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桐被原汐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的時候,石展鵬從外麵溜達了一圈回來了,臉上明顯帶著喜色。


    林桐狠狠地瞪了原汐一眼,在石展鵬飄到麵前的時候問他:“怎麽樣?”


    “可以了!”石展鵬興奮地說,拉著林桐就要往外衝:“事不宜遲,我現在就要去報仇!”


    林桐一頭黑線的阻止了他。


    石展鵬收起了笑臉,“怎麽,你要反悔?”


    “我沒有,隻是這麽晚了,你去哪裏找人報仇啊?”林桐順毛道,“今天還是大年三十,我想去看看我爸媽。”


    石展鵬一怔,稚嫩的臉上露出幾分傷感,用回憶的語氣說:“是啊,今天要吃團圓飯的。我們家以前年夜飯都是包餃子吃,我爸擀的皮,我媽做的陷,我們一邊看春晚一邊包餃子,我爸還會模仿趙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可好玩了。隔壁王奶奶送給我們的醬料特別好吃,我一個人就能吃五十多個……可惜我再也吃不到了。”


    他說著說著又流下淚來。


    石展鵬其實是一個特別單純好哄的少年,林桐的話讓他感同身受,他抹了抹眼淚,暫時放下了馬上去報仇的想法,反而催促起林桐:“你快回家看看吧!”


    林桐朝他點點頭,把原主的黑色羽絨服穿在身上,清點了一下原主的錢包——不禁感歎一聲:這時間竟有如此兩袋空空之天師!林桐在心裏盤算著,待會出門得問問那個大媽,這個房間幾點鍾退房,不然到時候他估計連房費都付不起!


    這樣想著,他又從行李箱裏翻出來一個長方形的斜挎布包,粗製濫造的,但關鍵時候還是比較有用的——比如說用來放原汐娃娃。


    林桐一言不發的把原汐放了進去,石展鵬在一邊咽了一口口水,特別佩服的看著他。


    原汐黑了臉,卻敢怒不敢言,忍著氣說:“林桐,我可重了。”


    林桐朝他眯眼咧嘴一笑,包蓋子無情的往下一耷,“我不嫌棄。”


    “林桐,我看不見了!”原汐加重了聲音。


    “展鵬,走了!”林桐假裝沒聽到,招呼了一聲石展鵬朝著門外走去。


    原汐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才小媳婦似的嚶了一聲,“過分。”


    石展鵬戰戰兢兢的飄著跟上,誠惶誠恐的看了一眼裝著鬼王大大的包,“這這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人善不但被人欺,還被鬼欺。展鵬,你說是不是這個理?”林桐語重心長的說。


    石展鵬臉色變了變,聯想一下自己的經曆,覺得這句話簡直太對了。他攥了攥拳頭,眼神頓時凶光畢露,“對!從今以後,我要做一個壞人,不,惡鬼!”


    “……”林桐,好像有哪裏不太對?


    原汐的聲音幽幽地從包裏傳來:“你教壞小朋友了。”


    “閉嘴!”


    出了門,旅館老板娘正和她的女兒在大廳裏圍著火爐子看春晚。


    見到林桐出來,投去淡淡的一瞥,隨口打了個招呼:“這麽晚了還出去?”


    “去看看親戚。”林桐對她笑了笑,打探的問道:“剛才這裏是不是死了一個人啊?怎麽回事?”


    他話音剛落,老板娘就回過頭來瞪著他,厚厚的嘴唇上還粘著一片瓜子皮,一張臉從大頭兒子拉成了小頭爸爸,“你不要亂說話,什麽死人不死人的,可不管我們店的事!”


    頓了頓,她收斂了一下脾氣,對著林桐好聲好氣的說:“小夥子,這話可別往外麵說,要壞我聲音的。”


    林桐討好的說道:“大姐,我不會亂說的,就是好奇問問,到底怎麽一回事?”


    許是大年三十發生這種事晦氣,老板娘皺了皺眉,眉間閃過一絲不耐煩,但抬頭看了一眼林桐,還是三言兩語的解釋了一下:“就是一個男的來抓奸,受不了刺激,就暈過去了,到了醫院聽說就沒了。”


    實際上呂茂是在這家店死的,不過老板娘為了自己的生意自然會換一種說法。


    林桐縮在衣袖裏麵的手攥成一團,他抿了抿嘴唇,眼底一片陰霾。勉強的朝老板娘露出一個笑,他就逃也似的離開了。


    走到兩步,突然想到什麽,回過頭問道:“老板娘,我明天幾點鍾退房?”


    “中午十二點!遲了要扣錢的!”這回,她頭都不回的答道。


    林桐走到旅館門口的時候,聽見大媽的女兒在好奇的打聽他:“媽,那人你熟不熟?長得還挺帥的!”


    “你少打他的主意!”老板娘斥責道:“大年三十還到處亂走,一定不是一個正經人,你別跟他來往!”


    “知道了知道了!”女孩兒不耐煩的說。


    談話被玻璃門關在了門後,聽到了所有對話的林桐忍不住苦笑了笑,不過還沒等他感歎世事無常,外麵“嘩”的吹過來一陣冰冷刺骨的雨夾雪,讓他閉緊了嘴巴。


    石展鵬跟在他邊上飄著,根本感受不到絲毫冷意,看見林桐凍得直發抖,他同情地說:“林桐你是不是很缺錢啊?我可以去幫你偷看別人的銀行密碼!”


    “違法犯紀的事情還是不要做了吧,有了密碼還得去偷卡,要是被抓到了我還怎麽幫你報仇啊。”林桐對石展鵬的提議其實還是很心動的,但是想了想還是婉拒了。


    “哦,也是啊。”少年呆萌的點了點頭,眼珠子一轉,飄到前麵去了,“我有別的主意了,你等等我。”


    過了一會兒,石展鵬又在林桐驚訝的目光中飄了回來,興奮地開口:“林桐,你快點往前麵走走,我看見有人在前麵掉了一個錢包!”


    林桐聽了,精神一振,立馬朝前小跑了起來,果然在不遠處看到一個棕褐色的男士皮夾在向他招手。


    不過等他跑到離皮夾一步之遙的位置的時候,被一隻粗壯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先一步拾起了皮夾。撿到皮夾的胖子衝著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的。”


    林桐:“…………”


    胖子離開之後,石展鵬委屈的開口:“根本就不是他的,皮夾的主人比他瘦多了!”


    林桐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你怎麽知道?難道那個皮夾就是你給人家弄掉的?”


    石展鵬把手背在後麵吹著口哨,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林桐。


    “算了,這種事以後不要做了。”林桐無奈的說。


    “我知道了,小林哥哥。”


    石展鵬低著頭對手指,認錯態度十分良好,然後抬頭瞄了瞄林桐的臉色,見他沒有生氣之後,才又笑開了。


    林桐帶著兩隻鬼上了地鐵,平時靠擠才能上去的地鐵此時十分空曠,有的人正對著手機說“馬上就到家了”,也有的人一臉平板無趣的發著呆。


    該是吃團圓飯的時候,家裏有個人催,是多幸福的事情。


    林桐看著他們,覺得有點意興闌珊。


    從地鐵站出來之後,大概走五分鍾就到了呂茂父母家,市中心一棟老房子的一樓。


    通過飯廳旁邊的窗戶往裏麵看,屋子裏麵一片漆黑。難道爸媽不在家?林桐擔憂的想,不過他們不在家又能去哪兒呢?反正自己已經死了,守在醫院也隻是徒增傷心罷了。


    “咳咳咳……”老人粗糲的咳嗽聲響起,林桐的心髒砰砰砰的跳了起來,是爸爸的聲音!


    這時,房間裏又傳來母親斷斷續續的聲音:“老頭子……別抽煙了,睡覺吧……”


    父親的聲音清晰響在窗戶邊上,他說:“茂茂沒回來吃飯,我睡不著。”


    林桐的眼眶一下子就濕了,喉嚨裏幹澀的難受。


    石展鵬站在他邊上擔心的看著他,想抱一抱他,身體卻從他的身上穿了過去,急得在原地轉圈圈,把脖子都扭成了一根麻花。


    “你要進去看看他們嗎?”石展鵬問他。


    林桐搖了搖頭,在冷風冷雨中一直站到了天亮。


    回旅館的路上,石展鵬又問他:“你為什麽不回去看看?”


    林桐說:“家裏太暖和了。”


    他怕進去了就舍不得再出來。


    石展鵬聽了之後,整隻鬼情緒都低落了下去,他一直在喃喃自語著:“為什麽呢?為什麽我們會發生這種事情……”


    林桐沒有說話,命運往往無常,誰就一定能夠保證他見得到明天的太陽?


    但是如果見到了,那就好好活下去吧。


    畢竟能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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