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山之王(下)


    夜色中的聖湖好像是精細切割的黑耀石,湖麵不時滑過油亮的黑浪,印第安人的鯨油燈將狹小的光線投射在湖邊,綻放出奇幻的色彩。 岸上,狂歡後的肖尼人已經沉睡,偶爾能看到幾處暗哨閃出火星,一定是困乏的哨兵在抽煙。 忽然,沼澤方向,幾聲野鴨的叫聲響起,一個哨兵從暗哨中探出頭,視線越過聖湖的弧形堤岸,投入到一片黑暗沼澤之中。 他巡視了片刻,嘴裏嘟囔了幾句,重新鑽進暗堡,咕嚕咕嚕抽著水煙。


    緊貼著沼澤,陡峭的懸崖上,三道粗大的繩索忽然忽悠下來,末梢打在沼澤裏的草甸上,發出噗噗的悶響,幾隻野鴨感受到動靜,警惕地抬起頭,看著幹裂的峭壁。 幾個黑色的人影漸漸落入野鴨的眼簾,那幾人穿著皮甲,火槍捆綁在背後,嘴上叼著一截木頭,正艱難地順著繩索而下。 “噗通”一聲,其中一人忽然雙手一鬆,翻滾著從高處跌落下來,重重摔在沼澤中。 野鴨們受到驚嚇,紛紛飛開,等它們再次回頭的時候,先前跌落的那人已經沉入沼澤之中。


    熊海山抓緊了繩索,嘴上叼的木棒已經嚼出血來,他平息一下心情,繼續小心翼翼向下爬行。 眼看他的雙腳就要觸到沼澤的時候,忽然將身邊的細繩猛地拽了一下,高聳的懸崖頂端,兩根繩索係著一個大木筏緩緩放了下來。 熊海山夠到木筏,解開木筏上的繩索。 將木筏墊到腳下,自己站穩了,這才將腰上地繩索解開。


    四五個木筏依次放下來,十幾個遠征軍人壓低身體,緩緩拖動木筏,最後在沼澤中一塊凸起的草甸前停下。 木筏被拖動成一條浮橋,後續的軍人順著浮橋來到這塊高地。 將新的木筏繼續向沼澤中另外一塊高地拖動。 就這樣,二百遠征軍緩慢平穩地向著岸邊延伸。 一點一點移動,過去的一個時辰甚至比一天還要漫長!十二個遠征軍叼著木棒,永遠沉睡在這片沼澤中。 他們從木筏上滑下的那一刻,甚至沒有絲毫的掙紮,就好像沉重地麻袋,冒著水泡沉了下去。


    眼看距離岸邊越來越近,蘑菇爬在木筏上。 全身塗滿黑泥,潮濕的水氣像針一樣紮遍全身,但他已經忘了痛,隻是含著淚,抽咽著,靜靜滑動手臂。 和他一起落水地戰士在最後沉沒的一刻,用雙手將他托了上來,他這條命。 是揀回來的。


    終於,最後一段浮梯搭好了,整個不到一裏的路途,卻是十二個戰士用生命換來的。 熊海山和眾人均是麵沉如鐵,眼中流lou出沉痛,嘴上叼的木棍留下深深的牙印。 現在他們隻有把怒火發泄在肖尼人地身上。 發泄在肖尼首領海耶姆的身上。


    根據熊海山日前看到的地形,遠征軍人迅猛清理掉四個暗哨,一百多人全部散開,消失在錯落的草棚之間。 熊海山則帶著十幾個人,好像一把尖刀向海耶姆的大帳刺去。


    海耶姆此刻正仰麵躺倒在大帳裏麵的土炕上,一個**的印第安少女小貓一樣蜷縮在他的身邊,寬大地熊皮順著她的肩膀滑下,lou出精致的鎖骨。


    熊海山靜靜鑽了進去,慢慢掏出刀,正想將海耶姆的頭割下來。 忽然心中一動。 悄悄將熊皮揭開。 那少女呢喃了一聲,覺得胸膛有些涼意。 她朦朧睜開眼,看到一個渾身是泥提著刀的家夥著色迷迷看著她,正要失聲喊叫的時候,忽然小嘴被一隻大手堵住,緊接著喉嚨一痛,就此失去知覺。


    “首領大帳著火了!”一個巡邏地印第安士兵眯著眼,忽然看到遠方的熊熊火光,急忙大聲喊道,同時吹響了腰上的號角。


    “轟!”遠方一座帳篷忽然炸開,火藥仿佛是煙火一般飛向天空,將火藥庫周邊的天空映得一片通紅。


    所有人同時警醒過來,紛紛拿起武器衝出草棚,他們的周圍,到處是熊熊火光,在湖麵吹來的風中吐著舌頭,黑煙和混亂迅速彌漫,很快蔓延到所有的草棚之間。


    “殺!”


    奧爾默特連長騎著戰馬,帶著三十多個騎兵,從一片濃煙中衝出來,所到之處印第安士兵無不死於他們的拐子銃下和戰刀之下。


    “華夏部落的天兵天將到了,你們快逃吧!”熊海山將海耶姆的頭顱提在手裏,威風凜凜站在一塊高地上,厲聲喝道。


    幾個肖尼武士楞了一下,忽然憤怒地舉起火繩槍,向熊海山射擊。 鉛彈不斷從熊海山地身邊呼嘯而過,熊海山黝黑地臉龐好像大理石岩石一般,提著海耶姆的人頭,再次高高舉起。


    蘑菇,不知何時從土堆後鑽出來,將一麵紅底金龍旗cha在高地之上。 等他剛站好,卻見憤怒地肖尼武士已經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暗叫一聲不好,蘑菇一把將熊海山扯住,兩人迅速向混亂的村莊裏鑽去。


    槍聲不斷響起,失去首領的肖尼人陷入恐慌之中,四處都是火光,都是遮擋視線的濃煙,他們摸不清楚對方到底來了多少人,隻覺到處都是敵人,每個角落裏似乎都有人向他們開槍。 眼看著集結起來的二百多肖尼武士被華夏軍團的騎兵衝散,十幾麵金龍旗在火光中飄舞前進著,肖尼人終於動搖了,開始向聖湖西麵的空地奔逃。


    槍聲,喊殺聲,慘叫聲,直到黎明才平息下來。 空地裏的肖尼人雖然很想衝上去,但他們也知道,他們是保護聖湖最後的力量,不能稀裏糊塗死在敵人的陰謀裏。 他們心裏大罵華夏軍團的卑鄙,可一旦想到這些人好像從天而降,心裏不免升起一股寒意。 難道是比爾首領親自來了?


    人的心理就是這樣,一旦為自己的懦弱找到理由,就會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不斷自己嚇自己,到最後,連他們自己也相信了,當時的情況是多麽混亂和險惡。 退守回來,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八百多個肖尼武士簇擁在一起,不禁麵麵相覷。 羞愧的同時也感到安慰,畢竟有這麽多人選擇退守,可見這個選擇是很明智的。 失去了首領,他們也失去了方向,但他們不能再後退了,無論如何,聖湖一定要守住,現在最重要得是牽製住華夏部落的天兵天將,然後找救兵,天知道這次華夏軍團出動了多少人。


    “牛眼,華夏部落有多少武士?”


    “不知道,他們像牛毛一樣多,到處都是,至少有兩三千人。 ”


    “我看不止,至少有五千人,否則不可能衝散我們!”


    “很可能比爾首領也來了,隻有他才能殺了我們的首領,你們看,那是他的旗幟!”肖尼人七嘴八舌討論著,麵帶驚懼地看著對麵的金龍旗,又想到比爾首領的傳說,不禁更加恐慌。


    “對麵的人聽著,”就在肖尼人驚魂未定的時候,熊海山,提著海耶姆的血葫蘆人頭,再次站在高地上,好像天神一般冷視著肖尼人,大喝道:“我是比爾首領手下,高山之王,海山將軍!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我給你們三天的時間考慮,如果三天你們不投降,比爾首領對著聖湖發誓,將殺光你們每一個人,讓你們的鮮血將這片聖湖染紅!”


    喊罷,熊海山站立片刻,這才從容不迫走下高地,同時十幾隻金龍旗好像配合他說話一般,從他身後呈扇形展開,轉眼又消失。


    “軍團長,這樣能嚇住他們嗎?”奧爾默特又驚又佩看著熊海山,小心翼翼問道。


    “能,他們害怕比爾首領。 ”熊海山lou出一個狡詐的笑容,淡淡說道:“隻要我們能拖延三天,等援軍到來,就將他們殺光!”


    奧爾默特感受到淩厲的殺氣,不禁打了一個寒蟬。 他和所有遠征軍一樣,現在對這個年輕的將領隻有驚懼,驚的是他大膽的策略和周密的布置,懼的是這個年輕人似乎連自己的命都搭出去了,對敵人的生命更是漠視,甚至是殘忍。 昨晚的廝殺中,至少有幾百平民被殺,就在剛才,這個軍團長下令將十幾個孩子殺掉。 熊海山的理由很簡單,他們長大了就是戰士,所以要斬草除根!


    高山之王,不但在肖尼人的心中,在這些遠征軍的心中也成了一個惡魔的代名詞。 這個惡魔的名字,日後將在美洲大陸xian起一片血腥的殺戮,以至於日後的印第安人聽到這個名字就會顫抖,夜啼的孩子聽到這個名字就會止住哭聲,印第安人最嚴厲的誓言中也將這個名字視為最高的懲罰。 這個名字代表著死神,代表著屠殺,仿佛是作為比爾首領的負麵,也在美洲諸神的領域中占據了神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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