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三笑


    當熊天賜趕到醫院的時候,頓時感受到詭異的氣氛。 羅素中尉躺在病**,臉色由青灰色變成紫灰色,同時肚皮好像充氣一般鼓起一塊來,將他身上的白床單高高頂起。 劉澤蒼和華閔榕都不吱聲,隻是眉頭緊鎖,似乎拿不定主意。


    “澤蒼,情況怎麽樣了?”


    劉澤蒼和華閔榕同時回過神來,急忙向熊天賜行禮。


    “大人,閔榕之前給他灌了一些清除血塊的湯藥,算是排解了一些,可肝部的傷口依舊沒有止住,目前體內的鮮血已經凝結成塊,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要了他的命。 ”劉澤蒼憂心忡忡說道。 若是及時發現羅素內部出血,他或許能想辦法治愈,隻是如今已經隔了將近兩天,要想救活羅素中尉,怕是難上加難。


    “這麽說他沒救了?”熊天賜皺眉問道。


    “大人,有倒是有,就是太冒險。 ”劉澤蒼急忙答道。


    “都這樣了,還有什麽冒險不冒險,死了就死了,放心治吧。 ”熊天賜搖搖頭,如果羅素真死了,那也怪不得他們,誰讓他命不好。


    “大人,我們的方法是要將他開膛破肚!”華閔榕鼓起勇氣向熊天賜說道。


    “破就破吧,有什麽問題嗎?”熊天賜哭笑不得,忽然反應過來,在當時給人開膛破肚那可是大忌,自己表現的是不是太開明了?


    劉澤蒼早就知道熊天賜地脾性。 那倒也罷了,倒是華閔榕,瞪大了眼睛,又是崇敬又是驚訝地看著熊天賜。 華閔榕是第二批華人移民,他是福州人,也學過一些醫術,後來跟隨一個傳教士學習西醫。 記得有一次。 一個船工從桅杆上摔下來,內部大出血。 傳教士為了救人。 當著他的麵將那船工的胸膛劃開,清理了傷口和血塊,然後用羊腸線將傷口縫上,著實嚇壞了華閔榕。 遺憾的是,這個善良的傳教士最後被這個船工的家人打死了,就連那個胸口長線頭的船工也差點被扔進大海。


    這件事給華閔榕心裏蒙上了陰影,雖說治病救人沒有錯。 但一定要考慮到後果。 本來他還擔心熊天賜不允許他這麽做,甚至將他當成異類,所幸這一幕並沒有發生,他地千總大人並沒有讓他失望。


    “閔榕,這次手術由你主刀,我幫你打下手。 ”劉澤蒼見熊天賜點頭,急忙催促道。


    “有勞老師了!”華閔榕知道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不由分說。 將手術所需地棉花、酒精以及相幹工具讓人準備齊全,然後又將熊天賜“請”出手術室,開始為羅素中尉開膛破肚。


    熊天賜在手術室門口呆立片刻,忽然好像想起什麽,急忙對身邊的楓月影說道:“快,命人將李神醫和其他幾個軍醫叫來。 ”


    楓月影點點頭。 向門口的親兵囑咐了幾句,倘若熊天賜細心觀察,一定能發現楓月影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這是兩年來楓月影第三次笑了。


    第一次是在去年的華夏部落比武大賽上,大賽的第三名,一位來自特拉華部落的年輕勇士,在頒獎儀式上因為得到蒙安娜首領的香吻,當時嚇得從台子上滾落下來,連滾帶爬跑到熊天賜麵前磕頭求饒。 當時熊天賜和眾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熊天賜為了估計這個勇士地顏麵,專門讓蒙安娜將他從地上扶起來。 這才讓那個勇士安心很多。


    第二次是秦長空和洪彩蘭的兒子。 四歲大的秦華生,在雷天的誘騙之下居然說他是雷天的種。 當時秦長空就翻臉了,追著雷天從城頭打到城尾,最後還是熊天賜出麵調停,處罰雷天替華生洗一個月的尿布。 那個月,華生的尿特別多。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以往禁錮在腦海中的那些條條框框漸漸軟化,當有一天被打破地時候,你自己都覺得很可笑。 秦長空應該是雷天的長輩,按道理這種玩笑不能開的,說重了就是在玷汙洪彩蘭的名節。 可在這天賜城中卻沒有這些不著邊的大帽子,秦長空,雷天,那是生死兄弟,命都可以給對方,開個玩笑有命那麽大嗎?起初楓月影還將這次事件想象得很嚴重,可後來看兩人越打越高興,他那顆冰冷的心裏逐漸鑽進去一點什麽,也生出一絲暖意。


    這第三次笑,他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麽,怎麽說呢,熊天賜就好像是個吝嗇地地主,要將長工身上最後一滴血汗都榨出來。 這不,他絲毫不擔心手術室**人的安危,而是著急讓那些以後會上戰場的軍醫抓緊時間學習,尤其熊天賜剛才說話時動眉毛的神態,就好像生怕自己會吃大虧似的。


    楓月影眼中的冰霧漸漸開始擴散,看著熊天賜的背影,腦中掛滿了問號,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


    大半個時辰後,當劉澤蒼和華閔榕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他們渾身已經濕透了,走在醫院外花園的石徑上,不禁在春寒中打個激靈。


    “大人,手術成功了,隻需再調養三五個月,相信他這條命是回來了!”劉澤蒼伸手拽拽貼在後心的棉衫,向坐在凳子上沉思地熊天賜匯報道。


    熊天賜讚許點點頭,遠遠看到臉色蒼白地李神醫和幾個軍醫,微笑向他們招招手。 李神醫等人無奈,隻好快步走上前來。


    “李神醫,你們都看到了?”


    “大人,都看到了。 ”李神醫語氣帶著不忿,低著頭說道。


    “以後我的士兵遇到這種情況,你們也要這麽處理。 不要把中原地臭毛病帶到這裏,如果你李神醫病了。 要砍你地腦袋才能救你的話,即便是天下人都罵我,我也會這麽做的。 ”熊天賜淡淡說道。


    “大人!”李神醫心中一震,抬起土來,用力點點頭:“屬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回頭和澤蒼和閔榕好好交流一下,如果我們的人因為你們的迂腐而無法救治。 我就拿你們的命來抵!”


    “是!”


    眾人說話之間,一騎快馬在醫院門口停下。 片刻那士兵來到熊天賜麵前。


    “報告大人,來自弗吉尼亞的斯拉福德上尉要見您,目前在內城門口侯著。 ”


    “來得真巧。 ”熊天賜站起來,拍拍屁股對眾人道:“你們去忙吧,我去接待稀客。 ”


    當熊天賜來到城門口地時候,我們的斯拉福德男爵大人正站在東方地城牆下,陷入震驚和時空錯亂的感覺中。


    從大峽穀一路過來。 和弗吉尼亞錯亂的布局不同得是,華夏部落的每一部分好像是擺放上去,或者說它們原本就在那裏。 整齊的茅舍,規整的池塘和農田,阡陌縱橫的道路,設計合理地水渠,那種渾然一體的感覺,甚至比他們家族在倫敦郊外的田地都更為強烈。


    遠遠看到天賜城高大的城牆。 男爵大人再次發出驚歎。 他記得在馬可波羅遊記中曾經看到過對燕京城牆的描述,如今這雄偉的城牆就豎立在他的麵前,將他的視野撐開,撐破了他地想象力。


    “上尉先生,我們又見麵了!”熊天賜依舊一副淡然的樣子,向斯拉福德微微點頭道。


    斯拉福德收回思緒。 不禁暗自向上帝懺悔,他在剛才的一瞬間居然忘記了此行的目的。


    “尊敬的比爾首領,非常感謝您地慷慨相助,不知道羅素中尉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


    “我們進去再說吧。 上尉先生,您的動靜可真夠大的。 ”熊天賜走在前麵,頭也不回說道。


    斯拉福德上尉臉色一紅,來不及瀏覽路兩旁的建築,追上去說道:“比爾首領,請您原諒。 我想是柯林斯總督擔心我的安危才會如此。 ”


    就在斯拉福德被弗吉尼亞人帶來的同時,柯林斯總督親自率領二千武士陳兵在邊境。 似乎有點威懾的味道。


    熊天賜訝然停下腳步。 掃了一眼身後的城牆,繼續向前走去。


    斯拉福德當然知道熊天賜是什麽意思。 擁有這樣的城牆和炮樓,即使讓斯拉福德帶領最老弱地士兵守衛,二千人也根本不可能攻進來!


    “知道我為什麽要修建這樣地城牆嗎?”


    “比爾首領,我想這和我們歐洲的城堡是一個道理,都是在保護文明。 ”斯拉福德雖說心裏焦急,可也不敢催促熊天賜,隻好答道。


    “是啊,如果這樣地城牆都無法保護英格蘭帝國遠道而來的貴族,那對你們和城牆都將是個遺憾。 ”熊天賜歎息一聲說道。


    斯拉福德不大明白熊天賜的意思,但他百分百肯定不能招惹這個家夥,於是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兩人說話間,來到一輛精巧的馬車邊,熊天賜招招手,兩人登上馬車,向著醫院的方向駛去。


    直到斯拉福德看到呼吸平穩,臉色稍顯血色的羅素中尉,久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不禁對熊天賜又是一番感謝。 此刻的熊天賜在他眼中已經和那些他曾經熟悉的強者的氣息結合起來,他有理由相信,這樣一個首領,無論說什麽都不會是笑話。 一個巨大的城市,一個住著各種人種的城市,不斷是財富和實力的象征,也同時代表著一種發展的和諧,代表著一種能夠讓絕大部分人都感到信服的秩序,沒有一個強大的組織,是絕對無法建立起來的。


    斯拉福德忽然想到神色緊張的弗吉尼亞總督柯林斯,看來他的畏懼不是沒有道理。 盡管斯拉福德不想用畏懼這個詞,但確實沒有什麽詞能更好形容柯林斯總督阻攔他前來時的表情了。


    不知不覺,斯拉福德已經隨著熊天賜的腳步走出醫院,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正漫步在一個歐式花園的劵廊中,前方是一個石雕,一個抽象的婦女單膝跪在地上,用力舉著雙手將一個孩子托到頭頂。


    熊天賜在雕像前站定,忽然轉身問道:“上尉先生,這幅雕像讓您聯想到了什麽?”


    “聖母瑪麗亞。 ”斯拉福德迅速說道。


    “是啊,所有的歐洲人都會這麽認為。 而在印第安人眼中,這個沒有麵部輪廓的雕像則是他們的白河之神,若在東方人的眼中,或許隻是一個平凡的母親。 ”熊天賜看著雕像,繼續說道:“這就是信仰的差異,但不管人們的信仰再不同,雕像所象征的含義沒有人會理解錯的。 ”


    斯拉福德若有所思點點頭,看著熊天賜問道:“比爾首領,這就是您救治羅素中尉的原因嗎?”


    “當然不是了。 ”


    斯拉福德愣住了,他沒有想到熊天賜回答得這麽幹脆,連一點猶豫都沒有。 這究竟是對聖母的褻瀆還是誠實的品質?


    “羅素中尉的事隻是個意外,事實上我隻是希望能夠為你和你的家族提供保護,”熊天賜頓了一下:“而且,我還將資助你們,包括所有逃亡的貴族。 ”


    “可是,可是,比爾首領,您,您這是為什麽呢?”斯拉福德震驚地看著比爾首領,結結巴巴說道。


    “為什麽不呢,新英格蘭能夠資助克倫威爾將軍,我為什麽不能資助你們呢?”熊天賜忽然反問道。


    “可是,我是說,比爾首領,您為什麽要幫助我們呢?”


    “為什麽?因為我認為任何時候,國王的權威都是不可褻瀆的!盡管現在議會軍占盡上風,我相信,你們最終會取得勝利的。 ”熊天賜淡淡一笑:“當然了,我也將資助你們看作是一種投資。 ”


    “投資,您在美洲,會得到什麽回報呢?”


    “我能得到一個強大的歐洲盟友,當然了,順便,我還將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


    斯拉福德疑惑看著比爾首領,忽然全身一震:“您,您是說,弗吉尼亞?”


    “不是嗎,那些弗吉尼亞人通過不正當的方式占有了我們的土地,為了一點小利益就能將馬裏蘭的同胞出賣,我還不應該將他們都趕出去嗎?”熊天賜語氣轉冷:“上尉先生,你要明白,即便我沒有得到你們的認可,消滅他們也不是什麽難事!”


    斯拉福德冷汗直流,馬裏蘭的同胞盡管和他們信仰不同,可畢竟也是英格蘭人,柯林斯總督居然出賣了他們?那他會不會有一天為了一點利益也出賣了斯拉福德家族?現在比爾首領開出的條件非常誘人,不但能保護他的家族,還能得到資助,但代價卻是要犧牲掉弗吉尼亞,他該怎麽辦?


    熊天賜似乎看出斯拉福德的內心掙紮,微笑道:“當然了,我隻是拿回自己的土地,如果他們不反抗,我是不會難為他們的。 ”


    “比爾首領,這算是一個承諾嗎?”


    “當然算了!”


    斯拉福德低頭沉思片刻,忽然抬起頭,咬牙道:“那我也代表斯拉福德家族和國王給您一個承諾,如果國王陛下能夠重新掌權,我們不但不追究弗吉尼亞的事,英格蘭還將成為您最堅實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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