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哄文清睡著之後,一直幫媽媽在一邊伺候我們這群大老爺們,看見表叔高興地叫道:“表叔大哥來了。”


    咦,既然是表叔,為什麽還要加上大哥二字?


    表叔微笑道::“我在附近辦完案子,聽說白水回來了,還帶回了姑爺,所以特意過來探望一下。”


    白水忙安排表叔上炕,害羞地把我介紹出去:“這是我愛人,朱恒淮,上過越南戰場,現在是我同事。”


    表叔大喜,握住我的手說道:“好小子,看你就不簡單,居然把白水騙到了手。這姑娘可是我們村子的驕傲啊。唉,時間可是過得真快,以前那小不點,這麽快自己也做了媽媽。”


    白水微嗔地推了表叔一下:“大哥!”


    表叔哈哈大笑,我也隻能陪著幹笑,然後他忽然一怔,說道:“忘了說一下,我姓驫(念:表),三個馬的驫,名速!”


    見我不明白,便沾了酒水在托盤上寫下驫速二字。原來姓如此罕見的姓,周圍人大部分不認識,便開玩笑諧音叫他表叔了。


    治保主任拉著表叔笑道:“來的早不如來的巧。表叔,我正和白水的姑爺講那盜屍賊的事兒。你處理這個案子,比我熟,你來說吧。”


    表叔閃過一絲嚴重懷疑的目光,轉瞬而逝。也難怪他不信任,我畢竟是一個初來乍到的外鄉人,忽然問起這些隱秘的事體,實在招人嫌疑。治保主任以為我們一時之間沒有話頭,拍拍表叔的肩膀說道:“表叔啊,你可不要小看恒淮,他可是上過戰場,殺人如麻。剛才我們就交手過,我們十個壯小夥,就是有兵器在手也不是他對手,被打得個個鼻青臉腫,你說厲害不?”


    表叔先為我斟了一杯酒,然後又給自己斟酒,微笑道:“一看你的身板,我就知道你是一個練家子。其實我也去過越南,但是不是正規軍,而是作為一個武警去哪裏剿滅毒販。那毒販狡詐凶橫,確實很難對付。你連越南正規軍也幹過,實在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啊!喝!”


    我們喝了各自喝了一杯。東北喝酒都是燒刀子,大碗大碗喝就是豬八戒吃西瓜了,所以我們的杯子都是一個小酒盞,淺斟細飲,白水趕忙為我們倒上。


    然後表叔問道:“奇怪,你一個外鄉人,剛來到這裏,怎麽就突然對這些案件感興趣了呢?再聽說你那身手,我甚至懷疑你是北京派來調查的特派員呢!”


    我笑道:“我哪裏有那麽狠,隻是北京大學一工人而已。但是一來到這裏就捉住一個盜屍賊,也差點被當作盜屍賊挨打,你說冤不冤,好歹知道緣由。”


    說道這裏,治保主任尷尬地摸摸腦袋。


    表叔說道:“我也不瞞你了,實話實說,我看這裏將會出現大事,不亞於五九年那次的大事情一樣!”


    治保主任一怔,問道:“咋得又扯上五九年了。我聽說,那年這邊好像出了一個反革命大案,是吧?”


    表叔點點頭,說道:“我還是從頭說起吧。這裏突然盛行的盜屍賊,是大概從半年前開始橫行,當時我們也不太注意,因為被盜竊的大部分無主墳墓,而且也沒有珍貴的文物,連文化部門也懶得管。但是連人都開始失蹤的時候,我們便開始漸漸關注了。最早失蹤的一個是石崗村的舒家渾小子,這家夥不務正業,又不好好種田,整天就想著發財。有一天突然不見了,大家一時也不以為然,畢竟這小子時常無緣無故不見了,不是去廣東就是去上海,等沒錢再灰溜溜地回來。這次卻不同了,家裏一份錢沒少,他姐姐過來報案,我們循舊例先排查一遍,到火車站了解一下,沒有這號人走出去的消息,我們這才開始懷疑。若是山中弄丟了,幾十年都住在這裏還走失,年紀活在狗身上了。要是犯罪分子綁架,這小子沒錢沒人品。我們一籌莫展,之後幾個月裏,陸續有人失蹤。差不多象這種賴皮小子,粗看似乎是為民除害一樣,但是周邊的盜屍活動越發猖狂,終於有經驗的老公安翻出舊案卷,一看不對,這和五九年那個反革命案件出奇的相似!”


    五九年正是我出生的年份,不知在這片黑土地上,發生了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


    表叔說道:“五九年,正是國家關於人民公社調整的時候,社員們清理公社的財產,連平常不太去的山林也走過一遍,這可好了。皇陵村的社員們,在皇陵附近的林子裏,你們猜發現了什麽?”


    “古屍?”


    我們異口同聲回答。


    既然是皇陵,有的當然是古屍了。


    表叔搖搖頭說道:“不是。那社員看到林子裏的樹上吊著一串串的屍首,不下幾十具,像是晾衣服的得掛在一起,屍首都已經風幹了,變得輕飄飄。風稍微一吹,就呼啦啦地飄起來。當時那社員嚇得不輕,就一屁股坐在地上,連滾帶爬地逃回村子,由村長帶人守住林子,再來派出所報案。”


    “我的前輩們在現場看到這場景就嚇了一跳,他們很多人都是從解放軍轉業過來的,除了在東北剿匪的時候,曾經看到過如此多屍體懸掛的景象以外,建國十年來,治安一直很好。當初見這些屍體已經風幹,一度懷疑是日偽時期鬼子殺死抗日戰士,但是檢查屍體後才發現,這些人多半是在建國後死去,而且主要集中在五六年以後。再細細排查當地人口,不得了,竟然無緣無故地失蹤了幾十個人,全部在這裏化為幹屍。究竟是什麽人,如此殘忍,如此膽大妄為。當時美蔣反動分子非常猖狂,於是政治需要把這個案件定性為美蔣特務對人民的示威,偵察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沒有任何線索。”


    “這時,一位曾經在龍虎山學道的公安戰士指出,這不是反動分子的示威,而是某種特殊的風水儀式。他的理由如下,第一被害的人沒有一個是革命幹部,第二屍體懸掛極有特殊含義,循五行方陣。可能是有封建餘孽分子,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特意製造如此懸屍案!假若當初循著他的路線繼續走下去,或許能夠偵破案件,可惜啊,當時的環境。沒過幾年就**,公安機關都被打倒,這個戰士也杳無音信,那個案件也作為懸案耽擱下來。但是如今看來,我們覺得深以為然。前幾年的時候曾經抓住一個大中華後清國的反動分子,他就提到過這種屍體懸掛意義!”


    “大中華後清國?我知道滿清王朝,也知道偽滿洲國。這是大中華後清國什麽玩意,莫明其妙?”


    白水曆史出身,從未聽說過如此古怪的朝代。


    表叔哈哈大笑,說道:“少見多怪了吧,其實還有什麽大中華佛國,中原皇清國等反動組織,都是一幹無知農民,中封建餘毒甚重,於是搞起了莫明其妙的玩意。譬如那中原皇清國的皇帝,還要封台灣蔣介石為威國王,豈不知當時老蔣老早一命歸天了。”


    白水抿嘴淺笑。


    表叔又說道:“好了,文歸正題。那自稱大中華後清國祥瑞親王的家夥,土頭土腦地到處在縣裏閑逛,找人去公安局,說道要揭發大中華後清國皇帝的罪行。於是真的有人把他送過來,詢問了一通,覺得他滿口胡言亂語,認定是個神經病,教訓了一下就哄出去。哪知他忽然叫道:‘你們可知,五九年的那個林中懸屍案究竟是怎麽回事嗎?我知道,這是要發動萬屍黑水陣。’但是當時多是年輕的一批公安戰士,多半不知道五九年的案件,如今想來,非常可惜,錯過了這一村,我們不知道要走多少彎路!”


    治保主任歎息說道:“難道這個案件真的一點線索也沒有,那實在麻煩,現在村子裏一片人心惶惶,早點解決早點安定人心!”


    表叔說道:“那也不盡然,不要把我們公安戰線的同誌當作無能的官僚,畢竟我們掌握了一部分關鍵線索,隻是出於某種原因,一時不能追查下去,這個問題,卻是需要和恒淮老弟來解決!”


    我一怔,反問道:“我?我能幹什麽?”


    表叔笑道:“好吧,容我慢慢說下去,你便會知曉,你當真是天上掉下來幫助我們破案的人啊!”


    我眼角餘光卻瞄到白水顯出一絲憂慮的神情,默默地給我們倒上水酒。隻聽表叔繼續說道:“我們掌握的線索,就是從那個大中華後清國祥瑞親王的身上突破。雖然一時放鬆警惕,把這個重要的寶貝白白丟掉,但是畢竟我們覺得他是一個好笑的人物,麵目上記得很熟。於是我們現在回想起來,就按照拚圖,把這個老人的相貌弄出來,然後暗暗按圖索驥,終於找到了他!卻是皇陵村的一個老漢,名叫馬伯鏞!”


    “馬伯鏞?”


    治保主任眯著眼睛思索半晌,說道:“我聽說過這個老漢,好像以前還做過盜墓賊,被偽滿洲國的警察逮住,差點要了老命,幸好鬼子投降了才保命。”


    表叔說道:“正是!他做過盜墓賊,而且五九年那次林中懸屍案件又發生在皇陵村,更加叫我們懷疑。我們原本想暗地裏偵查,但是隊伍裏麵的戰士大部分露麵多了,眼熟,一在皇陵村出現,旋被發現,然而皇陵村變成一個組織嚴密的集團,村民之間分工嚴密,相互通報,我們一無所獲。暗的不行我們就明來,於是我們組織了一次突襲,十多個公安武警一起出發,在皇陵村大大的搜查了一番,不僅沒有搜查到任何證據,而且戰士都被暗襲,好幾個人受傷,不得不耽擱下來!”


    我漸漸體會表叔的心情了,問道:“莫非,你要我去暗地裏偵查一番?”


    表叔拍拍我的肩膀說道:“正是!一來我考慮到你是外鄉人,麵生,不太會招人懷疑;二來你是當兵出身,去過越南戰場較量過,具有一定的偵察和反偵察能力。再說身法高超,一般十幾個人都難以近身,自保有餘。實在麻煩你了!另外,我們不會讓你白去一趟的。縣裏撥出了一千塊錢的破案經費,假若你偵察出什麽關鍵線索,我們絕對不會吝嗇!”


    我頓時覺得心裏躍躍欲試,然而更加吸引我的是那一千塊錢。這些時日我一直吃白水的喝白水的,一個大好男兒,靠女人過活,實在丟臉,得想個辦法賺錢。我文化低,隻能做些體力活。倘若得了這一千塊錢,抵得上白水好幾個月的工資了!


    當下心情大悅,和表叔商量了一些細節問題,酒筵散去。白水收拾了家麽就和我擠到一個炕上,我問道:“看你一臉憂心忡忡的,怎麽,擔心我?”


    白水歎道:“你初來乍到,哪知道事情的輕緩急重。表叔這人,我從小就怕他。倒不是他能打架,若是打架,我弟弟身板就比他強。隻是表叔為人城府極深,今天居然推心置腹的和你說了一通,我越聽越心驚,竟是一步步把你引入磬中,投你所好,假以利誘,生生地把這一件險事推到你頭上。你說,我能放心嗎?”


    我頓時呆住,想不到白水想的這麽深,但是心裏不服氣,辯駁道:“你擔心什麽,就連越南戰場我也活了過來,這裏的鄉農再是厲害,比的過手拿五六自動步槍的猴子嗎?我和你經曆的事情不算少了,哪一次我不化險為夷。不必擔心,我會回來了!”


    白水伸手緊緊把我摟住,我感到她的臉上,有濕濕的水,那是擔憂的淚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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