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周烈有些驚訝,“害怕桑甲?你還有怕的人?”他對此很是奇怪。


    龍五是進了洗髓境的武者,差一步便可嚐試打通九脈中的一脈,從而打開修行的大門,成為一名靈者。


    這讓衛所很多人都羨慕不已,期待他成為靈者的一刻,哪知道他卻選擇了另一條修行的路……一條艱難崎嶇更為難走的路,咳,周烈也不知道他的選擇是對是錯,但卻知道不管龍五如何選擇,以他的性格天賦,都必將有極光明的前程,也將在不久後讓很多人知道他的名字,這樣的人……也會怕一個僅打通兩脈剛入知微境的靈者?


    哪知龍五搖頭說道:“不怕他,怕村長。”


    周烈盯著他的眼睛,微微挑眉,說道:“在桑甲出手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很不安,難道是來自那老頭?”


    “他也有些害怕。”


    “誰?”


    “桑甲。”


    “他本來是想殺了那小子,卻怕了。”


    周烈神情化作惘然,有些不解,“我知道那老頭五十年前是參加過北山會戰的老兵,可終究隻是個武者,桑甲為穹靈學院教習,自有手段,何必怕他?”


    龍五將手中刀鞘緊緊握住:“靈者也是人,一刀也得死。”


    哈哈一笑,周烈將手搭在他的肩頭,說道:“那倒是,不過......”他的表情有些惋惜,“你真的不考慮走修靈這條路嗎?以你的天賦......”


    龍五打斷了他,抿了抿嘴,說道,“我有我的路。”周烈知他性格,也不再勸。


    兩人的臉色被火光映的忽暗忽明,就在周烈想找個地方睡下時,龍五忽然道:“那小子有些奇怪。”


    李江流是周烈心中的“好兵苗子”,這次有意求水月郡主給他個出身,好讓自己可以帶回去進懷水衛入軍籍,聽龍五提起他,立馬來了興趣,問道:“有何奇怪,不過別說,這小子有血性,、敢打敢殺,還有些小手段,和這樣的人上戰場也不錯,保不準哪次他就能靠揚沙子救了身邊人一條命。”


    他之所以把李江流的“小手段”說在前頭,是因為知道龍五這人做事簡單直接,反感有人用謀使詐,怕李江流真進了懷水衛龍五會給他難堪。


    卻不知龍五連提都提,隻是說道:“我觀察過魏長通,此人定是戰場下來的老兵,無修行天賦,卻侵潤武道多年,手上不知有多少人命,那小子硬挨了他兩鞭子,沒受傷,不容易。”


    周烈想了一下,說道:“那小子很多招數和軍中戰技很像,也許和這有關。”


    “是軍中搏殺技,本來無奇,但他用的純熟無比,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的老兵才能擁有的臨陣經驗,也就是靠著這些經驗,魏長通的鞭子才沒有真正傷到他,甚至被他出其不意的打下馬車。”


    “那這就怪了,懷水村這些日子也就遇到幾次馬賊,他不可能在這期間就擁有這麽豐富的臨陣經驗.......”


    “是很奇怪,但最奇怪的是他的眼睛。”


    “他眼睛怎麽了?”


    “他眼睛裏有好多情緒,看起來很悲傷。”


    周烈一陣無語,尋思這不是形容那些喜歡遊山玩水的詩家用的詞嗎,又問了龍五一些話,可龍五很少像今天這樣說這樣多的話,嘴巴有些疲憊,索性就住口不言,將周烈當成了空氣。


    周烈沒招,又見其他唐騎都躺地上睡了,就也臥在地上,自語道:“李江流……那小子很悲傷?”


    .......


    ……


    坐在門檻上看月亮的李江流確實很悲傷。


    不光是悲傷,他還喜悅、憤怒、憂慮、畏懼......幾乎所有人類的情緒此刻都混雜在心中,攪的他幻視幻聽,頭疼欲裂,想哭想笑想撕心裂肺的哭一場。


    這些情緒來自前天在碑林裏進入他身體內的那團黑色事物。


    那團黑色在昨天開始在體內蔓延,各種各樣的情緒也開始滋生,在李江流有些惶然的檢視自己體內的那團黑色時,無比震驚的發現,就在那團黑色裏,藏著很多的殘缺記憶和感受。


    在那一刻,他像是瞬間生滅了幾十次,撲麵而來的海量信息差點就將他淹沒,他的腦袋裏出現了無數畫麵。


    有一個人,生前性格懦弱,但加入唐軍後,在戰場上親眼目睹同鄉好友慘死,從此性格大變,剛烈勇猛,在北山會戰時手刃四個莽人,最後被一箭穿心而死。


    他將他的不甘給了李江流,同時也將他在戰場上所得到的經驗移植到了李江流身上。


    有一個人,本是賣貨郎,因生的高大參軍成了重甲步兵,北山會戰時他手持重盾保護身後隨軍靈者,卻被一身手極為靈活的莽人跳到了身後,頭顱被人砍掉一半。


    他將他的憤怒給了李江流,還有他臨死前一刻對戰鬥的感悟......


    極多的畫麵和感悟,像股洪流一般匯入了李江流腦海,也直接將他的戰鬥經驗直接從普通變成了百戰老兵。


    ......可副作用是,那些魂靈死前的情緒也都帶給了李江流,讓他根本無法平靜下來。


    李江流終於明白,那團黑色就像是具有超大存儲量的硬盤,將魂靈的各種信息記載在裏麵,來到自己體內後又將信息慢慢釋放出,把自己的腦袋搞成了一堆漿糊。


    好在,那些無法計數的情緒隻在開始時狂猛爆裂,隨著時間推移便慢慢淡去,而魂靈們對於戰鬥的各種感悟,卻是被李江流直接消化變成了自己的戰力。


    可就是隻殘存一點的各種情緒也還是讓李江流有些吃不消,根本平靜不下來。


    既然平靜不下來,枯坐在門檻上的李江流索性就站了起來想去睡覺,被各種情緒折騰的迷迷糊糊的他忘記今天來了特殊的客人,還像往常一樣抬步就要上他的樹中閣樓。


    卻不想剛一步踏在樓梯上,就發現身體前麵好像有一層黏糊糊的東西,而且還是透明的,像是小時候玩的肥皂泡。


    “這是什麽玩意。”他感覺很煩,很躁,脾氣瞬間很不好,他狠狠的對著那層無形的牆撞了過去......


    九公子是個很講規矩的人,他對自己講,當然對別人也講。他之前和通通談過,將樹中的閣樓暫時的租了下來,通通點頭了,那這裏便是他的空間,所以他為他的空間設置了一扇門,一扇用靈力搭建的門。


    李江流用力撞過去,就等於撞向九公子,所謂螳臂當車便是如此。


    所以李江流和無形的牆接觸的瞬間,便飛了出去,感覺很疼。


    這股疼痛感來自他的心髒。


    他的心髒裏一直蟄伏著一束紅光,那是他心痛毛病的來源。


    此時這束光動了,如同冬眠後醒來的蛇。


    這條蛇在李江流心髒裏蠕動著,對著那麵無形的牆吐著信子,垂涎欲滴。


    之前藏在他體內的那團黑色也動了,閃電般撲向了他心髒裏的那束紅光,憤怒饑渴。


    刹那間黑紅相遇。


    他感覺自己的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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