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靖與孫二虎眯著眼,看著煌煌如日的光團從天際飛來,破開陰暗的雲層,朝他們麵前的山崖落來。


    於是前方的山崖上如同升起了朝陽,柔和的光芒照得他們渾身溫暖。


    朝陽,並不是朝陽,雲靖與孫二虎終於看清,其實,那就是一隻鳥!


    一隻渾身散發著日光的鳥,羽翎如一片片火焰在燃燒,一雙眼睛如赤紅的星,正冷冷地盯著他倆。


    孫二虎的鐵劍劇烈顫動,發出嗡鳴。


    在雲靖示意下,孫二虎召出鐵劍,所有的子劍忽然從鐵劍中騰空而出,漫天飛舞,並發出劍鳴,似久別重逢的輕呢,又似迎接歸隊的歡呼。


    紅色的真剛、幽藍的劃水、墨黑的驚鯢、碧綠的卻邪、暗紫的滅魂、潔白的懸剪、青寒的轉魄,七彩劍芒熠熠生輝,將這片海水映射得炫爛奪目。


    山崖上的金烏目不轉晴地看著那些飛舞的劍,忽然清鳴一聲,振翅飛入劍群,領著群劍飛舞盤旋,越升越高。


    群劍在金烏的率領下飛上陰暗的雲層,將那些擋在麵前的烏雲攪成細細的雨絲,紛紛揚揚落下。


    於是,這片天空出現了奇異景象。


    天空中升起一輪朝陽,朝陽旁出現了七彩光輪,仿佛西天佛經中所描述的佛祖降臨時的祥瑞。


    而這片海域下起了太陽雨。


    雲靖與孫二虎站在雨中,麵麵相覷。


    萬裏海域之內的人們,都發現了這一祥瑞景象,紛紛跪拜祈福。


    海水之中,那兩條蛟龍膽顫心驚,更多的海獸驚嚇得潛入海底,躲避著光芒的照射。


    千裏之外的雲層上,站立著一隊人,默默注視著雲開日出處,領首之人冷漠的臉上,終於露出震驚的表情。


    傳說中夜的世界也發出奇怪的轟鳴。


    這陣轟鳴終於驚醒了雲靖與孫二虎。


    “不好!弄出這麽大的動靜,麻煩大了!”


    雲靖喃喃自語道:“得趕緊將它們召回!”


    於是,孫二虎通過母劍激發神識,那些劍如飛鳥歸巢般朝母劍落來。


    那隻金烏也落到了山崖。


    被坤靈劍攪碎的烏雲竟一時合不攏,露出黑沉沉的夜空。


    “金烏前輩!”雲靖對著山崖上的小太陽躬身一揖道:“我們奉鯀先輩遺命,前來收取掩日劍,望前輩成全!”


    金烏看看雲靖又看看孫二虎,忽然口吐人言道:“為什麽主人傳承於你,劍母卻在他手中?”


    於是,雲靖又將傳承坤靈劍事情經過耐心地向金烏解釋了一通。


    金烏點點頭道:“既然它們已經認主,我也不例外,但掩日劍已沉淪夜的世界,你們誰敢與我去取?”


    雲靖與孫二虎異口同聲道:“我去!”


    金烏則一振翅膀,玉盒中的那根‘金烏之翎’飛入它身軀之中,然後它仰頭看向那片黑漆漆的夜空。


    “你的修為不夠,就在這邊守護,防止貪婪之人來襲!”


    雲靖瞪了孫二虎一眼,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孫二虎嗡聲道:“我是劍的主人,我不去怎行?”


    雲靖低聲喝道:“別廢話!我的安排你必須執行!”


    於是孫二虎隻得悻悻地點了點頭。


    …………


    雲靖回頭發現‘金烏之翎’不見時,便問道:“金烏前輩,你的羽翎怎麽會遺落人間?”


    金烏一翻那赤紅如星的眼,悻悻道:“此事甭提了,以後你遇到那人,宰了他!”


    說完,金烏振翅朝陰暗雲層中飛去。


    雲靖撐開風之翼,也像隻大鳥似的跟著金烏飛上雲層。


    雲層之上是片黑暗的天空,金烏就是一輪朝陽,可是,奇怪的是,即便眸子亮若星辰,雲靖也隻能看見朝陽,卻看不見朝陽之外的任何東西。


    仿佛這裏的黑暗能吞噬一切光明,這種無邊無際,沒有任何反射的夜,讓人不寒而栗。


    雲靖也不例外,踏進這片夜空,他便感到驚悚。


    於是,他幹脆閉上眼,打開神識,卻依然隻感受到朝陽似的金烏,除此之外,他感受到的隻是讓人絕望的夜。


    雲靖的背上冒出冷汗,汗流如漿。


    但他隻得壯著膽子,跟在金烏身後,飛行一段時間後,朝下落去。


    不一會,他神識中的金烏突然不見了,隻留下一句話:“在這等我,別亂跑!”


    而後,四周一片寂靜。


    雲靖靜靜佇立,他感受不到任何東西,甚至連風都感受不到,也感覺不到靈氣。


    好在,他體內靈力足夠支撐他的飛行與懸空。


    但他卻感覺到莫名的陰冷。


    這是他從未經曆過的遭遇,比他通過暗河進入冥界,比他在冥界的遭遇更讓他感到恐怖。


    他佇立在絕望的黑暗中,甚至有點瑟瑟發抖,恨不能立刻離開。


    這是他這一輩子第一次感覺到如此恐慌,他見識過各種妖魔鬼怪,經曆過各種匪夷所思的奇遇,甚至直麵過死亡,但之前他從未如此畏懼過。


    現在,他的修為已達到之前從未有過的高度,為何在一片黑暗中反而恐懼了?


    他想到了先賢們說過的一句話,人的最大恐懼來自於不可知。


    或許真的是不可知,令他感到無盡的恐慌?


    他的冷汗一直在流。


    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傳來,蒼古悠遠。


    “黑暗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注一)告訴我……請你告訴我!”


    聲音不知來自於何方,卻在他耳邊回響。


    雲靖頭皮發麻,身上的汗毛都豎立起來。


    “你是誰?”雲靖戰戰兢兢問道。


    “別問我是誰,請你告訴我,告訴我!”


    聲音飄忽,帶著一絲怨氣。


    這麽奇怪的問題,雲靖又如何回答?


    但不回答,明顯會惹惱這個聲音。


    發出這個聲音的到底是人還是別的東西,雲靖並不知道。


    一切不可知,那才最可怕。


    “如果你沉默,你將與夜一起沉默!”


    那個聲音已經有了恚惱的意味。


    雲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可不敢亂回答,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回答不好,他極有可能真的與夜一起沉默!


    他完全相信發出聲音之人或東西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這麽奇怪的問題,或許隻有小青能回答!


    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想起小青曾經念叨的一句話。


    於是,他急忙說道:“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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