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熱烈的酒宴沒有太過鬧酒,大年初七這樣一個很多人都還是合家團圓的時候,即使心中焦慮不已的姚市長,也非常知機的點到為止。


    不過能夠在這樣一個大新年的時日就來到京城活動關係,陳有為細細打量了一下姚市長身邊幾位隨行同伴。他在奇怪究竟是什麽樣的事情讓這個正廳級的一市之長如此興師動眾。


    “陳主任,魯主任,不瞞二位,如此新春佳節這個時候前來討饒實在是有事相求。”姚市長放下酒杯,長歎一聲說道。


    魯軍此刻有些酒勁兒上頭,心裏又對這個見異思遷的姚市長不喜,索性半眯著眼睛佯裝醉意置之不理。


    陳有為卻是反客為主,輕笑一聲道:“姚市長客氣了,我們中央紀委也不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泥菩薩,下麵的同誌有了困難,我們能幫助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姚市長大喜過望,旁邊隨行也是麵麵相覷,顯然他們沒有想到這個年輕的中央紀委高官居然如此好說話。


    “是這樣,我們平州市去年因為洪災不斷,不少的鄉鎮學校校舍損毀嚴重,當時又麵臨新學期即將開學的緊迫壓力。為了不讓那些學生的學業受到影響,我們市裏就自作主張將省裏的扶貧款給挪用到這方麵重建校舍來。”


    姚市長端起茶杯大口的灌了一口,搖頭道:“不知道這消息如何就捅到了上麵,恰逢中央紀委的同誌們來嶺南巡查,我們就成為擅自挪用公款的典型了!”


    “恕我直言,姚市長,雖然你們的情況特殊可是畢竟也是違反了相關法規,你們似乎也用不著這麽大新年的就往京城跑吧?”陳有為掏出香煙奇怪道。


    姚市長湊上前親自幫著點火,沒有說話。


    旁邊倒是有人說道:“陳主任您是不知道,這件事本來也沒有什麽,都是為了工作,尤其這隻是臨時性的挪用。否則真讓那麽多的鄉村學童就此輟學的話,那影響可就大了去。可是有人在背後捅刀子,非要讓姚市長對這件事進行深刻檢查不說,據說中央紀委也要拿這件事當成典型……”


    陳有為微微頜首,瞥了一眼旁邊似乎有些昏昏欲睡的魯軍,心下歎息,這樣一件涉及平州內部權力鬥爭的燙手山芋,恐怕這個魯副主任早就有拔腿後撤的意思吧。


    “陳主任,這件事我的確違反了相關財政紀律,但是事情總有一個輕重緩急吧?!”


    姚市長自然看出魯軍這個副主任完全指望不上,既然陳有為這個正牌負責人似乎還算好說話,他索性就將火力直接調轉過來,忿忿不平道:“有些人挪用公款給各自單位裏建設樓堂館所,都沒有被查出來當典型,我隻是臨時的應急建設校園房舍,卻被人給捅刀子。陳主任,這樣不公平的事情,我該怎麽辦?”


    “哦?還有人敢挪用公款興建樓堂館所?”陳有為臉上泛起些許興趣。


    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他正在想著如何將這火給燒起來,中央部委那些權力要害部門他不會莽撞的一頭撞上去,這地方上就自然成為他的目標。現在倒是不錯,瞌睡來了送枕頭,這個姚市長如果所言不差,看來這嶺南平州就要成為自己的頭等目標。


    年過五旬的姚市長如何的老到成精,瞬間就將上任伊始陳有為的心思給摸了個透。


    “這是自然,我哪裏敢欺瞞陳主任您,別的地方不清楚,這平州市的確有些單位財務製度混亂,就算是我這個市長對他們的約束都是無力。有些縣還是國家級貧困縣,卻正在興建超規格的縣委辦公大樓,底下不知道多少老百姓都在背後他們的脊梁骨。”


    陳有為目光明亮,輕輕彈掉手裏的煙灰,在心中默默盤算。


    嶺南那邊向來是王家的勢力範圍,幾年前陳有為一時興起而將嶺南給鬧的個天翻地覆,現在如果再在這裏搞些東東出來,似乎有些吃相難看。


    從這個姚市長反應的情況來看,平州的確存在一些問題,這些問題雖然貌似不太嚴重,但是深知正是這樣一種潛移默化長久之後形成的所謂潛規則,才正是造成後世官場**泛濫的根本原因。


    更何況,陳有為之所以在義城做出那麽多的行政製度改革,歸根結底還是想讓我們這個曾經在發展道路上走過不少彎路的華夏盡可能的少些曲折。


    姚市長如果所說屬實的話,那麽臨時搶修被損壞校舍的做法在陳有為看來,不僅沒有任何問題,相反還能說明這是一個非常務實並且知道變通的好幹部。


    對於這樣的人,陳有為心中有種天然的好感,如果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被他撞見陳有為自然有心搞個清楚。


    “嶺南是監察四局的範圍吧?姚市長怎麽直接找到我們綜合局了?”陳有為淡淡笑道。


    姚市長心中一怔,連忙說道:“四局已經正式立案要上報確立我們為典型,我聽說綜合局有權限進行複核,這才有了打擾陳主任你們了嘛!”


    微醺狀態的魯軍腦裏一片清明,暗自嗤笑不已,都火燒眉毛了才想起臨時抱佛腳,這樣容易得罪人的事情隻有傻瓜才會搭理。


    “這件事我知道了!”陳有為掐滅手裏的煙蒂,端起酒杯微笑道:“有緣千裏來相會,能夠認識姚市長很是榮幸,來,我們走一個!”


    魯軍猛地睜開朦朧不已還有些醉意的雙眼,他完全被陳有為這劍走偏鋒的路子給打敗了,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個新上任的年青人居然還真的當起了那個得罪人的傻瓜。


    姚市長卻是大喜過望,端起酒杯一張老臉亢奮的漲紅,大笑道:“陳主任果然豪邁,幹杯!”


    “話說到頭裏,綜合局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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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複核,但是前提是我們一定要到現場去親自複核。”


    陳有為端著酒杯,目光灼灼的盯著滿臉欣喜的眾人沉聲說道:“如果事情完全同姚市長所說那般屬實,我們中央紀委肯定不會讓你們這些兢兢業業的基層領導幹了工作還受委屈!但是……”


    姚市長立馬拍著胸脯保證道:“如果我有一點弄虛作假欺騙組織的話,我立即引咎辭職!”


    “好,幹杯!”


    陳有為對於這個姚市長的觀感更加上了一個台階,這個軍人出身的正廳級幹部能夠依舊保持這種軍人本色實在是難能可貴。


    酒宴在一片歡聲笑語中結束,此次京城之行如此順利遠遠超出姚市長他們的想象,姚市長對於陳有為的觀感也是連上幾個台階,年輕有魄力,這樣的官員不得到上麵重用還有誰能得到重用?


    “魯軍那個王八蛋算什麽玩意?不是他的話,老子當年早就提拔副廳級了,還用熬到現在?”一個醉漢的聲音在酒樓的大廳附近響亮不已:“還有那個馮明華,不是他袒護魯軍那個王八蛋,哪裏還有魯軍能夠王八蛋的戲?”


    裝作剛剛酒醒的魯軍正笑逐顏開同姚市長等人告辭,乍一聽見這樣指名道姓的怒罵,他原本漲紅的臉龐更加的變成血色。


    姚市長等人心中暗笑不已,卻隻有裝作沒有聽見一般,匆匆離去。


    陳有為回頭一看,原來是自己宴請的綜合局下屬們也剛剛散席。


    七竅生煙的魯軍瞪了一眼那個酒氣熏天的中年男子一眼,跟陳有為打上招呼匆忙告辭。


    “怎麽回事?”陳有為掃了一眼麵露苦色的幾個年輕下屬問道。


    “二哥,老李喝多了發起了牢騷,沒什麽事兒!”汪小東從後麵匆匆走來,拉著陳有為到一邊嘀咕道:“這個老李就是上午我說的那個讓馮部長都感到頭疼的刺頭,嘿嘿,鄭春花他們說我刺頭,那真是抬舉了我,真跟這個老李比我可差的十萬八千裏!”


    陳有為定睛仔細看了一眼,兩眼朦朧酒氣纏身的副廳級組員李德水,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有些老相,如果不是看了檔案的話,恐怕陳有為還以為他都已經五十多了。


    “前幾年這個老李提拔副廳級的關口,跟魯軍正好撞到一起。聽人說魯軍在背後暗算了他一把,硬生生將老李到手的提拔資格給搶了去。”汪小東兩個大眼睛明亮異常,提及這樣的八卦消息顯然很讓這個經常惹是生非的家夥很是感到興奮。


    對於李德水這個人,陳有為很是有些興趣。


    這個李德水曾經在中央紀委下派到某大型國企的時候,硬是不理會上麵打的招呼,硬生生將以權謀私的某副部級廠長給揪出來通報批評。這樣一個在旁人眼裏膽大包天之徒當時卻隻是一個區區正處級而已。


    或許正是李德水那次的驚天之舉讓他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在正處級的位置上熬了足足八年,這才剛剛在年前提拔為副廳級。這樣一個有著鮮明性格的人放在中央紀委顯然是一個很不錯的決定。


    能夠最終提拔為副廳級,想必上麵還是有人對李德水很是欣賞,這才有意磨磨他的性子。


    陳有為深深的看了一眼被人安撫下來坐在一邊大口灌著涼開水的李德水。


    或許自己在某些人眼裏,同樣是一個跟李德水差不多需要好好磨練的刺頭!


    陳有為掏出香煙點上,默默的抽上,深邃的目光透過酒樓外麵有些昏暗的街燈。


    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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