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市場在二樓,一樓還是留給了那些賣服裝的或是賣鞋的。我們從二樓的入口進去。這個入口設在樓外,臨街,是一個很寬大的鐵樓梯,顯然為了方便去古玩市場的人直接出入。


    一踩上去,樓梯就“咯噔咯噔”響,一直到我們上了二樓,徐橫舟才放開了我的手。


    市場裏麵看著很空曠,畢竟不像是賣服裝的或是賣鞋的,逛古玩市場的人畢竟還是少數。走進去,除了我們兩個,沒看見幾個客人。那些攤位、或是隔開的鋪子裏的老板,也是漫不經心地坐著,有人過來,並不是馬上就站起來迎客,而是由著客人自己慢慢看。


    我們一個個鋪子慢慢看過來,市場裏麵很安靜,老板都挺深沉的,用閱人無數的眼光禮貌地看著我們,客人不開口,他們一般也不說話。


    徐橫舟在一個字畫鋪裏逗留了挺長時間。


    從那裏麵出來,我說:“你沒看見好的?”我看他在一幅書法作品前觀摩了挺久的,那老板都站了起來,他還是走了。


    “我在數那上麵有幾個字。”


    我很詫異地看向他,徐橫舟一邊往前走,一邊說:“我在算一個字能值多少錢。”


    我說:“你不會也想來賣字吧?”


    傳統的水墨畫,是詩、書、畫、印的結合體,我在畫展和他家看見的徐橫舟的那些畫上也都有字,那些字或大或小,從行草到篆書,各種各樣都有,徐橫舟的字寫的也是很不錯的。


    不等他回答,我就說:“你要是想來賣字的話,告訴我一聲,我立刻過來把你的字都買了。”


    想一想,終有一天他的字會變得很值錢,雖然現在他的畫冠的是他爸爸的名字,但誰知道將來的事情呢,所以,我得把他寫的每一個字,每一片紙都好好地收起來。當然,最好的辦法,是把徐橫舟這個人收起來,讓他歸我所有,那我就發大財了。


    這樣一想,我就有點著急,難道他還意識不到自己的價值麽?在走進又一間鋪子之前,我說:“徐老師,讓我當你的經紀人吧。以後你想賣畫、或是賣字,都讓我來替給你跑腿吧,這種小事,你就別操心了。”


    徐橫舟轉頭看我一眼,他肯定是已經習慣了我的胡說八道,隨口就答應了,“好啊。”


    我說:“你答應了?答應了就不能反悔的啊。”


    “我是答應了。”他說,“要不要和你簽字畫押?”


    “要的,要的。”我連忙說,“等我回去以後起草個合同,咱們倆就白紙黑字,簽字畫押。”


    說說笑笑,我們在古玩市場逛了快兩個小時,不光二樓,三樓也是賣古玩的,最後我們收獲了一個青花筆筒。筆筒上畫著幾個枯枝,斜斜地橫著,上麵棲著幾隻小鳥,枯枝下幾個小兒正在玩耍。


    當時第一眼看見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筆筒很有意思,但它和幾個比它高大許多的觀音瓶、梅瓶擺著一起,就顯得很不起眼。古玩市場的這些瓷器,一般都是仿品,能不能淘到真貨,就看你的本事了。旁邊的那幾個瓶子,上麵的青花看起來也很漂亮。


    我的眼力不行,隻能看看熱鬧。有一個纏枝紋的青花觀音瓶,好像引起了徐橫舟的注意,他仔細地看著,還把那個瓶子小心地轉了一圈。


    他一摸瓶子,老板就過來了。


    “是不是想買?”


    徐橫舟點了下頭,“這瓶子挺有意思的,多少錢?”


    老板是個挺斯的中年人,他沒一上來就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誇起了徐橫舟,“你挺識貨的,我這幾個瓶子裏麵,就這個最值錢,這是康熙年的青花瓶,你看這個顏色,濃淡層次分明,鮮豔亮麗,隻有康熙年的瓷器,才是這種釉色。”


    徐橫舟像是很讚同他似的,說:“是的,這個看起來很像是康熙中期的顏色。”


    老板愣了一下,馬上就笑了,“你是個識貨的,我就怕碰見不識貨的,和他們說半天,他們也不懂。”


    徐橫舟也笑了,說:“這瓶子是挺不錯的,多少錢?”


    我在旁邊就替他著急,他懂不懂談價啊。這個樣子,不是等著挨宰麽?


    老板一臉笑意,說:“這種瓶子,要是擺在拍賣行,至少也要幾十萬,不過我們小生意,賣的不是官窯,這都是我收來的民間瓷器,這件東西也不貴,就八千塊。保證是真的,你是識貨的,也看得出來。”


    徐橫舟就愣了愣,“八千塊?”


    我在旁邊隻能看著,因為我也搞不清那件東西是真是假。看徐橫舟猶豫了一下,他總算開始和老板還價了,“能少一點麽?”


    老板看著挺真誠的,“少不了太多,最多隻能少個幾百塊。”


    “你旁邊這幾樣東西什麽價?”


    “這幾件東西便宜,那個梅瓶你要的話兩千就可以給你,那個筆筒,一千五也賣了,你看中的這個瓶子,真的不能再少了,你誠心想要,七千給你吧。”


    我看著徐橫舟和老板談價,我就著急啊,那老板看出他想要,咬著七千塊就不肯鬆口了。我覺得這時候我一定要出馬了,不是說好了要給徐老師做經紀人的麽,經紀人的職責,不就是討價還價麽?這種庸俗的事情,徐老師,你讓開,讓我來幹吧。


    我一張嘴就來了一句:“老板,五千賣不賣?”


    徐橫舟和那個老板都愕然地看向我,老板眨了下眼睛,“五千,太少了吧?”


    你看,這不是有戲麽?我說:“我們沒帶那麽多現金。”


    老板也有招,他說:“可以銀行轉賬,這個下麵就有一家工商銀行,旁邊還有一家建行,支付寶轉賬也可以……”


    我很堅定地打斷他,“五千,不能再多了。”


    老板看向徐橫舟,徐橫舟一臉無奈地望著他,我趁勝追擊,“老板,隻有這麽多,你要是不答應,我們就走了。”


    “五千,真的不能賣……”


    我拉起徐橫舟的胳膊,“那太遺憾了,走吧,我們到別家去看看再說。”


    徐橫舟好像還不願意走,“這個瓶子真的挺不錯的。”


    “太貴了!”


    他還是站著不走,我就著急啊,大哥,你就不會做做樣子啊。


    老板高興了,對我說:“小妹妹,你看你男朋友這麽想要,要不,我們各讓一步,六千成交吧。”


    我在心裏哀歎一聲,完了,五千能買到的,這下好了,要花六千了。徐老師混社會的經驗還是太差,他肯定會答應的。果然就聽徐橫舟在說:“六千,可以考慮一下。”


    老板眉開眼笑,就等著收錢了,一邊在說:“六千,真的很值,你放個一兩年,保管還會升值,你是識貨的,我騙不了你,你買了保證不會後悔的。”


    就見徐橫舟沉吟了一下,“是挺好的,不過我今天沒帶那麽多錢,去銀行也挺麻煩的,要不改天再來吧。”


    我倒是沒想到他最後不想要了,眼看著老板臉上的喜色也很快消失了,徐橫舟又說:“我隻帶了一千多,要不買你一件其他東西吧。”


    於是,現在,我就抱著那個青花筆筒坐在了徐橫舟的車裏。他正在從停車的地方慢慢地倒車出來,幾分鍾之前,我們倆進行了一場談話。


    我說:“你是不是一開始想要的就是這個筆筒?”


    “是啊。”他說。


    我沉默了十幾秒,“你這個聲東擊西的戰術用得挺好的。”


    他坦然受之,“我也覺得。”


    我想到自己的見義勇為,就說:“那個瓶子,要是五千賣你,你會要麽?”


    徐橫舟輕飄飄地來了一句,“傻瓜才會要。”


    然後這一路我就沒理他,直到到了他家的樓下。


    “下車吧。”他說。


    我繼續用沉默表示我的抗議。


    他笑了,然後下車走到我這邊,拉開車門把我拽了出來。


    “當心你的筆筒!”我喊著。


    十分鍾以後,在他的書房裏,我幫他把這個筆筒換到了他的畫桌上。筆筒的幾個小兒畫得憨態可掬,我問徐橫舟,“這件東西是真的麽?”


    他說:“我覺得是的。”


    “那個老板不是虧大了?”


    “也沒虧多少,他收來的價,肯定比這個低,否則他不會賣的。”


    好吧,反正是撿了便宜了。我把他這個畫室好好參觀了一番,那天在門口,黑燈瞎火的沒看清楚,其實和他爸爸家的畫室是一樣的,也是到處都是宣紙,地上厚厚的一摞,是他畫過的,也許是他的練習稿,或是廢稿。


    他喊我喝茶,還是在陽台上。


    紫砂小茶壺,兩個紫砂小杯。


    已是下午四點多,夕陽鋪了大半個陽台。我們坐在沒被夕陽鋪到的地方,我看見他的寫生畫架又被支了起來,我說:“要不,你幫我畫一張畫吧。”


    徐橫舟端著茶杯,抬頭看著我,隔了幾秒才說:“好啊。”


    我立刻把椅子挪到陽台邊上,擺好姿勢,對他說:“來吧,不過畫完了,畫要給我帶走。”


    “隨你。”徐橫舟笑著說。


    他根本不知道我打的如意算盤,徐老師,我在算計你啊,你真是認識不到自己的價值,我收藏的第一張畫,有著落了。


    隻是夕陽有點曬人,陽台又太窄,我必須坐在夕陽裏才能和他的畫架有足夠的距離。徐橫舟擺好畫架,拿起炭筆,看了我一眼就說:“這太曬人了,要不進去畫吧。”


    我也不想被夕陽烤著,我們立刻轉移了戰場。


    換到了室內,椅子也不需要了,我靠在了沙發上,徐橫舟在距離我三米遠的地方擺好了畫架,我拿起上次看過的那本《考古學報》,裝模作樣地擺了個姿勢。


    “隨意就好。”徐橫舟說。


    我就踢了拖鞋,把腿都擱在了沙發上。


    “嗯,這樣挺好。”


    我低著頭看著雜誌,偶爾偷瞄徐橫舟一眼。有一兩次我的視線就和握著畫筆的徐橫舟的視線撞上了。他的臉一半被畫板遮住了,就看見他的額頭和他眼睛,隔著這個距離看他,他就仿佛帶著虛影。有一分鍾,我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燙,那一分鍾我就一直沒敢抬眼。


    罪過啊,我竟然想起了泰坦尼克,想起了肉絲和傑克。他們不也是這樣畫畫的麽?我在想什麽啊,難道我想吃了徐老師了麽?


    鼻子裏好像聞到很香的味道,熏得人不得不清醒過來,我一抬手,就聽見“啪”地一聲,仿佛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我睜開眼睛,迷茫了有那麽一小會


    兒,然後看見自己身上蓋著一條薄毯,《考古學報》掉在了地上,天已經黑了,我睡在徐橫舟的客廳裏,客廳隻亮了兩盞很小的射燈,倒是廚房的燈很亮。我一下坐了起來,看見徐橫舟正從廚房的玻璃門裏走出來。


    “醒了?”他說。


    我迷迷糊糊地問他:“我睡著了?你怎麽不叫我?”


    “叫你幹什麽,你睡得這麽香。”


    完了,我睡覺的醜態肯定都被他看見了。果然徐橫舟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愣了一下,他才說:“去洗個手,來吃飯吧。”


    十五秒以後,我明白了他為什麽會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了。在我的左臉上,有一些整齊劃一的方格印子,就像比利時華夫餅幹一樣,一棱一棱,一塊一塊的。


    兩分鍾以後,徐橫舟來敲洗手間的門,“你好了沒?趕緊來吃飯。”


    我寧死不屈地回答:“沒好,不好我是不會出來的。”


    媽媽的,誰讓你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已經受到了深深的傷害。


    作者有話要說:小小的臉成什麽樣子了,請看我的微薄。有圖有真相。


    感謝下麵的每一個小夥伴。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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