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頓時如水泥一般地凝固,沒人說話或者動作,過了許久,曹河南忽然跳起來,他向來和武藤藍關係不錯,此刻一把揪住孫教授的衣領,大喊大叫:“來溶洞之前,你不是許諾過,沒有任何危險,隻是一次簡單的探險。現在武藤藍都這副下場了,你如何解釋!”


    孫教授勃然大怒,推開曹河南,他向來彬彬有禮,此刻臉色陰沉得像是雷雨天的烏雲,推開曹河南咆哮道:“沒有九死一生的風險,哪有百分之一千的利益,這句話你懂不懂!既然你來了,就好好幹下去。武藤藍死了,就證明他沒有這個福氣,命不好!”


    孫教授的團體已經出現裂痕,作為一個旁觀的外人,我頗是幸災樂禍,看著孫教授和曹河南仿佛兩隻發怒的公雞一樣對峙,不知如何揭開繩索。這時啊喲的一聲,眾人不約而同地轉過腦袋,我瞥眼看看哪個家夥,卻是昏迷的朱重華醒過來,抱著受傷的腳直喊痛。


    孫教授和曹河南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利用這個契機各自走開。


    我來到朱重華身邊,見他腳上還留著半個肉塊蟲的腦袋,就是死了也不放地叼著他的腳趾頭,於是拔出匕首,惡狠狠地叫道:“你這個無膽匪類,在娘們麵前唧唧歪歪,丟盡了男人的臉,趕快給我閉嘴!”


    朱重華大概也覺得不好意思,於是合上嘴巴,小聲呻吟,我拿匕首把肉塊蟲撬了下來,挑在匕首上細細觀察,這個肉塊蟲嘴巴上長滿了像是老虎鉗一圈的牙齒,牙床特別發達,難怪把我的皮靴都咬破了。


    我讓朱重華脫下鞋子,拿藥好好敷上。匕首讓孫教授接走,看著肉塊蟲的腦袋說道:“這叫做黃金蟲,傳說他們作繭冬眠的時候,模樣酷似黃金。一旦蘇醒,就會啃噬周圍一切活物。原本以為這是《山海經》中記載的傳說而已,想不到真的有這種生物。”


    石才向不禁擔憂地問道:“我們一路暢通無阻地過來,唯獨在此遇到黃金蟲的襲擊,退路已經被封死,前麵還有五個宮殿,我們是不是還要冒五次險?”


    孫教授冷冷地說道:“既然後無退路,我們隻能破釜沉舟往前走!”


    我們稍微收拾了一下武藤藍的半個屍體,預計回來之後拿走,然後一行人頭也不回地再次往前。朱重華隻是被咬破腳趾頭,雖然疼痛,忍一下走路倒是無妨。


    這件宮殿裏麵不像前麵那件一樣,裏麵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我們排列一隊,前麵的我拿著雷達槍不住探索,小心翼翼,忽然咯嗒一下,我踩中一個東西,低頭撿起來,卻是一隻手表,破舊不堪,看年份有三四年了吧。


    “恒淮,你撿到了什麽東西,亮晶晶的莫非是鑽石?”


    我一笑了之,傳遞下去,那範道藹頓時大叫起來:“嘿,這手表居然和我的差不多,稀奇了。”


    我尋思說道:“這手表已經有好幾年的年份了,莫非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人來過了?”


    孫教授戛然止住腳步,大叫道:“不對!”


    我心底一沉,問道:“怎麽了?”


    孫教授大聲問範道藹:“範道藹,你手中的手表,是不是上海新出的石英表。”


    範道藹奇怪地反問:“是啊,今年十月出的限量品,我就特意買了一隻!”


    孫教授疑問道:“看這手表,丟在這裏的年份起碼有兩三年了,上海新出的石英表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呢?”


    我們每個人的心底不禁都咯噔一下,疑惑的沉積物浮上心頭。


    石才向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樣說地我尿都要出來了。我去方便一下,大家等等我!”


    石才向在我們的礦工燈下走到一隻角落裏,正擺好姿勢,驀然之間手舞足蹈,一屁股坐在地上,驚恐地呼叫起來:“木乃伊……木乃伊!”


    我們幾個人慌忙趕到石才向身邊,在幾盞礦工燈光線的照耀下,異常明亮,照亮了整個角落,那裏橫七豎八地躺著五具幹屍。他們穿著與我們類似的探險服裝,模樣非常恐怖,或臉色發黑,呲牙咧嘴,麵目猙獰;或麵頰幹癟如軟皮袋子,緊緊貼著,布滿了皺紋和瘤子;或張開嘴巴,露出滿口森森黑色尖牙,眼窩空蕩蕩地凝望著天空。這種保留的表情來看,他們死前一定充滿了絕望。我們之前的探險隊不知道遭遇了何種危機,被困在這裏,活活渴死餓死!


    孫教授蹲下身子,似乎發現了什麽,小心翼翼地把這個東西挑起來,放在眼前,徒然渾身顫悠悠。


    “你……”


    我正要開口說話,孫教授已經轉向麵對我,但見他臉色極為慘白,就像流了五斤血一樣,牙床咯吱咯吱打架,眼珠瞪地大大,充滿了一股子絕望。孫教授這人性格我蠻是了解,心有大誌,堅韌膽大,到底是什麽,竟然讓他如此害怕?


    孫教授把手裏的東西交給我,卻是一個小小的玉佩,再仔細鑽研,不過上麵刻了一行字“福如東海”,有何大驚小怪,


    卻見他顫抖地從脖子裏掏出一塊玉佩,竟然與我手中從幹屍哪裏摘下來的一模一樣!連上麵的刻字都沒有區別!


    孫教授小聲急速地說道:“你看一模一樣,一模一樣的。倘若玉佩一樣還可以解釋,這‘福如東海’是我爺爺在我小時候親手刻上去的,絕對不可能出現第二塊一樣的。你再想想看,範道藹的手表……”


    我讀書不多,但是我並不是個笨人,當我想到那個可怕的念頭的時候,玉佩失手當啷一下掉下!


    難道說,這些幹屍就是我們?


    孫教授結結巴巴,胡言亂語:“原來,這些幹屍就是我們未來的下場。我們離月鏡越來越近,日月雙鏡的威力已經漸漸顯現出來了。現在我才明白,明鏡的效能並不是蠱惑人心,而是看到未來!難怪當年太祖隻是和那些降兵一起睡了一夜就招降了他們,並不是太祖攏絡人心的手段有多高明,而是讓他們看到了未來——未來,是太祖推翻元朝建立了大明帝國,所以他們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快完蛋的王朝效命,個個奮勇殺敵。但是明鏡不知怎麽的,不僅僅讓我們看到了未來,而且把未來的東西都移動過來了!”


    孫教授說話的音量並不高,但是地宮內部寂靜異常,加上空間寬闊,極具良好的擴音效果,周圍的人顯然都聽到了,頓時個個麵如土色。那範道藹忽然撲到屍骸堆裏,在裏麵仔仔細細找尋,猛然舉起一具幹屍,不住狂笑:“哈哈,這就是我,這就是我。你們看,我的屍體都在這裏,我已經死了。哈哈……”


    我初始大驚失色,也叫孫教授嚇得麵目全非,看到這種情形不由得麵色一沉,倒是靜了下來,範道藹這個人心理素質不過關,腦子被嚇壞了。我回頭瞥了一眼孫教授,他亦是臉色慘白,但是畢竟作為召集人,情緒冷靜多了。他向我一點頭,心意相通,兩人不約而同地撲上去,一個從背後抱住範道藹,一個扯下幹屍,將範道藹牢牢製服。如果此刻不斷然采取措施,日後必定成為大患!誰知道一個瘋子會幹出什麽事情來!


    範道藹被製服後,還在不住狂笑,孫教授嫌難聽,脫了鞋子把襪子扯下,囫圇塞進範道藹嘴巴。


    難得安靜片刻,石才向又忽然大叫起來:“不對不對,這裏隻有五具屍體,但是我們有七個人,少兩具屍體。還有兩個人去哪裏了?”


    我稍微一怔,當初確實沒有想過怎麽隻剩下五具屍體。


    石才向開始仔細地辨認每一具屍體,曹河南便也過去幫忙,隻聽他們一一道來:“這是武藤藍,這是範道藹,這是曹河南,這是我……”那越聽越心涼,他們最後統計出來:“缺少朱重華、朱恒淮和王幼齡的屍體,這麽說,他們是活著出去的?”


    這兩人疑惑地盯著我和朱重華,這時王幼齡突然又叫了起來:“你們看,你們看!”


    王幼齡蹲了下來,頭頂的礦工燈正對著一具幹屍,她白嫩的小手顫悠悠指著幹屍的胸口,與其黑色的碳化幹屍皮革色彩相差對比極為顯著。那上麵正紮入一把匕首,一直沒柄。幹屍本身就是黑乎乎,匕首曆盡數年,早已腐蝕,埋在衣服堆裏,原本一時之間難以分辨,王幼齡不知何故眼尖發現了。


    曹河南上前,用腳踩住屍體,拔出了匕首,在眼前晃來晃去端詳,說道:“這是一把美軍軍用匕首,作工非常精細。殺人者一刀就捅地這麽深,可見他的力氣很大!而且正對著心髒,可見非常老道!石才向,你再檢查檢查其他屍體,有沒有致命傷!”


    石才向立時檢查屍體,不住地報出令人心驚的事實:“曹河南,你的頸部有傷口;範道藹胸部中了一刀;武藤藍,你的頭部受到猛烈襲擊過,頭蓋骨都凹了;我,是被捅進肚子殺死的!”


    曹河南揮舞著匕首咆哮道:“我明白了,隻有你孫教授當兵打過仗才能得到匕首!剛才檢查的時候我就發現,每個幹屍身上的物品都沒有短缺,唯獨糧食找不到一粒。一定是你孫教授和朱恒淮相互勾結,弄死我們這些負擔,搶走糧食自己獨自逃生!幸好明鏡提醒了我們,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得逞!”


    曹河南吼叫地撲向我們,但這個業餘的人手怎麽是孫教授的對手,頓時叫他打翻。曹河南唯恐立時被孫教授殺掉,竟然徒生一股蠻力,一時之間與孫教授不相上下,在地上滾來滾去。


    我漸漸地突然升起一個疑惑,再打量幹屍,頓時霍然明了,於是馬上衝上前,強行分開孫教授與曹河南,當頭棒喝:“你們瘋了,你們都上明鏡的當了!”


    兩人怒目而視,至少不再互相毆打了。


    我說道:“既然我們離明鏡越來越近,因此明鏡的威力也越來越大。雖說明鏡的效能可能是未來的見證,但是你也不能否認明鏡也許就是蠱惑人心的作用,或許這隻是我們看到的幻覺!你們仔細想想看,剛才武藤藍已經被絞成兩段死掉了,而現在的武藤藍幹屍竟然是一個完整的身子。難道你們不認為,這是前人故意布下的一個防禦陷阱,讓我們自相殘殺?”


    孫教授一呆,臉色漸漸好轉,自言自語:“對啊,我怎麽沒有想到過這種可能性呢?”


    曹河南立時清醒,覺得我也說得有道理。


    我又說道:“這種幻覺的力量實在太大了,甚至讓我們無法分別真偽,既然如此,我們索性不去計較,趁早離開這裏為妙!”


    眾人點頭稱是,雖然內部的危機暫時解決,但是我知道,裂痕是無法彌補的。


    我們方離開人道宮,忽然背後轟然一下,那大門頓時關閉,眾人倒是嚇了一跳,我自嘲道:“古人真是先進,發明的自動門都比我們要早”


    這句話邏輯混亂,居然沒有人指出。


    前麵就是另外一個地宮了,抬頭看看牌匾,上麵寫著:阿修羅道。


    王幼齡喃喃自語,說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我一呆問道:“這是什麽意思,我不明白。阿修羅是什麽?和剛才的人道有什麽關係。”


    王幼齡解釋道:“阿修羅是傳說中的惡鬼,喜歡打鬥,男的個個醜陋無比,女的卻個個貌美如花。因阿修羅沒有美食,天神沒有美女,兩者時常打架。而阿修羅道和前麵的人道則是六道眾生之一,如果我沒有說錯的話,我們最初進來的那個宮殿,則是天道。所謂六道眾生,分別為天道、人道、阿修羅道、畜牲道、餓鬼道、地獄道。世間一切生靈,生生死死在這六個範疇內輪回,永無止盡。然而脫離了六道眾生,就是萬劫不複的無間道了。”


    朱重華打了個寒顫,說道:“怎麽名字越聽越邪門,我們剛剛過了天道和人道,這會兒到了阿修羅道,那豈不是在下地獄?”


    我冷笑道:“你以為人道和人道的時候覺得好過嗎?不見得吧,這天道又不是天堂,差點要你的小命!別廢話,我們進去再說!”


    於是我們一排人走進了阿修羅道,裏麵亦是同前幾個宮殿一樣黑咕隆咚的一團,隻有幾盞礦工燈在飄浮,照亮不多的一部分。這時,猛然間天光大亮,刺地我們眼睛生疼,等恢複過來,前麵一片清清楚楚,有兩個人糾纏在一起,那是孫教授和曹河南。孫教授麵目猙獰,手中正執著一把匕首,一下子就捅進曹河南的胸口!後者痛苦之極,想要叫出來,卻無法發聲。孫教授驀地拔下匕首,鮮血旋即飆出來,灑在孫教授的臉上,麵目異常可怖!


    這是一場謀殺!但我轉過頭,瞥見身邊的孫教授與曹河南,麵色慘白則凝重,正視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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