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將星隕落


    丘奇上校悶悶不樂回到辦公室,坐到辦公桌前,翻閱著各地送來的情報,越發覺得煩悶,索性kao在高高的椅背上閉目養神。 戰機可是稍縱即逝啊,眼下如果能將法國人偷偷抽調過來,哪怕隻有兩千人,他也有把握一舉擊潰看似防守嚴密的天賜軍。 目前華印帝國北方防線的軍事統帥林雲海前往天賜城述職,代替他的是年輕的印第安人河朔索伊。 河朔索伊並沒有豐富的大戰經驗,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忠實執行比爾國王的戰略部署,這個缺乏個性的統帥最近被紛繁複雜的戰局攪得暈頭轉向。 敵人的慌亂就是英格蘭人的機會,機會出現了就一定要抓住!


    丘奇上校再也坐不住了,騰的站起來,命人準備快馬向前方陣地趕去。


    三天後,一個清晨,一場小雨從天而降,帶著清寒將天賜軍的防禦陣線籠罩起來。 這是一片戰壕地堡縱橫交錯的陣地,二千天賜軍就分布在這裏,抵禦新英格蘭近五千士兵的瘋狂進攻。 近期的戰鬥對天賜軍來說並不樂觀,但好在每次都撤退及時,並沒有傷到元氣。 陣地的右側,一條戰壕裏的士兵們抽著煙卷,談笑風生,雨水不斷順著他們塗過鹿膏的鐵盔上滑落,滴在厚厚的皮甲上。


    隨著一聲尖銳的警報聲,士兵們迅速碾滅煙頭,抓起身邊的明火槍,齊刷刷趴在戰壕上地射擊點上。 注視著隨時會出現敵人的前方陣地。 河朔索伊匆匆忙忙從掩體中走出來,走到戰壕前,端起千裏鏡向前方望去。


    “總督大人,新英格蘭此次至少派出四千士兵,我們是不是要啟動第二套防禦方案?”他身邊的副官表情凝重,用建議的口吻對河朔索伊說道。


    “嗯,我看完全有必要。 ”河朔索伊舒緩一下緊繃的神經。 盡量用堅定的語氣說道。 身邊副官聽罷立刻向傳令官傳達了最高命令,正式啟動第二防禦方案。 第二防禦方案專門針對敵方最為猛烈的進攻。 所有扇形防禦陣地此時會將兵力集中在三個突前陣地,三個陣地互為犄角,相互策應,此外,每個突前陣地分為三個層次。


    遠方,英格蘭人好像漲起地潮水般向前推進,與以往不同的是。 這次地速度似乎放慢了很多,也顯得大戰的氣氛更加凝重。 河朔索伊喉結不禁滾動幾下,緩緩放下千裏鏡。


    “總督大人,您看,英格蘭人的左翼!”一旁的副官忽然緊張喊道。 河朔索伊急忙再次舉起千裏鏡,向英格蘭人的左翼望去。 隨著新英格蘭士兵好像浪潮一樣閃出縫隙,一隊隊衣衫襤褸的印第安人被驅趕出來,片刻成為先行軍。 暴lou在天賜軍人的槍口和炮火之下!他們前進地方向,正是河朔索伊所在的右側陣地!


    河朔索伊臉色蒼白,因為憤怒雙眼充滿血絲,他喘著粗重的鼻息,看著那些驚慌哭喊向他奔跑而來的印第安人,陷入天人交戰之中。


    “總督大人。 陣地不能失守,快下命令吧!”副官完全能體會到河朔索伊的心情,但新英格蘭人的推進速度明顯開始加快,如果不能在有效射程內對他們實施打擊,一旦發生接觸戰,對天賜軍將極為不利!


    新英格蘭軍隊的右翼和中軍已經壓上,一時間炮聲槍聲四起,左翼被驅趕的印第安人更加驚慌,認定相對平靜地前方,加速奔跑。 隻要能跑進前方的陣地。 他們就能活命!河朔索伊看著越發接近的同胞。 急忙對副官說道:“炮火鎖定印第安人的後方,為他們逃命留出空間!”


    “總督大人。 這是戰爭,不能留給敵人任何機會!”副官強烈抗議道。 林雲海走之前將他留下來,正是為了協助河朔索伊應付這種突發狀況。 他本人當然也不忍心見死不救,但他聽林雲海說過,當初西班牙人埋伏比爾國王,昔日的千總大人部隊的時候,也是驅趕很多台灣地難民上陣地當炮灰,險些打亂千總大人的部署。 在這樣的教訓麵前,絲毫的猶豫都會影響到戰爭的結果。


    “難民和英格蘭人之間有足夠的緩衝,我們不能放棄他們,按我說的做!”河朔索伊大聲說道。 他早就對這個指手畫腳的副官有些反感,聽到副官剛才的質疑更是生氣。


    副官無奈看著臉色鐵青的河朔索伊,繼而轉身向作戰單位下達了新地指令。


    大量地印第安人終於穿越了炮火籠罩地帶,衝向天賜軍團的防守陣地。 盡管負責接應地士兵已經做好準備,但還是顯得有些忙亂。 就在這時,英格蘭中軍部隊中忽然斜cha出一支騎兵隊,迅速向天賜軍右側的突前陣地衝去。 所有的英格蘭人全部在這一刻被激活了,將無數炮彈傾瀉在這塊陣地上,同時步兵也發瘋似的向前猛衝。


    “我們低估了英格蘭人的兵力,他們至少有五千人!”副官表情越發凝重,戰局已經不可避免要進入最為殘酷的接觸戰,天賜軍的炮火並沒有對英格蘭實施有效打擊,可以預料,這場接觸戰將極為慘烈。


    無情的炮火和子彈將衝刺的英格蘭人放倒在地,然而卻絲毫無法減緩這些發瘋的士兵的衝刺速度。 就在天賜軍右側突前陣地再次回複正常的時候,英格蘭的騎兵隊已經衝到了陣前一百米的地方,無數隱藏的拒馬凸顯出來,英格蘭騎兵一時人仰馬翻,摔倒了一大片。


    大戰從清晨一直進行到中午,三個突前陣地已經成為絞肉機,不斷被英格蘭攻下,又被天賜軍奪回,每一次攻守轉換都拋下大量的屍體。 隨著天賜軍左側地突前陣地完全失守。 英格蘭人已經完全占據了主動,其他兩個陣地的失守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河朔索伊在親兵隊的掩護下撤退到後方,心中又是懊悔又是難過,當看著自己的士兵一個一個倒下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是多麽愚蠢,他作了一個多麽錯誤而又嚴重的決定!


    “林大人!”河朔索伊懊悔之際,忽然看到前方一個熟悉地身影正大步走來。 不禁羞愧交加,迎上前去。


    林雲海已經聽取了副官的報告。 不禁麵沉似鐵,看了河朔索伊一眼,不發一言擦肩而過。


    “大人,左翼陣地已經失守,您不能去!”當副官知道林雲海要親赴戰爭地時候不禁大吃一驚,急忙阻攔。


    “陣地不能失守!”林雲海想起比爾國王的叮囑,那張嚴肅的臉上閃過決然。 “糾集所有預備隊員,我們要奪回陣地!”


    “是!”副官不敢再言,急忙下去傳達命令。


    半個時辰後,一千五百預備隊員集結完畢,其中還有一些剛從戰場抬下來的傷員也堅持從病**爬起來,混雜在這支部隊中。


    林雲海手扶腰間寶劍,大步走到眾人前方,虎目一一掃過眾人。 片刻才緩緩說道:“這片陣地,在十年前是用無數華夏士兵的鮮血奪回來的,如今,我們無數的戰友也倒在這片土地上,我絕對不能容忍它再次失去!”


    林雲海停頓一下繼續說道“這片陣地地背後,是我們的天賜城。 是無數的帝國子民,即便是將我的屍體倒下,那也將成為一塊絆腳石,為帝國的邊防貢獻最後一份力量!”


    一千五百士兵熱血沸騰,淚流滿麵,他們聽懂了林雲海的話,這次出征,很可能每個人都會戰死沙場,但即便是戰死,也要奪回陣地!


    “奪回陣地!”


    “奪回陣地!”


    “……”


    河碩索伊看著林雲海遠去的身影。 不禁流下羞愧的淚水。 正當他也要隨行出發地時候卻被副官攔住了。


    “總督大人。 還有很多善後的工作等您去處理,林大人特意吩咐你留在後方整頓軍務!”


    彌漫著硝煙和血氣的戰場上。 密密麻麻鋪滿了屍體,炮火和槍聲不斷,陣地上的白刃戰也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刻。 天賜軍的第三層防禦馬上支撐不住,僅存地八百多人在敵人三倍甚至四倍兵力的壓製下隻有還手之力,潰敗在即。


    “援軍到了,林大人到了,弟兄們,奪回陣地,衝啊!”幾個陣地同時響起震天的喊聲。


    頑強抵抗的天賜軍不禁精神一振,用盡力氣齊聲大喊,向麵前的敵人猛撲過去。


    林雲海率領一千人向失守的右側突前陣地迅速前進,很快就和英格蘭人短兵相接,雙方一接觸便殺作一團,異常慘烈。 帶著視死如歸的氣勢,一千後備隊員在林雲海的率領下使出十二分的力量,很快就在陣地上撕出一個缺口,繼續向前方挺進。 隻要能重新奪回陣地,三個突前陣地將重新形成交叉火力,從而更加有效得抵抗英格蘭人的反撲。


    “當當”兩聲,兩發子彈擊打在林雲海地頭盔上冒出一連竄火星。 林雲海恍如未覺般從英格蘭人屍體抽出寶劍,繼續向前麵地英格蘭士兵衝去。


    “噗”的一聲,一發子彈貼著頭盔地邊緣鑽進林雲海的額頭,鮮血頓時模糊了他的視線。 林雲海忍受著劇痛,在混亂的陣地上尋找狙擊他的英格蘭人,最終在一個隱蔽的戰壕裏發現了狙擊手。 隨著一聲令下,他身旁的一個士兵立刻掏出震天雷,觸發機括後向戰壕扔過去。 泥土亂飛,英格蘭狙擊手破敗的身體仰麵飛出去,摔倒在地上。 解決了暗中偷襲的家夥,林雲海怒吼一聲,繼續向前方的敵人衝去。


    黃昏漸漸來臨,戰場上的廝殺聲也開始減弱。 英格蘭人在拋下近三千具屍體後,終於開始撤退了。 林雲海血浴戰袍,胸前的皮甲已經被打穿三個洞口,他站在奪回的高地上,落日地餘暉灑下來。 挺立的身軀搖晃片刻,林雲海高舉起寶劍,用盡力氣大聲喊道:“帝國萬歲!”


    “帝國萬歲!”


    六百天賜軍震天的吼聲中,林雲海高舉寶劍,轟然倒地。


    ……


    林雲海的屍體是在一個清晨運回天賜城的,那天的天很藍,輕煙一般的雲悠閑地遊蕩在空中。 金色地陽光灑滿天賜城的城頭。 迎風抖動地五爪金龍旗反射著萬道光芒,刺痛了行人的眼睛。


    一輛靈車出現在遠方。 顯得如此孤寂,車輪接觸地麵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夾雜著馬蹄有節奏的步伐,緩慢地穿過城門,行駛在天賜城的大街上。 道路兩旁商鋪的紅燈籠早已被摘下,人們穿著素衣,發出抽泣的聲音。 幾個年輕人失聲痛哭,當場暈厥過去,被人救醒後仍執拗地站在原地,目送這位英雄最後地一段旅程。


    林雲河的頭發今天梳理地特別整齊,穿著一套黑色的絲絨長袍,他記得他這一輩子都沒穿過這麽正式的衣服,今天為了接他的弟弟回家,他特意命裁衣鋪訂做的。 他為有這樣的弟弟感到驕傲。 從雲海投軍跟隨千總大人,這個弟弟從來就沒讓他失望過,在美洲的十年,在千總大人地帶領下他們白手起家,他的弟弟更是達到了一個頂峰,成為新北平省的總督。 如今雲海回歸戰士的身份,像戰士一樣戰死在沙場,用自己的生命奪回了陣地,他這一生還有什麽遺憾呢?要說遺憾,就是他不能親眼看到戰爭勝利的那一天。


    林雲河地眼中蓄滿淚水,手中十年陳釀的天賜酒發出淡淡的清香,勾起了林雲河長長的回憶。 這酒是他們到達美洲建立天賜鎮之後釀造的,此後一直深埋在地下,今天將它取出來,讓自己的弟弟喝最後一杯。


    淚光中。 靈車緩慢行駛到林雲河的身邊停了下來。 林雲河lou出一個笑容。 走上前,用手撫摸著那冰冷的棺木。 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悲痛,他將額頭貼在棺木上,淚水噴湧而出,發出沉悶的哭泣聲。


    “弟弟,你回家了!”


    哭泣片刻,林雲河將手裏地天賜酒緩緩倒在棺木地周圍,空氣中頓時散發出醉人的香氣。 他接過禦者手中地馬鞭,跳上車,親自趕著車向烈士陵園的方向走去。 沿途的道路兩旁,擺滿了白色的百合花,一隻順著浮橋到達天賜穀。


    陵園前,兩排黑甲的天賜軍肅立在兩旁,當靈車到達的時候紛紛行禮,向這位英雄致敬。


    熊天賜木然看著靈車從對麵行駛過來,臉上閃過異樣的紅暈,禁不住咳嗽幾聲,忽覺喉嚨一陣腥甜,他掏出絲巾,將鮮血徐徐滲透到絲巾裏。 絲巾貪婪得吸允著鮮血,血跡不斷擴大,片刻就變成暗紅色,又被熊天賜悄悄塞回袖筒。


    他從未如此痛過,林雲海是十二個大明軍人中第一個戰死沙場的。 在他們到達美洲之前就已經是同生共死的兄弟,這十年來眾人共患難,一起抵禦了多少風雨,戰勝了多少困難?盡管日後各位其職後很少見麵,但那份真摯的感情卻烙印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 當初跟隨他來美洲的十二個人中,林雲海是最有主見的,是一個對戰爭有著深刻反思的軍人。 也正是如此林雲海才能在將最為複雜的新北平省治理得初具規模。 這樣一個人才如今離去了,又怎能不讓熊天賜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當林雲海戰死的消息傳開後,河碩索伊在一個夜晚自殺了,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像個戰士一樣將刺刀紮進自己的心髒,用四萬來表達對林雲海和三千陣亡天賜軍的內疚。


    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華印帝國的三位總督相繼去世,而且是和新英格蘭最為接近的三省總督,僅此足以傷了帝國的元氣。 而林雲海的死更是不可彌補的損失。


    “雲河,你也下去了,我要和雲海說會話。 ”熊天賜伸手取過林雲河的馬鞭,跳上馬車,趕著車向陵園深處駛去。


    “陛下!”林雲河看著靈車緩緩遠去,跪倒在地上,大聲哭喊道。 那悲愴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陵園裏,回蕩在每個人的心裏,那一刻,他相信所有安眠在這裏的亡靈也一定聽到了他的悲傷,聽到比爾國王的悲傷,聽到這個在苦難中前行的帝國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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