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馥濃等在樓下,斜身靠著戰逸非送自己的奔馳車。車後座躺著一大叢精美紮束著的百合與白玫瑰,白花、黃蕊、綠葉襯托,加上與綠葉渾然不分的綠色包裝紙,分外樸素清淡。


    時間還早,等人的時候,催債的又打來了電話,嘰嘰呱呱一通廢話,說什麽你現在不是在一家有錢人家的集團企業嗎?那家人家不是還有個女兒,你想辦法把她騙上床,這點小錢哪裏還是問題。那人一邊說一邊還嘖嘖歎息,感慨自己若能有方馥濃這樣的好皮囊,怎麽也該是某個億萬富翁的乘龍快婿了。


    上戲的那個活動還得全國巡回宣傳,一時半會完不了,這個月的120萬他本來看好從夏偉銘這兒撈,但好容易擺平了那個刺頭兒,再撈錢恐怕就不可能了。幫助戰逸非繳回大權隻是順便,他知道采購、生產才是一家企業花錢的大頭,與其落在趙洪磊那種蠢材的手裏,還不如攬到自己手下。


    電話那頭仍在聒噪,方馥濃不免思想放空,他最近有些著急想離開上海,這念頭隨著與戰逸非越混越熟反倒日益強烈,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麽。


    方馥濃正在心頭掂量著把戰圓圓騙上床的可能性,腦海中女主角的哥哥就現了身――遠遠看著,戰逸非人高腿長,麵龐清俊,不長不短的黑發打理得挺精神。


    他像一筆淺絳的山水,像一段悱惻的羈絆,像一個帶應許的誡命,走了過來。


    驅車去郊區的墓園,盡管出發得挺早,高架上還是有些堵。方馥濃把自己的手機遞給身旁的男人,說,路上時間可能會比較長,裏頭有一份我對公司發展的建議,有待完善,你可以先看著打發時間。


    所謂的“有待完善”簡直就是完美無缺,這份文檔裏清楚寫著覓雅產品問世之前的產品規劃、品牌建設、廣告投放,以及產品問世之後的渠道建設、業績目標乃至……公司的上市規劃。


    “你連公司上市都想到了?”戰逸非很吃驚,他確實有讓覓雅上市的計劃,而且野心不小,他打算脫離榕星集團獨自上市。[.超多好看小說]


    方馥濃微微一笑,“你難道沒想過嗎?”


    戰逸非想了想,以個自認挺中肯的語氣勸告對方,“你知道麽,老板都喜歡能幹的員工,但不喜歡太能幹又太自以為是的員工。”


    “因為那些老板都是笨蛋,你和他們不一樣。”這男人開車十分專注,隻是微微側眸瞟了對方一眼,又轉回頭去正視前方,語氣輕浮地補上一句,“你是知人善用的聰明人。”


    戰逸非輕哼一聲,不能自認是個笨蛋,隻能選擇沉默了。關掉了那份文檔,又打開對方的聯係人列表。結果居然發現,裏頭空空如也,沒存下一個聯係人的信息。他忍不住問:“你不存別人的手機號?”


    方馥濃點了點太陽穴,“都在這裏。”


    “真的?”戰逸非露出一臉不信任的表情,隨即就問,“我的手機號?”


    方馥濃報出一串數字,挺流利,一個不錯。


    “圓圓的?”


    又是一串,依然正確。


    戰逸非埋下臉,心想這些還太簡單,尋思一會兒,問:“趙洪磊的?”


    方馥濃轉臉看他一眼,慢慢報出一串數字,前十位數不打一個磕巴,到最後一位的時候停下來想了想,然後挺坦誠地說,“最後一位數字是5還是7,忘了。”


    戰逸非掏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前十位沒錯,最後一位是7。


    他輕輕笑一聲,“你還真是個奇人。”


    “也有忘記的時候,不過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音就會想起來。”


    戰逸非再次打開那份品牌規劃文檔,自己歸納念出了其中一段文字:“colormiya與missmiya兩個品牌百分之百覆蓋屈臣氏dymiya則以精品百貨為進駐目標,比如,正業廣場……”他沉下臉來望著對方,自己打斷了自己的話,“覓雅不走這個渠道。”


    知道對方緣何那麽反感,方馥濃也不看向身旁,反倒繼續替他說下去,“正業廣場是國內百貨行業的no.1,時尚品專櫃的覆蓋率同樣是國內第一,尤以珠寶、化妝品等高端消費品盈利不菲,其營業利潤比重仍在遞增。”頓了頓,“你知道嚴欽最近在幹什麽?”


    “他還能做什麽?殺人放火,奸淫擄掠?”


    “他前兩天在河南,代表正業集團與漯河市人民政府簽訂了舊城改造的協議。‘十個河南九個騙,還有一個是教練’,打著要改變這個現狀的旗號,政府出麵直接將居民宅基地收為了國有,又以低價供給了正業集團進行商業改建。漯河的人口密度僅次於省會鄭州,這兩年經濟發展飛速,一旦舊城改造成功,結果當然是貧益貧,富益富。”方馥濃轉眼看著戰逸非,還裝模作樣歎了口氣,“老大,你好歹是一個總裁,消息不能這麽不靈通啊。”


    公關先生沒嗆自己老板的意思,可對方卻自己瞥開了眼睛。方馥濃忍不住側臉望了戰逸非一眼,看他故意避著自己的目光看向窗外,卻抿緊著嘴唇,一言不發。


    該是生悶氣的樣子,不過氣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好比一隻貓,如果把爪子收起來露出粉嫩嫩的肉墊,就討人喜歡到死。方馥濃笑了笑,突然放開方向盤,掰過這小子的下巴,湊臉過去吻他的嘴唇――動作幅度太大,身子帶到方向盤,奔馳扭晃一下,跟在後頭的車輛馬上鳴響喇叭示警。


    “喂――”


    四唇相貼,連舌頭也伸了進去。不顧差點闖禍,方馥濃重新坐回駕駛座,大笑著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也瘋顛顛地摁響了幾下車喇叭。


    “知恥才能後勇,至少你目前做到了前一半。”停了停,補充說,“當然,覓雅產品上市,歸根結底還是綜合銷量的提升。正業廣場並不是國內唯一的零售業巨頭,何況在電商衝擊下,總體零售業銷售額也在萎縮。我建議先公關入駐屈臣氏,隻不過屈臣氏扶植自有品牌,入駐本就不容易,入駐後促銷展台能不能拿到,拿到以後位置好不好,這都關係著品牌能否一炮而紅,短時間內紮根市場。”


    堵了一陣子,而後就一路順風順水,停車在墓園的停車場。兩個男人走了一段不短的路,停在了一塊墓碑麵前。


    雲浮得高,風還帶著點涼,墓園裏種植著一排排柏樹,整齊錯落,蒼勁挺拔。有些人在燒紙,有些人在哀哭,清明時節的墓園不會寂靜無聲,但總一種莫名的冷清之感徘徊四周,砭人肌骨。墓碑上嵌著一張不太年輕的女人的黑白照片,圓臉,圓鼻,還有一雙圓溜溜的豆眼,和戰逸非半點不像。方馥濃不及細看,隻是說,我還以為來祭掃你媽。


    “我從沒說過是來祭掃我媽。”將手中的那束素雅的花放在照片下,戰逸非挺平靜地補充說,“我媽死的時候,我舅舅沒給她立碑,說是那時候他挺困難,所以海葬了……”


    “那這人是……”


    男人注視著墓碑上的女人,手指輕輕撚動著腕上的佛珠。


    無需對方回答,碑麵上紅字刻著一個名字:趙洪磊。


    “戰總?你也來了……”


    這個曹操來得比說得還快。遠遠地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方馥濃轉過臉,看見趙洪磊正帶著一個小女孩朝自己走來。


    趙洪磊結婚晚,自己人近中年,女兒才六七歲。圓臉圓眼,長得與照片上的女人頗為相像。女孩穿著白色的公主裙,手上拿著一支明黃色的菊花甩著玩兒,她這個年紀實在很難把祭掃母親當作一件多麽莊重的事兒。


    雖然早就有所懷疑,方馥濃還是在這一刻明白過來,為什麽戰逸非對趙洪磊一直無條件地縱容。想一想,確實也沒什麽比讓一個七歲的孩子失去母親更罪業深重的了。


    戰逸非來到這對父女身前,抬眼看了看父親,然後又屈□體,單膝跪在了女孩身前。他看著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盡可能地溫柔說了聲,嗨。


    趙洪磊以幾乎不以為人察覺的動作推了女兒一把,那女孩便突然咧開缺了牙的嘴,一邊大叫,一邊把手上那支折斷的菊花砸向戰逸非的臉,“壞人!你是壞人!”


    “不許這麽說話!”趙洪磊拍了一下女兒的後腦勺,力道不輕,旋即又俯下臉來向自己老板道歉,“戰總,對不起……小孩子不會說話……”


    “我要媽媽……”被父親打了一下小腦袋的女孩當即大哭,哭得小鼻子一抽一抽,“還我媽媽……”


    花朵砸在眼睛上,戰逸非視線向下,垂下了睫毛。好一會兒才重新站起來,一言不發,頭也不回地走了。


    公關先生沒急著追上自己的老板,反倒折了一枝品相完美的百合,屈膝跪在了小女孩身前,“這朵花是不是比你手上的漂亮?”


    女孩眨了眨眼睛對比起眼前的兩朵花,覺得確實這大哥哥手上的更好看些,便伸手去要。方馥濃溫柔笑著遞給了她,又問:“昨天晚上,你爸爸明明讓你多打那個哥哥幾下,你怎麽不聽話,不打了?”


    “爸爸沒說,爸爸說的我都做到了……”女兒邀功似地朝父親仰起臉,然後她身前的男人也站了起來,拍拍她的肩膀又指向不遠的地方,那裏有更好玩的。


    一戶也來祭掃的人家帶來了一棟紙糊的別墅,花花綠綠,半人多高,小丫頭馬上就跟聞見花香的蝴蝶一般飛走了。


    小丫頭還未跑遠,方馥濃就一把揪過趙洪磊的領子。


    “這麽大點的孩子記性沒那麽好,你這出苦肉計演得沒意思。”喉管被勒得嚓嚓生響,一雙冰冷深長的眼睛逼在眼前,趙洪磊嚇得當即血壓躥升,方馥濃反倒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他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我勸你還是適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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