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驟然嚇了一跳,跌跌撞撞後退幾步。縱然我是從事考古行業,見過的屍體不下幾十種,有幹屍、有臘屍,從未遇到過這般離奇的死法,除了在皇陵村看到的那種人屍……我瑟瑟打個寒顫,夜深人靜,越發詭異!


    “發生了什麽事情?”


    毓靈拎著燈籠過來,循著我的目光瞟過去,啊的輕輕一歎,濃眉卷起來。她膽子比毓敏大上很多,不至於見到屍身也害怕。


    我讓毓靈隱蔽在身後,拾起鐵鏟小心翼翼地闖入小棚子,四下裏查看一番,確認沒有危險才送了一口氣。我走到屍體邊,用鐵鏟頭把屍體翻了一個身。冬季死人很難判斷死亡時間,此刻屍體凍的硬梆梆,加上那白花花的肉,就如凍豬肉條一樣,不禁叫人一陣惡心。我半跪在地上,地上積累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由此屍體留下一個明顯的人形,可見他死了不下一個禮拜。不過衣服堆在一邊,襯衣的扣子掉下,仿佛死者是匆忙脫衣,但是到最後死掉也沒有把扣子揭開。


    毓靈細細打量了屍體一遍,分析道:“屍體身上除了死亡前跌倒的碰傷之外,沒有任何傷痕,類似於凍死!一般凍死的人,由於血液供氧不足,大腦會迷亂產生幻覺,讓死者以為是在火爐邊,熱得脫掉衣服,這樣越發加快死亡過程。”


    我搖搖頭說道:“不是!”


    我把屍體的硬梆梆的脖子勉強抬起來,指著頸部和下巴接合處,有一個細微的小洞,我說道:“似乎被什麽東西襲擊了,而且這種東西有劇毒,使得他在極短時間內因神經中毒產生幻覺,活活凍死!”


    毓靈微笑道:“你的毒物常識挺豐富的!”


    “別忘了,我參加過越南戰爭,在叢林裏麵,毒物可不少,幾乎天天打交道!”


    毓靈抿嘴微笑:“你這個西毒歐陽峰!”


    我愕然問道:“什麽?吸毒……我可不吸毒……”


    (注,當時金庸小說在大陸本土以手抄本等形式開始流傳,不過我們的主人公似乎還沒有看到過)


    我把屍體拖了出去,澆上汽油,毀屍滅跡。燒不盡,正好把地上的凍土燒軟了,正好草草掩埋了事。我聞到一股烤肉香味,毛骨悚然,幾乎想到是那種肉了!


    待我回到小棚子的時候毓靈已經把裏麵簡單打掃了一遍,此刻正發起了炕火,暖烘烘的。毓靈脫下笨重的外衣,著輕巧的毛線衫,利用小棚子裏的鍋子正在煎肉,原來肉香是從這裏來的啊!


    毓靈聽到我進來,轉過頭笑靨如花,招呼道:“老公,你回來了,肚子餓了吧,快來吃飯!”


    我一怔,也沒有發火,隻是辯解道:“我是有家室的男人,你可不要打主意啊!”


    毓靈霎時呆住,許久歎了一口氣:“我知道,我奪不走你的心。因此請求你,便在此刻扮演一下我的男人,即使你想著其他女人也無妨……”


    我沉默不語,若是說我對毓靈一點感覺都沒有,那絕對是騙人的。畢竟我們相處了這段時間內,同甘共苦,曆經風雨。但是我們畢竟是處於敵對狀態,我還得去救我的妻兒。


    氣氛就這麽壓抑,忽然冒出一陣臭味,毓靈啊的一下,轉身慌忙把鍋子取下來,對我尷尬地說道:“肉焦了,原本想讓你嚐嚐西方的口味。”


    我微微一笑:“無妨,聽說西方有種肉夾饃,且讓我試試看!”


    “笨蛋,那是三明治!”


    毓靈咯咯嬌笑,把肉和大列巴送上炕案。因為小棚子裏麵沒有座椅,隻能坐在炕上吃飯。飯畢,我們和衣擠在一起睡覺,這次毓靈難道沒有**,也沒有施展媚功,脫去外衣留下一件襯衫,忽然抱緊我說道:“讓我枕著你睡吧!”


    “好吧!”


    毓靈趴在我身上,歎道:“你的身子真壯,真暖和。當抱枕很舒服。我們結婚吧,等找到了財寶,一起去美國。”


    我在黑暗中摸摸她的頭,苦笑道:“我有老婆孩子的!要是你早兩年遇上我,或許還有這個可能!”


    毓靈絮絮叨叨:“唉,不知道怎麽的,居然是睡在你這個敵對分子身邊,我反而覺得最放心!別以為我頂著滿清皇室的頭銜,就一定很風光。其實我祖父和父親兩個孬種,把家產敗個精光!時常有債主來討債,他們很多都是黑手黨,心狠手辣,我們不得不在半夜裏偷偷逃命。所以我在夜裏根本睡不著!我最喜歡的人,第一個是我媽媽,一個堅強的愛爾蘭裔女人!第二個就是你了!抱著真舒服!”


    “睡吧,明天還有大事情!”


    我心中輕輕歎息,毓靈看似剛強,褪去那層皮,她也隻是一個普通的渴望溫暖的女子而已。生錯了家庭,這是毓靈最大的悲哀!


    外麵寒風呼嘯,在小棚子裏難得的存著一片溫暖的地方。我們擠在一起睡覺,原本趴在我胸口的毓靈忽然抬起腦袋,警惕地四下裏張望,連忙推推我的身子,低聲叫道:“恒淮,恒淮,快起來!有動靜!會不會是那個屍體活了……”


    “禁聲!”


    我捂住毓靈的嘴巴,以低沉毫不遲疑地口氣命令。沒有燈光的情況下,最忌諱出聲。


    我當年在叢林作戰的時候,時刻不得休息,偶然也隻能打幾個盹。後來即使生活安定下來,這睡覺也保持高度警覺的本能也留了下來。我貼在炕上細聽,隱隱傳來半裏外汽車壓榨大雪的聲音,頓時暗暗後悔。我缺乏雪地作戰的經驗,怎麽忘了,在雪地上追蹤最是容易,隻要循著汽車輪胎印一路跟過來就可以了。不過對方也太托大了,居然隻派了一輛汽車!


    我低聲對毓靈說道:“快,穿衣,外出!”


    我來不及穿內衣,匆匆披上外套,回頭見毓靈還在磨磨蹭蹭地套毛線衫,低聲急道:“笨蛋!來不及了!披上外套即可!”


    女人撅起小嘴不高興地嘀咕:“我又不是姐姐,那麽聰敏機靈!”


    原來是毓敏!不知怎麽地,我一陣失望。


    毓敏匆匆忙忙地披上外套,鞋子也馬馬虎虎套上。敵人隻在半裏之外,以汽車的速度,轉瞬即到,我忙不迭地拉起毓敏往外逃,轉念一想,把盜墓的百寶囊也捎帶上!


    在小棚子外麵,沼澤地上到處都是蘆葦、香蒲、茭筍、水燭等一類植物,無人照料,放任生長,蘆葦之類的植物一般可以達到九十到一百五十公分那麽高,大雪過後,覆蓋起來,就如一層天然的幕布一樣。我暗暗叫喜,扒開蘆葦的一個洞,鑽入雪堆下。蘆葦之間存著雨傘下一樣的空間,乃是極好的隱蔽場所。我又在雪上悄悄掏了一個洞,可以往外窺視。


    片刻過來一輛汽車,在我們的車子邊停下,我聽到有人驚奇地說道:“有人來過了!這車子,不是那個朱恒淮的嗎?”


    果然是來找我們的,但是下一句又道:“可惡,大雪天的冷的要死。我們到處搜尋那個姓朱的家夥。而且老陳也許久不見消息,順便過來看看,他那件事情到底做的如何了!”


    “當心一點,那姓朱的很厲害!”


    那兩人悄悄潛伏到小棚子旁,大喝一聲,破門而入,不禁失聲道:“跑了!”


    “不,被窩還熱著。跑不遠。嘖嘖,這個朱恒淮,一手捧著那個西洋毛子女人睡覺,當真舒服啊!不知道那個洋格格滋味如何!一定騷的要命,一夜十次也不夠!那個姓朱的現在說不定精盡人亡,化為幹屍了!”


    兩個人一起**邪地大笑!


    身邊的毓敏的臉貼著我的手,這時熱起來。若是毓靈,說不定會抱住我胳膊,趁機拋媚眼。


    “啊,這裏有燒火過的痕跡。你來看看,好像還埋著什麽!”


    兩人掏出工具,七手八腳地把燒焦的屍體刨出來,兔死狐悲,兩人大哭:“老陳,你死的好慘啊!”


    “不對,這……這,怎麽回事……動了,那個事情,竟然是真的!不要,不要……”


    “啊,救命!”


    外麵奇奇怪怪的聲音,我覺察有異變,急忙從小洞窺視出去,卻什麽也看不到,那兩人已經不見了蹤跡,工具亂七八糟扔了一地。我心中暗暗奇怪,究竟是怎麽回事?若是想引我們出去,這種手法未免太低劣了!


    啊——


    遠處一聲人類臨死前慘叫,充滿了恐懼,打破了夜的沉寂。


    我心底一沉!


    我心中暗暗戒備,從皮袋裏掏出鐵鏟與鶴嘴鋤,裝配之後,捏在手裏掂量,還是覺得鐵鏟趁手。想當年在越南戰場上,我們戰鬥工兵連遭遇近身格鬥,一人一把工兵鏟,將手持美國叢林砍刀的越南猴子劈的鬼哭狼嚎。那鐵鏟砸在猴子腦袋上,頓時飛去半個頭蓋骨,腦漿鮮血直濺到臉上的刺激迄今記憶猶新,令我不時心跳。


    我將鶴嘴鋤遞給毓敏,低聲囑咐:“聽著,我出去查探一下動靜。你好好呆在這裏,不要亂動。要是有什麽東西威脅你,就用這玩意砸他腦袋。保證一擊斃命!”


    毓敏大大的灰色瞳仁盯著我,小心翼翼說道:“我怕……”


    我瞪了她一眼叫道:“閉嘴,等我回來,乖!”


    我抄起鐵鏟,拿在右手預備隨時攻擊,然後鑽出蘆葦叢。下了雪之後的天空一片潔淨,空氣幹冷異常,呼出的白氣黏在胡子上化作白霜。我四下裏打量,遠處聽著一輛汽車,開著車燈,明晃晃的懾人眼神。原本我埋葬屍體的地方被挖開了一個大洞,鐵鍬、鋤頭扔了一地,卻不見半個人影,那具屍體也無影無蹤。我心中暗暗納悶,人跑了也罷了,幹嘛連燒焦的屍體也拖走?


    我湊過去,地上一連串淩亂的腳印,一直延伸到汽車那邊。於是我小心翼翼地跟過去,走了幾步,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形物體,但是又不像人,因為人類無法形成這種古怪的角度。頓時生疑,拿鐵鏟拍打幾下,把物體翻過來,竟是一個死人!


    他臉上滿是死前驚恐不安的表情,因為實在太害怕了,麵部肌肉扭曲的可怕,印在雪地上,清清楚楚的一個人形。而脊柱被打斷,所以才形成了一個古怪的形狀。據我所知,脊柱非常堅硬,平常極難打斷,看衣服的痕跡也不像機械力施加,那是什麽呢?


    我心裏頭越來越疑惑,忽然不遠處傳來類似野狼的呼叫,隨之是一聲人類的慘叫。


    沼澤地區怎麽會有野狼?那是在叢林生活的!


    我舞著鐵鏟趕過去,在汽車邊,並沒有人類和野狼。我到處警惕地張望,驀地發現車門上印著一個血手印,我伸出手指摸了一下,即使在零下幾十度的低溫寒冷下也沒有凝固,非常新鮮。


    啪!


    我腿上猛然被人一拍,我一震,掄起鐵鏟防備,再低頭看下去,卻是一個伸出半身從車下爬出來,右手緊緊抱著我的小腿,苦苦哀求:“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聽聲音,似乎就是那兩個人之一。


    我眉頭一皺,彎腰拉住那人的胳膊,用力把他從車下拖出來,哪知一個趔趄,頓時仰天摔倒在雪地上,那人也被我拖出來,趴在我身上。隻是我覺得有點不對勁,正要一看,魂飛魄散。


    ——他隻有半個身子!


    一個人隻有半個身子,他隻有上半身,下麵從腰部就斷絕,腸子啊,腰子啊,稀裏嘩啦拖著,因為天氣寒冷而凍絕,凝固血液,所以一時沒有死掉,。半個身子的人我也見過,但是那隻是死人。會爬會動的活人我還沒有見過,當下毛發盡豎,慌忙把半截人推開。那家夥死死抓住我的衣角喊救命,我大怒之極,揮動鏟子將他手指劈斷。半截人慘叫一聲,落在雪地上!


    汽車後麵傳來了剛才那種野狼一般的叫聲,我心頭一凜,操持鐵鏟緊緊注意著那邊,雪地上嚓嚓雪花摩擦的聲響,慢慢出現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如同一段木頭在火裏燒過之後,又埋在泥土裏。但是他會動!這,這不是我燒掉的那具屍體嗎?他怎麽活了?


    這是僵屍!


    我頓時醒悟,毛骨悚然,我幾年來不知道挖過多少墳墓,雖說曾經聽過墳墓裏有僵屍,但是無論幹屍還是濕屍,都一動不動的死人。因此我根本不在意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僵屍,然而此刻我看到了。這具屍體還是我親手燒的。也幸虧我把他燒過掩埋,不然我和毓靈老早一命嗚呼。


    那僵屍動作遲緩,一步步地挪過來,我卻兩腿瑟瑟發抖,一動也動不了,直到那僵屍接近半截人——後者拚命叫喚,讓僵屍一腳在胸口踩了個大洞,終於歸天。


    我咬咬牙,惡向膽邊生,掄起鐵鏟砍向僵屍,哢嚓一下,硬生生地把僵屍一條胳膊切下來。僵屍哞哞大叫,另外一隻手捉住鐵鏟,哢嚓幾下,硬鋼製造的鐵鏟化作廢鐵。


    我當然不能坐以待斃,轉身逃開,那僵屍一步步朝我追來,我心中暗暗著急,這樣我遲早會被累死,怎麽手邊沒有趁手的玩意呢?


    我陡然想到,汽車那邊有汽油,隻要把汽油點著,豈不是一場大爆炸?以僵屍的速度,定然逃不掉!


    當下我轉身回到那邊的汽車旁,找到油箱,捏開閥門,汽油汩汩落在雪地上,萬事俱備,隻欠明火。


    那僵屍衝著我和汽車過來,我隻需把手頭的半截鐵管狠狠砸在汽車上,利用火花點著汽油,即可幹掉僵屍,這時我的心霎時吊起來……毓敏這娘們竟然不聽我話,私自跑過來,開口叫道:“恒淮……”


    那僵屍聽到聲響,居然轉身朝毓敏過去。那女人一見恐怖的黑僵屍,立時軟到在地。


    這娘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勃然大怒,但是也隻得飛快地奔過去,仗著腿腳比僵屍快,一把撈起毓敏,扛在肩上,轉身又退回汽車邊。


    那僵屍就如笨重的黑熊一般過來,好機會,我猛然打擊汽車金屬護欄,砰的火星四濺,汽油頓時騰起大火,那僵屍越來越近,已經在我數尺之遙,幾乎伸手可及。我冷不防以腳挑起著火的雪花,踢到僵屍身上,那僵屍動作一緩,叫我乘機扛起毓敏逃掉。


    僵屍正要追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隻聽轟隆的驚天動地一響,我隻覺得背後一陣大力推過來,兩人頓時在雪地上跌了個嘴啃泥。回頭再看,僵屍讓汽車壓在底下,熊熊燃燒。


    我送了一口氣,但是看到毓敏又不禁大怒道:“你這個白癡蠢丫頭,我不是叫你不要過來,差點壞了我的好事!什麽時候你才能像你姐姐那麽聰敏一點!”


    原本毓敏隻是驚恐不安,此刻卻小嘴一扁,哭了出來:“我就知道,你也討厭我,大家都討厭我。你喜歡姐姐,媽媽也喜歡姐姐,為什麽不喜歡我,嗚嗚……”


    我心頭一軟,雙重性格的毓敏(靈)裏麵,毓敏比較軟弱,在危機重重的大家庭裏麵,自然不受歡迎。毓靈又騷又聰敏,相比之下,不知道比毓敏受歡迎幾百倍。小姑娘一定心有不甘,帶有爭寵的味道!


    我歎了口氣:“好了,都二十好幾了,還苦什麽鼻子!”


    “不要,人家才十七嗎!”


    我愕然,那麽說毓靈也隻有十七?帶有西洋血統的女人臉相長得成熟,我都幾乎以為她二十五以上了,隻是身材暫時有些欠缺,估摸幾年之後,即可長成大胸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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