”後麵的療傷篇盡數教給了鐵磊。隻因為鐵磊的手臂是今夜剛剛受的傷,雖然知道了療傷口訣,可也不宜活動。


    這五台山“番僧”之亂也終於在今夜了解了。雖說苦戰了一個月,但這結果總歸是讓人滿意的。若說收獲,在此期間收獲最多的,自然是梁浩錚了,他不僅得了雲紋劍,還在與亦裏丹兒一戰中大敗對手,全身而退。


    此刻,梁浩錚說道:“如今這烏思藏都司紅教的玄鐵禪杖咱們已經找全了。咱們不妨將這玄鐵禪杖還給藏地紅教,也好讓大明與紅教永遠修好。”這番話是之前與符戎堂商議過的,符戎堂奉獻出玄鐵的其中一個理由,也是梁浩錚一旦有了一柄玄鐵神兵,將這三把玄鐵禪杖奪回,昆侖派就再也沒有了神兵威脅,也不用費勁去尋找玄鐵,可一心鑽研武學。


    那三把玄鐵禪杖的前身鬼麵金剛杵既然是紅教至寶,如今自然是將這三把玄鐵禪杖還給紅教為好。可是一來這三把玄鐵禪杖打製的模樣並不是一個佛家至寶的模樣,二來,這鬼麵金剛杵丟失了已近百年,紅教中也多有變化,更不知他們是否還接納的三把禪杖,而不是原先的鬼麵金剛杵。


    遊若明白此間顧及,便笑道:“依我看,應當有一個更好的解決方法。咱們不是有一個天下第一鑄劍大師麽?不妨就請他老人家將三把玄鐵禪杖恢複成鬼麵金剛杵的模樣,而圖紙便派人去烏思藏都司索要。相信不過百年的時間,一定還有人記得這佛門至寶原先的模樣。之後再將神器請到少林寺,讓我們中原大師為此念經、做法、開光。再交到聖上的手中,派使節前去烏思藏都司,一來是一個佛學交流,二來又能顯示出我們大明與藏地紅教永世修好的決心!”


    眾人聽罷,紛紛點頭,都稱讚遊若想的細致。


    此時,天色大亮,眾人來到半山坡上。畢竟那鄭旺父女二人還在山洞之中。可一到半山坡,走在最前麵的遊若一聲嬌呼,說道:“糟糕!鄭旺父女二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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