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身為董事長的戰博頭一回到公司裏來開會,戰逸非沒邀請,但也沒反對。(.)他的老子打算撥出一個億給他當運營費用,收下這麽大一筆錢,再不讓對方參與公司最重要的決策,似乎怎麽也說不過去。


    兄弟倆一起出現時,戰榕就完全退居其後變成了“老戰”,好像太陽太盛,一個人躲在蔭蔽之下便是如此理所應當。


    開會前,方馥濃並不知道這個新品會議上自己還有競爭對手,戰逸非壓根沒向他提過,當然提了他也不會準備,他自信慣了,也吊兒郎當慣了,為一群笨蛋有什麽好準備的。何況他回來之後高燒一直不退,開始還不以為意地自己喝水服藥,後來出現了越來越嚴重的咳血症狀,才不得已去了醫院——


    你知不知道你的肋骨都被鋸斷過?你知不知道你肺上的窟窿夠你養一年的?醫生劈頭蓋臉就罵,罵他找死,罵他玩命,還非要把他再逮進病房裏關一陣子。


    心裏嫌對方囉嗦,嘴上倒是連連保證自己下回絕不這樣,總算被饒過一回。


    戰博坐在會議長桌的盡頭,一側是兒子,一側是戰榕。雖然兩個即將提出研發議案的年輕人他一個沒見過,但他本能地喜歡滕雲,因為他聽自己的弟弟提過,那個名叫方馥濃的小夥子不太老實。


    不止不老實,還和他的兒子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


    戰逸非玩小明星他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管也管不著,越管越強著來。但如果兒子因為這個男人不想與邱部長的女兒結婚甚至不想結婚,戰博就覺得這是祖上沒積德。


    盜取別人企業的配方,確實夠不老實的。


    方馥濃在台上侃侃而談的時候,戰博便一直以一種冷峻的目光審視著他。他覺得這小子從頭到腳都太過於花哨,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粉色領帶,他不時與自己的兒子四目相視,即使目光倉促交接,也能看出裏頭的情意綿綿與謊話連篇——這小子一定是歡場上的高手,也一定是賭場上最愛出老千的那一個。


    “花之悅的清酒係列定價在300至600元人民幣之間,若采取同一價位的直麵競爭,馥木之源將毫無優勢可言……”就在於所有人都認為方馥濃要拉低馥木之源的售價來博取市場認可,沒想到公關先生卻反其道而行之,他說,“所以我建議,馥木之源的係列定價至少不能低於800元人民幣。”


    座下一片嘩然。


    似乎對這樣的反應早有所料,方馥濃繼續說下去,“假設清酒的美容概念已由花之悅成功炒熱,當消費者們躍躍欲試打算購買時,卻發現市場上跟風出現了一個價位低了一大截的品牌,她們會對此產生什麽印象?”抬手一指amy,笑了笑,“amy,這個問題,你們女生最有發言權。”


    “嗯……”想了想,amy如實回答,“我會認為這是個仿冒的牌子,價格便宜更證明了它的品質不如花之悅。”


    “沒錯。”方馥濃朝amy點了點頭,又將目光正對向台下,mer以海洋護膚領銜全球高端奢華護膚品牌,但在植物護膚方麵,中低端市場已被各大品牌塞滿,高端護膚消費市場卻仍有空位可占。高價戰略有風險,但在時裝、珠寶、化妝品等消費領域,它的收益有時卻比風險更可觀。當然我建議仍然要推出高價位dymiya,多品牌狙擊對手不僅是一種策略,而且……”停頓一下,嘴角戲謔一勾,“一個企業的名字怎麽也不該定位在它價格最低的產品上……”


    方馥濃的新品演示無懈可擊,可在戰博的眼裏,這樣的完美無疑就是詭辯。


    比起方馥濃的輕鬆應對,滕雲卻是嚴陣以待。也不知是不是為了揚長避短,他完全沒從市場角度演繹自己的新品研發方案,相反,他請來了兩個人,一個戴著眼鏡學究模樣,還有一個自帶翻譯金發隆鼻的老外。滕雲站起身,開始向在座的覓雅高管們介紹應邀前來參會的人,“這位是清華大學生命科學學院的院長,享譽世界的分子植物學專家,同樣也是我的恩師……”


    另一位是與覓雅長期合作的法國實驗室負責人,與他合作過的全球頂級奢侈品牌難以勝數。


    連戰博也不得不站起來,走上前與兩人握手。


    會議上的滕雲一反前幾日的萎靡頹喪,顯得格外精神,他為自己的新品定名為“精靈仙境”,解釋靈感來源於精靈住處才會有的珍稀植物,並開始拋出成串令內行都不定聽得懂的術語。


    這個男人果然比剛才那個令戰博感到滿意,他的長相氣質看來謙和又質樸,學曆背景也讓人很放心。


    事情發展得有些超出預計了,這是他早已與戰逸非商議確定的事,方馥濃完全沒想到會在節骨眼上生出枝節。


    新品試用的時候,以薛彤為代表的美導與資深ba紛紛表示,精靈仙境的敷感比澄糖玫瑰更好。


    早在一天之前,薛彤就找過戰逸非。比起那日痛哭的滕雲,這個女人的態度囂張得毫無轉圜餘地,她說,我手底下的美導、ba都認可滕總監研發的新品,還特意抽時間接受了美容培訓,我們近千人付出了那麽多的心血,就因為你個人的喜好就要全盤推翻嗎?說著薛彤就嚷了起來,她嚷著嚷著就要亂說話,還不時以眼神去瞥溫妤,這種明顯的威脅暗示讓戰逸非大感頭疼。


    女人的情感總來得比理智凶猛,他一直知道薛彤對滕雲有想法,這個時候會選擇站在他這一邊也就不奇怪了。


    滕雲主導研發的精靈仙境,香精不錯,其實也就香精不錯。可戰博一個鋼鐵大亨,對化妝品根本一竅不通。他隻能相信自己的親眼所見,相信清華大學的教授,相信全球頂級奢侈品牌的合作夥伴,更相信那一連串由複雜英文詮釋的生物科技。而清酒、澄糖與玫瑰這樣司空見慣的成分就要800元?還有純手工製作的、價值數千元的古方麵霜?戰博自認不會買賬,便也以己度人,認為消費者也不會買賬。


    戰博的話很直接,他無法相信由一群低學曆的工人研發出來的產品。


    這話讓同坐的宋東坡十分尷尬。他早早輟學入了行,自認絕不比那些隻會紙上談兵的學究差。學曆不低的周晨倒是沒來,可就算來了,在清華教授麵前,恐怕也抬不起頭來。


    “用學曆衡量一個人的能力並不合適……”方馥濃還想說些什麽,可還沒站起身,就被戰榕搶了話頭。


    “人各有所長,小方啊,你在公關推廣這一方麵可能比別人出色,可研發生產你根本就是個外行嘛。”坐於長桌盡頭的一側,從頭到尾一言未發的戰榕微笑著開了口,“看你的麵色,傷還沒好吧。年紀輕輕的還是身體重要,馥木之源的事情你就交給小滕操心,你可以去休息了。”


    “你聽見了,”主席位上的戰博突然發聲,以一張神情威嚴的臉對著方馥濃,“戰總請你出去。”


    方馥濃愣了下,下意識地以目光向戰逸非求證。


    對方短暫的猶豫完全落進眼底,公關先生搖了搖頭,“和一群笨蛋同一屋簷,自己的智商也會打折。”


    會議室裏的人看見公關先生摔門而去,幾乎同一時間,他們的老板追出了門。


    很快,幾乎全公司的人都聽見了他們的老板與公關總監之間的爭執聲,她們不由得納悶起來:這不才回來麽,怎麽又吵起來了?


    “薛彤手下的美導與近千名ba都已經接受了‘精靈仙境’的銷售培訓,讓她們再從頭來過,是不是不太合適?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清酒係列是不是可以延遲到明年中旬上市?”


    他以誠懇的口吻與他商量,想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但對方似乎根本不領情。方馥濃舔了舔自己的白牙,不清不楚地笑一笑:“你都決定好了,還與我商量什麽?”


    “你也看見了,所有人都更認可滕雲的樣品,有時候你是不是也能放下你的自負,也許旁人的話真的有道理呢?”


    “時不我待,我說的夠多了,我不想再解釋一遍馥木之源上市時間的重要性。”嗓子奇癢,肺卻跟灼燒似的疼了起來,方馥濃強忍著不讓自己咳出聲,怕自己一張嘴就得吐血。


    見對方掉頭要走,戰逸非急切地喊住了他:“方馥濃!”


    他的情人又轉過身來,兩人的目光在空氣裏碰撞。


    “就算你的決策完全正確,可這世上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非黑即白,可能你的眼裏隻看得見成功,隻看得見最大化的利益,這是你的處事方式,也是你的行為準則……但一個人活著並不隻是為了利益,他一定會遭遇許多人情世故,也會有許多身不由己……”覓雅總裁此刻眼眶發紅,深深懊喪於對方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我就不明白了!清酒係列為什麽就不能等到明年再上市?!”


    厭煩了一次又一次毫無意義的爭執,方馥濃同樣眼眶微紅,輕輕搖頭說:“我需要你的信任,我需要你站住我這一邊。”


    戰逸非本想解釋什麽,抬眼卻看見薛彤與溫妤並肩而出。


    將已經湧至喉嚨口的話悉數咽下,他當著眾人的麵宣布:“清酒係列全麵擱置,覓雅下半年主推的係列將是精靈仙境。”


    一並從會議室走出的滕雲與薛彤匆促對視一眼,旋即又望向了方馥濃。他嘴角嘲諷地翹著,用最明白無誤的目光告訴對方:我贏了。


    胸腔就快疼炸了,身上倒感到如釋重負般輕鬆,方馥濃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與白牙,他笑著,倒退著走了幾步,在離眾人挺遠的地方才瀟灑轉身。


    確定再沒人看見自己,他的腰折下來,扶著牆慢慢滑□體。


    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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