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王陵前,程鵬不由的片刻駐足,心中生出了許多繁冗――這本是一個死人沉寂之處,但後來被一隻狐妖占據了,狐妖便在他的身邊;後來他就和狐妖一起住在了這裏,這便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港灣:


    家。


    這是一個多麽溫馨、多麽令人心動的詞匯呢?


    然而程鵬隻是駐足了片刻,便開始朝著山上走,他的腳邁出了一步,便落在了青石路上。葉紛飛牽著程鵬的手,也隨之踏足青石路上。


    彷徨是冥冥中的一種巧合:


    當程鵬走出山穀山洞之後,天上落下了第一片雪花,消弭在了他的腳下。


    當程鵬一腳踏上了嵩王陵的青石路的時候,雪花飄落,繁茂的就像是片片凋零的櫻花,芳華刹那。


    程鵬的心中依舊想著從前的事,走了一步。


    葉紛飛跟著他走了一步,從襯衫的兜裏取了口罩,戴在了臉上,說道:“都到了這裏了,卻心不在焉的,想什麽呢?”


    程鵬道:“我想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那時候我騎著三輪車,你跨坐在車子的邊沿上,當時的天又熱,路又難走,我都要累的虛脫了――真不知道當時怎麽就那麽逞能?好像第一次走的並不是青石路啊。”


    程鵬一說,葉紛飛便也回憶了起來,說道:“甬道是過一段路,便有一段石階的,走這裏,怎麽上的去?”


    程鵬道:“所以你便帶我一頭紮進了茂密的林子裏?好家夥,最後我以為都要撞樹了,後來才知道那是幻陣。。。。。。雖然過了這麽長時間,可我依舊不知道那個幻陣究竟是怎麽弄出來的。”


    葉紛飛問:“想知道?”跟著她便一眯眼,笑了起來。


    程鵬的心如貓抓,忙道:“當然想啊。”


    葉紛飛看他一眼,說道:“這樣啊。。。。。。偏偏就不告訴你!別這幅模樣,等今日的事了了,你回去好好的讀書,將我收藏的那些經書都讀完――記得了,是認認真真的讀完,不是敷衍了事啊。。。。。。”


    “哦。”


    程鵬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下子軟了,顯然對讀經這個工作很是無愛。


    “精神點兒!”葉紛飛吃吃的笑,說道:“你讀完了經,然後一本經,寫一篇讀後的感悟給我,我看著滿意之後,可以考慮告訴你答案。”


    程鵬麵罩下全是苦色,就像是吃了黃連一樣,可憐巴巴的說道:“這條件也太難了吧?那些書每天看,會頭大的。”


    葉紛飛右手抬起,伸出一根手指來晃晃,說道:“這隻是第一個條件!”


    “還有第二個?”


    “第二便是要你將眼功的一徹底含住,你現在做的很牽強。”


    “三呢?”


    “三還沒有想好,後麵添加吧。”


    葉紛飛說的開心,程鵬卻聽得越來越軟趴趴的,心裏暗道:“紛飛啊紛飛,這是鬧那般呢?你是我老婆,又不是我老媽?”當然了,這樣的話,他也隻是在心裏吐槽一下,可不敢說出來。


    說話的時間裏,二人已經走過了一段路,三個用木頭做的柵欄出現在了二人眼前。


    這個東西就是用來堵人的,若是有人的話,那裏一站,門就把死了。


    程鵬看了一眼木柵欄,說道:“木柵欄很新,是用這裏的木頭做的――他們竟然砍了咱們的樹,當真可惡!”


    葉紛飛一指木柵欄的兩邊,問:“這兩個燈柱呢?”


    燈柱的柱體是木頭的,不過上麵的盛放油脂的碗,卻是銅的,隻是已經被火熏成了黑色,但顯然還是一眼能看出來,那是金屬的材質。


    程鵬道:“帶回去,洗一洗,吃飯能用。”


    葉紛飛“吃吃”的笑,心中隻覺這個時候的程鵬很是可愛。


    “走。”


    程鵬並未搬動木柵欄,而是徑直走了過去,在走到了木柵欄跟前的時候,右腿“砰”的一下抬起,就像是踢出了一腳標準的正步一般,腿部的肌肉在一瞬間繃緊,腳麵的肌肉也在繃緊,而後落在了柵欄的橫杠上。


    “哢嚓!”


    程鵬的腿很硬、很有力,足有碗口粗的木柵欄的橫杠,一下斷成了兩截,斷口處滿是兩三寸長的,尖銳的茬子,看著無比猙獰。


    這樣的力量。。。。。。程鵬自己的心裏都驚訝了一下,他本是想要將柵欄挑飛的,誰想到竟然是一腳兩段。


    程鵬頗是不信,扭頭問葉紛飛,道:“紛飛,我的腿何時這麽有力了?”


    葉紛飛道:“隻是你不自知罷了。”


    程鵬道:“我想想。。。。。。也是啊。”


    程鵬心中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這個道理說來也簡單,不過一句詩便能概括了,那便是“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這就和人在不照鏡子的時候,看不見自己的模樣一樣。


    程鵬舒了口氣,說道:“對於一個人的變化,感覺最明顯的往往不是自己,而是身邊的朋友、親人,我不能感受到自己的變化,但你感受到了。”


    “對。”


    葉紛飛慢慢的走,手溫柔的牽著程鵬的手,微微的抬頭看天,看著那繁茂的雪花一片一片的飛落,說道:“盆兒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厲害呢,剛剛我在你的背上,看著你跑的好快!”


    程鵬問:“有多快?”


    葉紛飛道:“比馬兒都要快――不,最好的馬兒也不如你快。若是一匹馬要和你比耐力,一定會炸了肺。”


    “這。。。。。。這也太誇張了吧?”


    程鵬張了張嘴,心道:“那我不成了超人了?”


    葉紛飛目光很亮,看了他一眼,帶著笑意說道:“這是事實。”


    程鵬故作猶豫,然後道:“好吧,我接受這樣的事實。”


    “虛偽。”


    程鵬撇了撇嘴,二人的眼前再度出現了攔路的東西――一口還剩著湯的鍋,正架在架子上,下麵的火已經隻剩下灰燼。


    程鵬此刻豪情萬丈,朝著鍋去。


    然後一腳飛起。


    “砰!”


    黑乎乎的大鍋,就像是被踢翻起來的王八,在天空翻滾著,朝遠處落去,裏麵的湯水飛濺而出,撒的到處都是。


    “當啷――”


    鍋劃著一條拋物線落在了一頂白色帳篷的頂上。


    然後一切都停止了。


    程鵬道:“當你的身前有東西攔住了去路,那麽你就應該一腳踢飛它,然後繼續朝前走,就像是這樣!”


    葉紛飛揉了揉自己的腦門,別過頭去,一副我不認識他的表情。(.好看的小說)


    然後他們走過了第一個帳篷。


    幸好帳篷沒擋道,不然帳篷都被程鵬拆了――他絕對幹得出來。


    走過了第一個帳篷之後,程鵬就又看見了一口鍋,很是興奮的朝著那口鍋走過去,抬腳就是一下。


    便聽的“咣當”一聲,鍋飛了。


    葉紛飛很是無語,語氣中帶著一些寵溺和斥責:“你幼不幼稚?”


    程鵬舉起了右拳,嘿然道:“從現在起,我叫龍傲天,我要逆天,你不懂。”


    “哎。”


    葉紛飛一手扶額,不再理他。


    程鵬就這樣的橫衝直撞,走過了第一個帳篷,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一口一口還帶著殘羹的鍋,紛紛在他的腳下飛起,然後扣在了帳篷上。然後他便看見了一個兩丈多長,一丈多寬的長方形帳篷。


    程鵬小聲道:“這就是中軍帳麽?終於到地方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朝著中軍帳走去。


    他走到了中軍帳的門口,毫不停留的掀開了簾子,走了進去。這裏的布置他一點兒也沒有顯示出陌生來――因為這裏有多少人,在什麽地方,葉紛飛都已經告訴他了,更何況現在葉紛飛還在身邊?


    現在的七個軍帳都是空的,因為該死的已經死了,這裏就隻有兩個人:


    呂尚和他的小廝。


    程鵬掀開簾子進去的時候,小廝正在席子邊上給呂尚擦臉,他的動作有些顫抖,這麽大冷的天,竟然都出了汗,顯然是聽見了外麵的動靜,受了一些驚嚇。


    他的模樣讓程鵬很滿意。


    程鵬道:“我來了。”


    呂尚坐了起來,五十三歲的呂尚看起來更像是六七十歲的模樣,花白的胡須都在顫抖,直勾勾的盯著程鵬。


    程鵬摸摸鼻子,說道:“我承認,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我已經死了很多次了。不過很可惜,你的眼不是鈦合金的,也不能放死光,所以也隻能看看。。。。。。那麽,就讓我們談談吧,這很有必要。”


    程鵬說著,便在呂尚身前的矮幾上坐下,腿自然的一架,雙手放在了腿上。


    他沒有等呂尚說話,因為他也不需要呂尚說話。


    “首先,我來說一下接下來的要求,很簡單――我說,你聽,不許反嘴――”


    程鵬蒙著頭套,讓呂尚看不出他的表情來。


    但這一句話卻很刺激人――當然,也很霸氣。


    葉紛飛聽的眼睛一亮,炯炯的看著程鵬,無視了呂尚這個凡人的存在。此時此刻,她的眼中隻有程鵬而已。


    呂尚激動的叫道:“你這個亂臣賊子,我――”


    “啪。”


    呂尚激動的叫了半句,然後便戛然而止。


    程鵬看了看自己的手,搖搖頭,又看看呂尚,說道:“我想我剛剛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首先,我說,你聽,不許反嘴!對於你剛才的汙蔑,我會暫時保留,等一會兒再向你討要賠償。”


    程鵬說到這裏,停了一下,很是玩味的看著呂尚,戲謔道:“當然,我希望你能夠不聽話,因為這樣我可以獲得更多,不是麽?所以一定要注意啊。。。。。。你一定要沉住氣,不然你便是傲來國的罪人!”


    “你――”


    程鵬聲音一沉:“閉嘴。”


    他的手和嘴一樣快,一巴掌抽在了呂尚的另外一邊的臉上,恩,這樣一來,兩邊的臉蛋顯得對稱了。


    程鵬道:“你看,都說讓你不許反嘴了,聽不懂人話麽?”


    程鵬抽了呂尚兩個嘴巴,有一種很解氣的感覺,身上的骨頭都輕了二兩。便有些飄飄然的說道:“接下來,我會陳述一個事實,請注意,這不是談判,而是你必須答應――雲州是我的,這是原來的條件。”


    的確――程鵬沒有和呂尚扯皮,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說完了這一句,程鵬便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一般。


    呂尚氣的渾身哆嗦,卻不開口,牙齒都咬出了血,血便沿著嘴角流下,看著有些風燭殘年的味道。


    但他在這裏本就是無所依靠的。


    程鵬再次開口:“然後我要說的是,就在今早,你們做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作為補償,和雲州相鄰的州縣,以傲來國所屬之城為兩國邊界,對著我方的城門必須封死,城牆改為尖頂,不能駐兵。”


    呂尚怒道:“這個要求,我傲來國決不答應。”


    “你們必須答應!”


    程鵬依舊用的是陳述句,仿佛就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不緊不慢的語氣,就像是整個天下,都在他的手中一般。


    他陳述完了事實,又給了呂尚一巴掌。


    “鑒於你三次在未經我同意的情況下說話,打斷了我,所以傲來國和我國邊界相鄰的城池,必須將三方城門封堵,隻留下唯一城門,城牆三麵製成尖頂,條件如上。”


    程鵬看了一眼呂尚。


    呂尚聽了新的條件,渾身都在打晃,看樣子隨時都會死掉。


    小廝盡職盡責的扶著呂尚,所謂主辱奴死,小廝也用一種憤懣的眼神看著程鵬。


    程鵬不屑和他對視。


    他習慣性的停住了話頭,繼續想條件。


    “傲來國與我國之貿易,隻能由我方單邊設定關稅,凡我國之民眾,傲來國不得征收關稅、城門稅;若我國人犯法,傲來國不得單獨審判,須移交我國。。。。。。如上,咱們簡單一些,這兩個條件,必須答應。”


    程鵬想到的東西不多,但也絕對不少,這兩個條件已經足夠的驚人了。


    葉紛飛眼中盡是笑意,開始給程鵬揉捏肩膀。


    程鵬道:“接下來的條件,是可以談的,不,這隻是一個選擇題,沒得談――你們可以選擇一,也可以選擇二,還可以選擇三。。。。。。”


    程鵬豎起了三根手指,搖晃了一下。


    “一,每年賠償我國一萬兩白銀;二,每年十萬斤鐵礦;三,每年十萬斤糧食。。。。。。這三樣,你們可以任意選擇,不需要你們賠償多久,三年足以。你現在可以考慮一下,想好了就開始寫吧。”


    然後程鵬便不再說話,隻是看著呂尚。


    呂尚已經很老了,傲來國不厚道啊,讓這麽一個老家夥過來,找羞辱啊。


    沉默――空氣似乎變得沉重了,壓抑的人都難以呼吸。


    呂尚在小廝的服侍下,漸漸好了一些,才頹然道:“這樣的條件,便是國主答應,傲來國的百姓也不能答應。”


    程鵬譏諷道:“百姓是個屁?你當我很無知麽?隻要你們國主答應了,隻要你將合約寫的漂亮一些,那百姓怎麽能明白?你不會?不會,我可以教你嘛。。。。。。”


    呂尚不語,隻是盯著程鵬,樣子像是要吃人。


    程鵬很是厚顏無恥的說道:“你看,合約呢,你們可以單方麵的寫成封賞。就說三公主生性頑劣,在雲州的時候,遇到了一位高人,這位高人要教化三公主,於是呢,你們國主聽了,很高興,就要封賞這位高人。。。。。。”


    顛倒黑白――這是赤裸裸的顛倒黑白,連一塊遮羞布都沒有。


    程鵬恍若不覺,繼續道:“本來呢,這位高人是不願意受到封賞的,但是你們國主硬是不肯,我這位高人也沒辦法,就隻能勉為其難,將雲州收了。然後你們國主還感覺不夠,於是就決定另外增加封賞。。。。。。”


    好吧,聽到這裏,呂尚的臉都綠了,看著程鵬的模樣,就像是看一個怪物。


    程鵬很是享受他的目光,道:“你看,事情就是這麽簡單,大家都有麵子,多好?”


    然後呂尚果斷的就暈了過去。


    程鵬坐在那裏,沒有動彈的意思,對那小廝道:“吧你的老爺弄醒了,可別死我這裏。天地良心的,死這裏就麻煩了。本來還想把他的鼻子切下來呢,現在看看還是算了,怎麽說也要尊老愛幼。”


    這話說的,多冠冕堂皇呢,就連葉紛飛都恨得牙癢癢,偷偷的在程鵬的背後捏了一下。還尊老愛幼,尊老愛幼,幹嘛抽人巴掌?


    葉紛飛低下頭來,貼著程鵬的耳朵,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無恥。”


    程鵬道:“誰說的,我牙口好著呢。”


    “哼。”


    小廝不敢怠慢,在程鵬吩咐之後,就忙想辦法,掐人中扇風,總之要讓老大人醒過來才行――不然他一個下人,可怎麽辦呢?


    程鵬就在矮幾上坐著,等著,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模樣。


    折騰了一陣,呂尚終於是醒了。


    呂尚很是認命的起草了一份文書,交給程鵬看。程鵬拿過來看了一下,該有的實惠也都有了,隻是變成了封賞,麵子上光亮了很多。程鵬點點頭,又將文書拿給葉紛飛看,葉紛飛看了也沒問題,湊在程鵬耳邊道:“可以了。”


    程鵬道:“紛飛,你用線文起草一份,實話實說。。。。。。”


    葉紛飛一笑,點點頭,便潤了筆,自左向右的寫了一片,看著卻比呂尚寫的短多了,就像是排成了一列的螞蟻一樣。


    葉紛飛寫完了,程鵬看了一下,很是滿意。


    “好了,那就簽字吧。”


    程鵬簽署了自己的大名,然後在國名那裏寫了“鳳凰”二字。


    呂尚也簽署了姓名,國別。


    於是一切就搞定了。


    程鵬道:“那麽,我們就先走了。對了,這雲州的四個城,你明日就去,宣讀旨意。另外我會叫人和你一起去,你宣完了旨意,他們便會宣我的命令。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拒絕,不過!”


    呂尚苦笑。。。。。。木已成舟,拒絕又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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