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句話諸葛雷並沒有聽到,已永遠聽不到了。


    少年也曾回頭瞧了一眼,麵上也曾露出些驚奇之色,似乎再也想不到這人為什麽要殺他?


    但他隻不過瞧了一眼,就走到李尋歡麵前,他充滿了野性的眸子裏,竟似露出了一絲溫暖的笑意。


    他也隻不過說了一句話,他說:“我請你喝酒。”第二章海內存知己


    第二章海內存知己


    馬車裏堆著好幾壇酒,這酒是那少年買的,所以他一碗又一碗地喝著,而且喝得很快。


    李尋歡瞧著他,目中充滿了愉快的神色,他很少遇見能令他覺得有趣的人,這少年卻實在很有趣。


    道上的積雪已化為堅冰,車行冰上,縱是良駒也難駕馭,那虯髯大漢已在車輪捆起幾條鐵鏈子,使車輪不致太滑。


    鐵鏈拖在冰雪上,‘格朗格朗’地直響。


    少年忽然放下酒碗,瞪著李尋歡道:“你為什麽定要我到你馬車上來喝酒?”


    李尋歡笑了笑,道:“隻因為那客棧已非久留之地。”


    少年道:“為什麽?”


    李尋歡道:“無論誰殺了人後,多多少少都會有些麻煩的,我雖不怕殺人,但平生最怕的就是麻煩。”


    少年默然半晌,這才又從壇子裏勺了一碗酒,仰著脖子喝了下去,李尋歡含笑望著,很欣賞他的喝酒的樣子。


    過了半晌,少年竟也歎了口氣,道:“殺人的確不是件愉快的事,但有些人卻實在該殺,我非殺人不可!”


    李尋歡微笑道:“你真是為了五十兩銀子才殺那白蛇的麽?”


    少年道:“沒有五十兩銀子,我也要殺他,有了五十兩銀子更好。”


    李尋歡道:“為什麽你隻要五十兩?”


    少年道:“因為他隻值五十兩。”


    李尋歡笑了,江湖中該殺的人很多,也有些不隻值五十兩的,所以你以後說不定會成為一個大富翁,我也常常會有酒喝了。(.好看的小說)”


    少年道:“隻可惜我太窮,否則我也該送你五十兩的。”


    李尋歡道:“為什麽?”


    少年道:“因為你替我殺了那個人。”


    李尋歡大笑道:“你錯了,那人非但不值五十兩,簡直連一文都不值。”


    他忽又道:“你可知道他為何要殺你麽?”


    少年道:“不知道。”


    李尋歡道:“白蛇雖然沒有殺他,但卻已令他無法在江湖中立足,你又殺了白蛇他隻有殺了你,以後才可以重新揚眉吐氣,自吹自擂,所以他就非殺你不可,江湖中人心之險惡,隻怕你難以想象的。”


    少年沉默了很久,喃喃道:“有時人心的確比虎狼還惡毒得多,虎狼要吃你的時候,最少先讓你知道。”


    他喝下一碗酒後,忽又接道:“但我隻聽到過人說虎狼惡毒,卻從未聽過虎狼說人惡毒,其實虎狼隻為了生存才殺人,人卻可以不為什麽就殺人,而且據我所知,人殺死的人,要比虎狼殺死的人多得多了。”


    李尋歡凝注著他,緩緩道:“所以你就寧可和虎狼交朋友?”


    少年又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笑著道:“隻可惜他們不會喝酒。”


    這是李尋歡第一次見到少年的笑,他從未想到笑容竟會在一個人的臉上造成這麽大的變化。


    少年的臉本來是那麽孤獨,那麽倔強,使得李尋歡時常會理想到一匹在雪地上流浪的狼。


    但等到他嘴角泛起笑容的時候,他這人竟忽然變了,變得那麽溫柔,那麽親切,那麽可愛。


    李尋歡從未見過任何人的笑容能使人如此動心的。


    少年也在凝注著,他忽又問到:“你是不是個很有名的人?”


    李尋歡也笑了,道:“有名並不是件好事。”


    少年道:“但我卻希望變得很有名,我希望能成為天下最有名的人。”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忽又變得孩子般認真。


    李尋歡笑道:“每個人都希望成名,你至少比別人都誠實得多。”


    少年道:“我和別人不同,我非成名不可,不成名我隻有死!”


    李尋歡開始有些吃驚了,忍不住說道:“為什麽?”


    少年沒有回答他這句話,目中卻流露出一種悲傷憤怒之色,李尋歡這才發覺他有時雖然天真坦白得象個孩子,但有時卻又似藏著許多秘密,他的身世,如謎卻又顯然充滿了悲痛與不幸。


    李尋歡柔聲道:“你若想成名,至少應該先說出自己的名字。”


    少年這次沉默得更久,然後才緩緩道:“認得我的人,都叫我阿飛。”


    阿飛!


    李尋歡笑道:“你難道姓‘阿’麽?世上並沒有這個姓呀。”


    少年道:“我沒有姓!”


    他目光中竟似忽然有火焰燃燒起來,李尋歡知道這種火焰連眼淚都無法熄滅,他實在不忍再問下去。


    誰知那少年忽又接道:“等到我成名的時候,也許我會說出姓名,但現在……”


    李尋歡柔聲道:“現在我就叫你阿飛。”


    少年道:“很好,現在你就叫我阿飛――其實你無論叫我什麽名字都無所謂。”


    李尋歡道:“阿飛,我敬你一杯。”


    剛喝完了半碗酒,又不停地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又泛起那種病態的嫣紅色,但他還是將剩下的半碗酒一口倒進脖子裏。


    阿飛吃驚地瞧著他,似乎想不到這位江湖的名俠身體竟是如此虛弱,但他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很快地喝完了他自己的一碗酒。


    李尋歡忽然笑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這朋友?”


    阿飛沉默著,李尋歡笑道:“隻因為你是我朋友中,看到我咳嗽,卻沒有勸我戒酒的第一個人。”


    阿飛道:“咳嗽是不是不能喝酒?”


    李尋歡道:“本來連碰都不能碰的。”


    阿飛道:“那麽你為什麽要喝呢你是不是有很多傷心事?”


    李尋歡明亮的眼睛黯淡了,瞪著阿飛道:“我有沒有問過你不願回答的話?有沒有問過你的父母是誰?武功是誰傳授的?從哪來?到哪裏去?”


    阿飛道:“沒有。”


    李尋歡道:“那麽你為什麽要問我呢?”


    阿飛靜靜地凝注他半晌,展顏一笑,道:“我不問你。”


    李尋歡也笑了,他似乎想再敬阿飛一杯,但剛勺起酒,已咳得彎下腰去,連氣都喘不過來。


    阿飛剛替他推開窗子,馬車忽然停下。


    李尋歡探首窗外,道:“什麽事?”


    虯髯大漢道:“有人擋路。”


    李尋歡皺眉道:“什麽人?”


    虯髯大漢似乎笑了笑,道:“雪人。”


    道路的中央,不知被哪家頑童堆起個雪人,大大的肚子,圓圓的臉,臉上還嵌著兩粒煤球算作眼睛。


    他們都下了車,李尋歡在長長地呼吸著,阿飛卻在出神地瞧著那雪人,象是從來也沒有見過雪人似的。


    李尋歡望向他,微笑道:“你沒有堆過雪人?”


    阿飛道:“我隻知道雪是可恨的,它不但令人寒冷,而且令草木果實全都枯萎,令鳥獸絕跡,令人寂寞、饑餓。”


    他捏個雪球,拋了出去,雪球呼嘯著飛到遠方,散開,不見,他目光也在遠望著遠方,緩緩道:“對那些吃得飽,穿得暖的人說來,雪也許很可愛,因為他們不但可以堆雪人,還可以賞雪景,但對我們這些人……”


    他忽然瞪著李尋歡,道:“你可知道我是在荒野中長大的,風、雪、霜、雨,都是我最大的敵人。”


    李尋歡神情也有些黯然,忽也捏起團雪球,道:“我不討厭雪,但我卻最討厭別人擋我的路。”


    他也將雪球拋出去,‘砰’地擊在那雪人上。


    雪花四濺,那雪人竟沒有被他擊倒。


    隻見一片片冰雪自那雪人身上散開,煤球也被擊落,圓圓的臉也散開,卻又有張死灰般的臉露了出來。


    雪人中竟藏著一個真正的人。


    死人!


    死人的臉絕不會有好看的,這張臉尤其猙獰醜惡,一雙惡毒的眼睛,死魚般凸了出來。


    阿飛失聲道:“這是黑蛇!”


    黑蛇怎會死在這裏


    殺他的人,為什麽要將他堆成雪人,擋住道路?


    虯髯大漢將他的屍體自雪堆中提了起來,蹲下去仔細地瞧著,似乎想找出他致命的傷痕。


    李尋歡沉思著,忽然道:“你可知道是誰殺死他的麽?”


    阿飛道:“不知道。”


    李尋歡道:“就是那包袱。”


    阿飛皺眉道:“包袱?”


    李尋歡道:“那包袱一直在桌上,我一直沒有太留意,但等到黑蛇走了後,那包袱也不見了,所以我想,他故意作出那種發瘋的樣子來,就為的是要引開別人的注意力,他才好趁機將那包袱攫走。


    阿飛道:“嗯。”


    李尋歡道:“但他卻未想到那包袱竟為他招來了殺身之禍,殺他的人,想必就是為了那隻包袱。”


    他不知何時已將那小刀拿在手上,輕輕地撫摸著,喃喃道:“那包袱裏究竟是什麽呢?為何有這麽多人對它發生興趣?也許我昨天晚上本該拿過來瞧瞧的。”


    “殺他的人,既是為了那包袱,那麽他將包袱奪走之後,為什麽要將黑蛇堆成雪人,擋住路呢?”阿飛一直在靜靜地聽著,忽然道:“殺他的人,既是為了那包袱,那麽他將包袱奪走之後,為什麽要將黑蛇堆成雪人,擋住路呢?”阿飛一直在靜靜地聽著,忽然道:“殺他的人,既是為了那包袱,那麽他將包袱奪走之後,為什麽要將要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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