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段時間並非進入塔克拉瑪幹大沙漠進行探險的最好時機。現在是夏天,每年四月到九月,正值塔克拉瑪幹大沙漠的風季,每隔幾天就要刮兩三天的暴風,飛沙走石,去過的人都笑稱以後要改行做宇航員——登陸火星時的大沙暴也不怕了!加上夏季沙漠幹熱難忍,比最佳時機的冬季困難十倍不止!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因我的老婆林白水——現任北京大學曆史學係的副教授,正好和她參與的一個中美合作絲綢之路重新探索的項目,不少路線與我們相通,恰好他們也需要我這種職業冒險家作為領隊,於是一拍即合,路上結伴同行,減少了很多寂寞。我帶著一行人從寧夏出發,匆匆趕到新疆首府烏魯木齊。其時新疆局勢不穩,外有鄰國阿富汗受到蘇聯入侵,不時有武裝分子和難民擁入,內有一小撮民族分裂分子,受到勞麽子的東突厥斯坦獨立思潮蠱惑,胡說和遠在萬裏的土耳其是一家人,要搞什麽突厥大帝國,從東海到地中海都是他們的,勾結境外不法勢力,在新疆製造多起恐怖襲擊事件,一時人心惶惶。


    因事關中美合作事宜,新疆自治區政府一路開綠燈,我要什麽提供什麽,於是一口氣把地質大隊的裝備掃蕩一空,又公款購買了如許交通工具。我唯恐局勢不穩,受到什麽東突恐怖分子的襲擊,又向烏魯木齊分軍區借了幾杆自動步槍、四把手槍、六百多發子彈,兩個手雷,基本上可以對付一般的土匪了。考古隊中除了我拿槍,不過畢竟白水是自己老婆,要偏袒一下,偷偷地塞在其一把手槍,教會如何打開保險、射擊和上彈夾。女人不蠢,差不多能夠在平穩的條件下射中三十米開外的酒瓶了。


    如此做好了充沛的準備後,我們就從阿克蘇出發,沿季節性盈枯河和田河南下折東,夏天正是和田河的豐水時期,一路上至少上百公裏我們不必憂愁水源問題。從阿克蘇初入塔裏木盆地,轉眼景色就從山區起伏不平的山丘轉換到萬裏無垠的沙漠地區,放眼都是一片金燦燦的世界,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很多人都是第一次來到沙漠裏,騎在駱駝上極為興奮,連連高聲歡呼。


    雖然現在機械化程度已經非常發達,而且自治區政府也願意提供越野車輛,但是我考慮到機械在沙漠的磨損程度太可怕了,難以維護,思來量去,最終還是決定采用傳統的沙漠之舟。為此還耽擱了四五天,培養那群白癡騎駱駝的技巧。


    此刻白水駕著駱駝慢悠悠地靠近我,她穿著一身阿拉伯式的長袍躲避烈日暴曬,臉上帶著防沙鏡,笑嘻嘻對我說道:“現在我才知道,為什麽稱呼沙漠為沙海,而駱駝又是沙漠之舟。不僅是因為沙漠廣大,而且,也因為沙漠起伏不定,那一堆堆的沙丘,在陽光之下,你看,像不像金色的波浪?而騎在駱駝身上也有不時晃悠,正如坐船啊!”


    我瞧見眼下白水浪漫性大發,等下就知道沙漠的厲害了。果然接近正午,一陣陣熱浪襲來,氣溫高達五十多度,表層砂石更是超過七十多度,頓時把一幹興致勃勃的書呆子打回原形,個個如癟了茄子一般萎靡不振,昏沉沉地坐在駱駝上半死不活,隻會做一件事情,就是不斷地喝水。


    我暗暗好笑,存心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看過去,隻有那個強壯的美國人領隊蘿卜絲猶如一頭蒼鷹,警惕地狼顧四周。


    說起蘿卜絲,真名當然不是這個,隻是我借著諧音取的外號。素來對美國佬的形象非常惡劣,因與一個美國奸詐的女**往過一段時間,簡直後患無窮,如今還時不時地拿私隱來要挾,幸虧老婆不知道,這也是我經年逃在外頭的緣故。這蘿卜絲是一個身材高大粗壯的美國佬,鼻頭紅彤彤的,估計行伍出身,雖然印象不佳,但是他也分配了槍支彈藥。


    到了傍晚,我們在一片綠洲處駐紮休息。這片綠洲受到地下水源滋潤,綠草豐富。上麵還聳立了一個巨大的土包,估計是上古時候戰爭時候的堡壘。營地上青煙嫋嫋,打著幾個熄滅的火堆,在不久之前,應該還有人駐紮過,不過卻又馬上離開了。沙海茫茫,綠洲難得,到底我們前麵的那批人為什麽要突然離開?我心中突然升起了一個不安的念頭。


    我望著眼下忙忙碌碌準備做飯休息的人,能夠保持警惕心的,另外隻有一個蘿卜絲了,我們兩人目光交切,居然交換了心思。他擺擺手,招呼我過去。


    我們鑽進一片雜生灌木,迎麵一陣惡臭,蘿卜絲撥開枝葉,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泡人屎,不禁勃然大怒,卻聽蘿卜絲說道:“大便還很熱,說明這裏的人還沒有走多遠,我們再找找看。”


    我心頭一凜,一來佩服蘿卜絲的眼光,二來他這種探測手段,雖然汙穢,但是非常有效,這個不簡單啊!


    蘿卜絲猛然擺手,我看到前麵有動靜,一排排腳印延伸入綠洲土包開出的一個洞窟裏。腳印雜亂,人數眾多,看腳印深淺,似乎還帶著重物。當下我和蘿卜絲取了武器,招呼了幾個人手,大家一起舉著手電筒進入洞窟裏搜索。與其他洞窟不同,這個洞窟開口極為隱秘,若不是循著腳印根本找不到,不禁叫人懷疑,這莫非其實是一個藏兵洞!


    洞窟裏麵沉浸著一股陰慘慘的氳氤,叫人不寒而栗地打顫。我背後的兩個夥計嘀嘀咕咕,之一說道:“你有沒有覺得這種洞特別怪,似乎是埋葬死人的墓穴,非常不舒服!”


    “我也同意你的看法,傳說一些西域的墓穴裏,都有不死的僵屍在等候活人的靈魂!”


    我肚裏好笑,平常我專門講僵屍的故事,正嬉笑間,我倏然擺手示意止步,馬上趴在地上探聽,低聲說道:“有動靜,而且數量不少!”


    “是誰?”


    “僵屍……”


    我搖搖頭,把這個不好的念頭從腦袋裏驅走,斷然喝道:“胡說,世界上哪裏有僵屍。抄家麽,見到不管什麽,上去先打一頓!”


    我作風粗暴幹練,極其合手下的胃口,頓時一幹人都掄起了考古用的鐵鍬、步槍等,興奮地嗷嗷大叫,唯恐天下不亂。其實這次考古實在過於平靜,因為身處中國大陸腹地,別說野人猛獸,連隻凶猛一點的土狗都沒有遇到過,甚是淡鳥!


    我一揮手,指揮若幹人馬悄悄隱蔽在洞窟的拐角處,兩邊埋伏,隻待不知什麽東西的家夥一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痛扁再說。大家屏住呼吸,唯恐驚動了敵人,每個人頭上都汗水涔涔,攥緊家麽靜候。那幾十個腳步在離開我們隻剩下一段距離的時候,戛然而止!


    莫非叫人發現了?


    外邊已經埋伏好了敵人,於是大家掄起家麽飛身撲上去,裏麵有人叫道:“等等!不要打!”


    偱著手電筒打量,我看到了裏麵聚集了一群人,身穿當地土人的服飾,相貌也多半類似,散發著一股難聞的羊騷味。我喝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為首的是一個一個身材肥胖的禿頂,他狡猾地笑笑:“諸位朋友,請不要誤會,我們隻是行腳的商人,要從北疆到南疆去。那麽你們是什麽人呢?”


    “考古隊的。”


    我一邊回答,一邊暗暗納悶。現在交通發達,一般的新疆人從北到南多是走新藏線,哪裏還有傻瓜橫穿死亡之海!雖然這些人看似奇怪,但是也沒有見他們攜帶武器。估計可能是盜墓分子,來到沙漠的一些西域古國遺址,發點小財。我見他們遮遮掩掩,似乎在隱藏什麽,不禁好奇心起,使勁強行突破,果然見到他們藏了一個寶貝。當到手電筒靠近,光線頓時大亮,我吃了一經,叫道:“臘屍!”


    臘屍猙獰之極,就如一個人丟如燒沸的鉛水中,整個人都熔化了那般再提起來,極為惡心。但臘屍是在特殊環境下形成是屍骸,人死後身體脫水,脂肪腐化變成臘,流出體外形成類似臘肉的屍體。不過臘屍一般在多水的酸性環境中形成,以幹屍出名的幹燥炎熱的西部居然發現了臘屍,不能不說是一個非常重大的發現!


    “果然是盜墓賊!”


    我大叫道。


    那胖子頓時露出尷尬的神色,看我們武器精良,絕對是逃不出去的,突然臉一扁,哀求道:“看到同行的份上,就放弟兄一馬吧!我們也隻是混飯吃而已。”


    “誰和你同行了!”


    我冷笑一聲,轉念一想,我又不是公安局,目前無法關押逮捕處理他們,當下就說道:“好吧!隻要你們告訴我,臘屍是在哪裏發現的,我就放過你們!”


    “好好!”


    盜墓賊頭頭像哈巴狗一樣哈腰點頭,指著上方。我抬頭觀察頂上那個裂縫,距離我們約莫三四米高,不是很陡峭。難道這個土包其實是一個墳墓,不是堡壘?


    “出了什麽事情,一大幫人都失蹤了!”


    白水趕了過來,瞅見臘屍,職業本能頓時發作,蹲下檢查臘屍,她仔仔細細打量一遍,眼神中顯出迷惑的色彩。


    “不對,不對,這不是臘屍!這是蜜屍!”


    “蜜屍?”


    我奪步上前,見那屍體渾身裹在一層臘裏麵,已經脫水,但是屍身沒有那種屍體特有的難聞氣味,反而散發一股奇異的芬芳。我拿出考古錘,小心翼翼沾了一點屍身表麵的黏稠物質,屏住呼吸,在眼前細細打量,果真是一種如同蜂蜜的動物膠。轉念一想,頓時大笑:“怎麽可能,哪個人會發瘋到在蜂蜜裏淹死。再說,形成這麽一具臘屍,要多少噸蜂蜜啊!”


    白水說道:“蜜屍當然不是意外形成,而是人工製作,有奇特用途的一樣東西!”


    “屍體?”我嗤之以鼻,“還有個屁用!頂多一些無知愚民搞點封建迷信的祭奠,要是變態點,就做成木乃伊保存。另外我真想不出還有什麽作用!”


    “這你就不知道了!”


    白水性爭強好勝,向來喜歡在學識上壓倒我一頭,此刻難免沾沾自喜:“所謂蜜屍,卻是醫藥之用。中醫有哪裏生病就吃那個部位滋補的理論,例如你們男人精力不濟,就喜歡啃些牛鞭之類的。不過中醫最多隻是吃點動物的玩意,可是西域有一國人就邪門了,他們啊,是哪裏生病,就吃人的哪部分!”


    我暗暗竊笑,剛才你不是說我貌似粗魯,其實精細之極,我不過小小恭維一下,狐狸尾巴就翹地老高,不過口中冒出來的東西卻叫人毛骨悚然,哪有這種邪魔外道的醫療?


    白水繼續說道:“在我們看似非常野蠻之舉,對於西域那國人來說平常之極,不過也不是隨便人都能吃的起治病,還需的好好加工一番,就是製作蜜屍!傳說,乃是一位十五至十八歲,未經人事的少年自願成為蜜屍,沐浴更衣之後,斷絕尋常飲食,每日以蜂蜜和蜜水充饑,連續九九八十一天之後,在蜜桶裏溺斃,再醃製十年之後,才能成為蜜屍。那蜜屍具有非常神奇的功效,傳說即使斷肢之人,食用蜜屍之後也會如壁虎一般生出來。”


    我張口結舌,說道:“若是真的這麽神通,還不如說就是人參果算了。”


    盜墓賊頭頭圓鼓鼓的眼睛瞪大,問道:“媽呀,這是真的嗎?真好我掉牙了,不如嚐一口!”


    這回輪到白水張口結舌,我卻笑道:“無妨,不過夏天連飯放一天都會餿掉,這玩意放了幾百年,吃了之後還不拉肚子拉死你!”


    盜墓賊頭頭哈大嘴巴。白水問道這是什麽人,我就介紹說是準同行。


    那蘿卜絲插口問道:“那麽林女士,你說為何這具蜜屍會跑到洞窟上頭的裂縫中呢?”


    白水說道:“我也在暗暗納悶。蜜屍因製作不易,費工費錢,幾十年一具,向來是大富大貴人家才能消費得起。據說西域的這個國家曾經向大宋進貢過,宋神宗一見大驚失色,於是貢品退回,兩國差點爆發戰爭,可見蜜屍的珍貴。蜜屍向來隻記敘於史跡,真物倒從來沒有發掘過。雖說蜂蜜具有天然的殺菌作用,但是保存一千多年也是奇跡。為什麽會在一個洞窟出現呢?”


    白水拿起手中的汽油燈,高高舉起,凝視著距離頭頂三四米的裂縫,黑洞洞的深處,隱隱約約閃爍了一些金屬的光澤,隱藏了莫名的曆史遺跡。這個藏經洞,果真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神秘。那會是什麽遺跡呢?至少埋藏蜜屍的地方,不會是普通的場所。


    她冷冷說道:“看來不得不入虎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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