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更見陰沉,雲白的像魚肚,壓得極低。


    一片一片的雪花紛紛落下,靜怡的無聲。


    程鵬站在雪中,肩膀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白,頭上戴了一個帽,三朵雪形成了一個“品”字,唯獨白的一致,頗有幾分風雪歸人的味道!他在風雪中站立,側耳細聽,紅霧便在身前二十丈外翻滾,聲自霧中來。


    適才的時候那還是一片黑氣,此刻卻已經化為了紅霧。


    紅色的迷霧籠罩了嵩王陵的青石路、牌樓、台階和森森的鬆柏,內中不知發生了什麽。


    程鵬將霧中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的聽力很是靈敏――不止是聽覺,便是嗅覺、味覺、觸覺、視覺也一樣的敏銳。隨著自在法的修行、臥虎功的修行,他的五感每一日都在潛移默化的提升。


    程鵬眼見黑氣變成了紅霧,心中便是一動,難道:“這個莫非就是剛剛聽到的那個‘十二都天生殺幻魔陣’了麽?一團紅霧籠罩著,也不知道有什麽厲害的,倒是和紛飛的八門迷蹤雲煙陣有些類似。。。。。。”


    二十丈外的紅霧翻滾,吞沒了一切,像是一隻猙獰的巨獸。


    程鵬將注意力集中在了紅霧之中,心念電轉,念生念滅。。。。。。


    那紅霧便是陣――紅霧籠陣,陣在霧中,恰似滾滾紅塵,人世變化。程鵬忽而想起以前看的一些小說,大約是寫的洪荒的,多有盤古、鴻鈞,三清女媧,而這其中,卻更有一些陣法很是著名:


    周天星鬥大陣、誅仙劍陣、十二都天神煞陣。


    這三樣陣法,幾乎可謂人盡皆知。


    程鵬心道:“小說裏有十二都天神煞陣,這裏就緊跟著跑出一個十二都天生殺幻魔陣,聽著就令人頭疼。。。。。。”


    紅霧在翻滾,雪如鵝毛,已經在地上落了一層。


    白茫茫的荒野一眼望去,盡是銀裝。


    程鵬腳下是一片雜草,雪此刻已經將草蓋了起來,足足的有兩寸厚,他的腳脖子也都埋進了雪中。。。。。。


    這一年的第一場雪竟然便是這樣的大雪。


    程鵬將心一收,扭頭看向了別處,但見的官道上兩道高高的梗上落滿了雪,遠處的雜草不見,唯獨的青山茫茫,天地遼闊,萬籟寂靜之中,片片的雪花,輕巧的如風中飛揚的蒲公英般落下,便心中開闊。。。。。。


    程鵬心道:“都說‘瑞雪兆豐年’,來年一定是一個好年景――一定是老天爺都可憐我的穿越,送我的大禮啊!”


    這般一想,程鵬的心中便輕鬆了幾分,那紅霧之中的情形如何,他卻不去想了。


    此刻紅霧還未散去,便說明諸人平安,何須擔心?


    再說了,擔心又有什麽用處?


    雪落在了程鵬的頭上、雙肩,成了厚厚的一層,不見融化,貼著肉的地方,則已經化成了水,濕透了衣料,鑽進了肌膚。。。。。。


    雪落在地上覆蓋了腳麵,濕進了鞋,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意便鑽進了腳。


    程鵬的頭發濕了、肩膀濕了、鞋子濕了,但他卻並不覺著寒冷。。。。。。隻是那一絲絲的涼意鑽進了頭皮的毛孔,順著肩膀流淌,從腳下升起,反而透著一種別樣的舒爽,令他的心神變得分外清明。


    程鵬的睫毛上一落了雪,形成了兩道月牙一般的白色,眨了一下眼,雪便落了,他喃喃自語道:“這不會就是寒暑不侵吧?哥都到了這樣的境界了?恩,什麽無招勝有招,手中無劍心中犯賤的境界,都弱爆了。。。。。。我,他媽天才啊。”


    紅霧滔滔,雪落無聲,蔣天初人在陣中,於是程鵬便成了一個閑人,不由的就胡思亂想了起來。


    雪花越落越大,越落越密集,一片片的白,一片片的輕飄。


    程鵬拔出了右腳,震落了鞋子上的雪,撣了下雙肩,拍拍頭上的雪,又拔出了左腳,震了一下,呼出一口氣,心中暗想:“這種天氣,要是圍著一個暖烘烘的火爐,煮上一鍋的肉,和紛飛她們坐在一起。。。。。。”


    程鵬不由憧憬起那個場麵。。。。。。


    便像是白居易的那首詩中所寫一樣: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程鵬想到了溫馨處,卻覺著周圍的天氣似乎有些冷了――雪落無風,卻冷得凍人。


    於是他伸出了雙手,用力的搓了搓,嗬了一口氣。


    因為覺著有些冷,他便邁開步,跺著腳,來來回回的走。他的腳用力的踩在地上,發出一陣“呼哧呼哧”的聲響。


    扭頭看了一眼翻滾的紅霧,程鵬的心中便是糾結:“這紅霧倒是擋的正好,將上山的路全擋住了,害得我在這裏挨凍。。。。。。這世間都過了這麽長了,那個蔣天初難道還沒死?”


    若不是那一團紅霧,他此刻便能坐進廚房,灶膛便,喝熱氣騰騰的蛇肉湯。


    可再一想,若不是蔣天初過來,他何苦在這裏挨凍?


    隻能怪蔣天初!


    程鵬“哼哼”了一聲,咬牙切齒的蹲下來,用手指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圈,碎碎念的不停:“蔣天初你個死王八蛋,老子畫圈圈詛咒你。。。。。。詛咒你生孩子沒屁眼,找老婆是鳳姐,買方便麵沒有調料包。。。。。。”


    這廝也是真的無聊,居然在地上不停的畫圈圈。。。。。。


    一個圈圈,套著一個圈圈。。。。。。


    “我詛咒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人妖。。。。。。”


    “我詛咒你菊花被插。。。。。。”


    “。。。。。。”


    雪落無風,蒙蒙的雪花落下,天地都成了白的。


    遠處的青山身影朦朧的恍若虛幻。


    程鵬依舊在畫著圈圈。。。。。。


    “我詛咒你被八十歲的老女人來回的掄,在十二都天生殺幻魔陣中化成灰,魂飛魄散天崩地裂永世不得超生。。。。。。”


    “我詛咒你去死!”


    程鵬有些詛咒的沒詞兒了,最後便幹脆詛咒蔣天初去死,心裏便平衡了許多。


    既然手頭上不能夠占到便宜,那便口頭上占便宜;倘若口頭上無法占便宜,即便是心理上的勝利,也是勝利。。。。。。阿q精神那也是精神啊。


    至少程鵬感覺舒服多了,身上也不冷了,就連雪花都變得可愛了。


    可愛的像是天上落下的精靈。


    每一個精靈都是那麽的美麗、帶著人間沒有的聖潔。


    雪落無聲,地鋪了一層白色的毯子,延伸到了天地的盡頭,山戴了帽子,於是便連山也變成了青色。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間,忽而想起了一陣若有若無的笛聲,飄渺的靈異,程鵬側耳傾聽。。。。。。


    那一陣笛聲很美,程鵬聽得出是一種短笛,聲音分外的清亮,像是天山之上,聖潔的雪蓮花。。。。。。


    程鵬的心中不由便勾勒出了一個畫麵:


    天山的最高處一朵雪蓮綻放,這裏清冷風硬,天空分外的近,也分外的蔚藍,那一朵雪蓮便在白藍之間,反射了冰雪的光,天的光,太陽的光,形成了美麗的七色彩虹,讓人覺著一陣目眩。


    聽著那漸漸清晰的曲子,程鵬便跟著打起了口哨,合著拍子,一副陶醉的模樣。


    這樣的曲子他從未聽過,見獵心喜。


    程鵬心道:“這曲子聽著清新,不知誰吹的?”他從地上站起來,用腳擦去了蛋蛋的成名絕技――畫個圈圈詛咒你,迎著笛聲來的方向看去。。。。。。


    天地間一抹黑點似乎在移動,風雪阻隔了程鵬的視線,讓他看得不很清晰。


    但那應該便是吹笛人。


    遠遠的看著那個黑點,程鵬皺起了眉。。。。。。那人的笛聲聽著是不錯,但這樣大雪紛紛的天氣,卻要來到這人跡罕至的嵩王陵,其中卻透著一些不同尋常。程鵬不由深吸了口氣,心中有了計較:


    倘若是朋友便有酒肉招待;倘若是豺狼便送你歸西。


    黑點漸近,程鵬便看清了那黑影的衣服和身段:那人是一個女子,長得極為苗條,麵容卻是模糊,穿著一身黑底銀邊,綠、黃、紅三色相間花紋的衣服,短裙短袖,領口處還有一些銀飾。。。。。。


    程鵬嘀咕道:“苗女?”


    這女子的打扮,的確像是苗女,可頭上卻並未帶著帽子,一頭栗子黑的頭發微微卷曲,形成了一圈一圈的波浪,隨意的披散開。。。。。。


    笛聲顯得更加清晰了,程鵬聽的清楚其中的每一個音節。


    女子再近,程鵬便看清了對方的容貌。


    這女子有著小麥色的肌膚,眉眼清秀,頭上帶著一根用紅、白、黃、黑、青五色的絲絛擰成的發箍,嘴唇下則是一根短笛,便走邊吹,不見停下,一雙小麥色皮膚的手握著笛子,手指在孔上跳躍。。。。。。


    女子腳下不停,笛聲不停,手指不停,不覺便到了近前。女子的目光自然的落在了紅霧之上,過了陣子,便落在程鵬的身上:“你,和尚?”


    這女子說話發音,極為古怪,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的,勉強也可以聽得懂,活像一個老外。程鵬聽的有趣,故意學著太君的語調,回複道:“我滴,大大滴良民滴幹活,不是和尚滴幹活!”


    女子右手握著笛子,皺了下眉,哼了一聲:“你,不要學,我說,話。。。。。。不――然,我,殺,了你。。。。。。”


    程鵬心裏一個激靈,嘿嘿一笑,道:“好好,不學!”


    心道:“這個女的,看起來年紀不大,而且也不通世事,簡直就是小龍女嘛。。。。。。健康的小麥色,一定是經常鍛煉,短衣打扮,而且穿的如此清涼,應該是南方的人,而且還是少數民族。。。。。。等等,西南魔教。。。。。。”


    程鵬隻是心念一動,便猜出了此女的來曆――這個女子,應該是西南魔教的人。


    女子用笛子一指紅霧,問:“這,是什麽?”


    程鵬道:“這個啊。。。。。。這是一個陣法,名字叫做‘十二都天生殺幻魔陣’,究竟有多厲害,我也不清楚。你看看,現在陣法堵在我的家門口,我隻能在這裏凍著,多可憐?”說著,他便做出了一副可憐的模樣。


    女子看著程鵬的模樣,一身單衣,肩膀早就濕了,心中便生出同情來――或者說是同病相憐,說道:“是。。。。。。烏列吉雅和你一樣,也穿,著單衣,真,的很――冷,他們,真的可惡,怎麽。。。。。。”


    程鵬心道:“這女的簡直就是一張白紙啊,什麽都不知道,還這麽好哄。。。。。。對了,烏列吉雅,這名字怎麽像是俄羅斯人?”


    且不說程鵬心中的疑惑,那烏列吉雅用生硬的語言,幫著程鵬聲討了一番,才說道:“這樣――好冷!”


    程鵬問:“烏列吉雅,你冷麽?”


    程鵬看著烏列吉雅,她隻是穿著一套短裙、短衣,胳膊和腿已經變得紫紅,顯然是凍得厲害了。程鵬說著,便脫下了自己的甲克,將衣服扔給此女,說道:“披上吧,小心凍壞了,怎麽穿著半袖就出來了?”


    程鵬說的有些快,烏列吉雅便聽不太懂,回答的似是而非:“我,著急,找人。”


    程鵬的語氣很是柔和,問:“找什麽人呢?”


    “找,找蔣。”


    烏列吉雅說了三個字,程鵬便知道她是來找蔣天初的。


    這個姑娘披上了衣服,顯得好了一些,程鵬說道:“烏列吉雅,你要找的那個人,是不是個子高高的,大大的,沒有頭發,也沒有眉毛?”


    烏列吉雅連連點頭。


    程鵬吸了口氣,斟酌了一下語氣,用詞,聲音更是柔和了幾分,說道:“烏列吉雅,你要找的人就在那團紅霧中。。。。。。等等,你不能進去――”程鵬話剛剛說了一半,烏列吉雅便要進陣,被程鵬一把拉住了。


    程鵬道:“聽我說完!”


    烏列吉雅點點頭,停下來。


    程鵬又看了她幾眼,就覺她和紫兒她們一般,單純而率真,有些話不知道應該如何對她去說,心道:“這樣的一個好姑娘,我該怎麽和她說呢?直接說,那她的心中豈非就要多出一些灰暗?”


    程鵬深吸一口氣,說道:“烏列吉雅,來,蹲下,用衣服下擺把腿包上,這樣暖和一些。你是怎麽來的這裏呀?”


    烏列吉雅蹲下來,包住了自己的腿,蹲在程鵬的跟前,說道:“是。。。。。。阿姆,跟――”


    她一邊說一邊比劃,用詞時而顛三倒四,時而就將一些詞給省略了,程鵬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烏列吉雅的母親竟然是西南魔教的教主,而烏列吉雅便是魔教的聖女。


    這一次烏列吉雅便是隨著蔣天初一道見見世麵的――大約是教主也覺著自己的女兒太過於單純了一些。


    程鵬是一個很好的聽眾,一邊聽,還一邊問,等烏列吉雅說完了,才道:“哦,原來是這樣呀?這一路上都看見什麽了?”


    烏列吉雅已然忘掉了蔣天初,興致勃勃的和程鵬紮成了堆兒。


    一聽程鵬問起這個,烏列吉雅便“哼哼”了一聲,揮了揮自己的小拳頭,說道:“好多壞人,都對。。。。。。指指點點,罵人――”


    “恩,都是一群壞人,應該好好教訓他們,怎麽能罵這麽可愛的小姑娘呢?”


    程鵬同仇敵愾,便是用腳趾頭想,也都知道:烏列吉雅露著大腿,胳膊,招搖過市,不被人指指點點,才是奇怪呢。隻是程鵬對這些人也沒什麽好感,他和葉紛飛一道進城,也是屬於被指指點點的。


    烏列吉雅道:“對,壞人。”


    程鵬道:“他們絕對是羨慕嫉妒恨。。。。。。好了,烏列吉雅,心情好些了麽?”


    烏列吉雅連連點頭。


    程鵬又問:“這裏的天氣這麽冷,你怎麽不換一下衣服?那個誰真不是東西!”


    程鵬不想提起蔣天初,於是便“那個誰”了,烏列吉雅又是讚同的點頭,跟著便用生硬的語言數落了起來。。。。。。


    程鵬附和:“原來這廝就是一個真禽獸啊,這樣的禽獸,應該是死啦死啦滴的。你看,烏列吉雅是多麽的可愛,這麽一路辛辛苦苦的跟著他,他居然連一件衣服都不給買――烏列吉雅沒有離開過家,他可是大江南北的跑呢。。。。。。”


    言而總之,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蔣天初不是個東西。


    烏列吉雅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可是!”


    程鵬道:“不說這個了,丫頭,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烏列吉雅的連連點頭,道:“好啊好啊。。。。。。”


    程鵬嗯嗯啊啊了幾聲,清了清嗓子,說道:“講故事之前呢,應該清清嗓子,這是一個態度問題。那個。。。。。。烏列吉雅,這個故事呢,說的是一個叫做寧采臣的讀書人,和一個女鬼之間的故事。。。。。。”


    程鵬將《倩女幽魂》娓娓道來,那模樣,便像是一個哄騙小蘿莉的怪蜀黍,也像是等著小紅帽的狼外婆。


    “那個寧采臣啊,是個傻蛋。。。。。。傻蛋啊,就是笨蛋的意思,笨蛋呢。。。。。。”


    “哦,原來雞下的蛋叫雞蛋,笨蛋就是兩個蛋,傻蛋就是寧采臣,可是我還是不懂傻蛋是什麽意思啊。。。。。。”


    “這個咱們還是聽故事啊。。。。。。”


    烏列吉雅的語言天賦還是不錯的,和程鵬白了一陣,說話便流利了許多。


    程鵬繼續給他講故事。


    於是。。。。。。蔣天初徹底被烏列吉雅拋到了九霄雲外,忘了個一幹二淨――一個沒有頭發,沒有眉毛的家夥,怎麽能夠有好聽的故事重要?程鵬講著故事,講著講著,嘴角便咧開了岔,得意萬分。


    烏列吉雅聽的很認真,問:“蘭若寺怎麽會有鬼?沒有和尚麽?”


    程鵬胡謅道:“那些和尚呀?一個個都被姥姥給吃了。樹姥姥成精之後,和尚們要殺樹姥姥,樹姥姥就問了:你們這些臭和尚要殺我,我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了?和尚們說:你現在沒有做,但是以後一定會做,所以現在就要殺了你。。。。。。”


    “這些和尚太可惡了!”


    烏列吉雅再次揮了揮自己的小拳頭,表達自己對和尚的憤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蒼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天藏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天藏風並收藏蒼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